《[网王]瑠璃雨》鏡祭

4、十一月二十七日

　　“久等了日吉君！”

　　琴室的门被叩了两声，清原在转开门把的同时就开始讲话以至于室内的日吉只听见了自己的姓氏。闯入他视线的妖精小跑向钢琴，暖褐色的长发欢闹了一阵重新在她背后伏贴，额发却依然张牙舞爪。

　　“要是前辈再晚到一分钟，我就先用餐了。”

　　“抱歉抱歉、在指导老师那边稍微多留了一会儿……”

　　窗外的景象越发萧瑟，转眼已经过去三周。“打扰”变为了“久等”，日吉和清原从原先的独自用餐也逐渐开始等对方一同享用。那些弃置在角落的木椅被擦干净拼作放午餐的台面，横在他们面前。

　　清原在琴凳上放好乐谱，仓促地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饭团在日吉身前落座。后辈微蹩着眉，说是会注意饮食健康，面前的人也只是把面包换成了饭团，这让他很是无奈。

　　“清原前辈，你的刘海乱了。”以及清原只要专注一事便无心留意其他这一点也是。

　　被唤的人恍悟地“啊！”了一声便慌忙打理起来。意料之中，日吉对此早已习惯，从打开便当盒到合掌行礼前，他都忍不住觉得清原真是亏待了那张精致的脸庞。大概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会觉得自己比清原更有前辈的样子。

　　“关于那首曲子老师说了什么？”

　　“嗯……老师一直在让我反复演奏，好像很难给出回复的样子……”

　　饭团的一角留下了两排牙印，清原用手遮着嘴，一边咀嚼饭团，一边向日吉描述当时的情形。前辈口齿含糊不清让日吉听着有些吃力，他放下筷子，随即为清原沏了杯茶。

　　“请。”

　　“啊、不好意思，谢谢你！”

　　不知为何，清原苦恼的表情让日吉有一种看见了妖精小心翼翼捧着珍宝却不知如何展示的错觉。把饭团放在身前的椅面上，双手捧着保温杯盖的清原瞌眼深吸气，正当日吉以为清原会饮一口并发表比喻奇怪的感想时，她蓦地直视过来。

　　“啊、对了！刚才榊老师说会让一位学生来听我演奏，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找到我……”日吉虽然不讨厌清原直截了当的目光，但总是会被她的突兀吓一跳。这使得他慢了一拍留意到前辈口中的老师姓“榊”。

　　“居然在二年级音乐教室，真是让本大爷好找，啊嗯？清原。”

　　清原言毕不久，那“一位学生”推开琴室的门，爱慕的呼声也跟随他一并进入室内。日吉对来者感到惊异的同时，也因过于喧闹的声音不适地皱起眉。似乎是因为找清原而走遍了不少地方，苍金短发的少年表情显得不是很愉快，他随手关上门的姿势将又一澜尖叫挡在了外面。

　　“……咳、迹部君！榊老师说的那位学生是你啊！”

　　清原放下保温杯盖，局促咽下刚送入口中的茶水站起身，恍悟地看着迹部。日吉也随即离开座位，想明了作为清原指导教师的是榊监督，也便不意外为何部长会来到这间几乎被遗忘的琴室。

　　“迹部部长。”

　　“原因还有解释的必要？快点进入正题。”

　　日吉的问候仅被迹部回以了一个诉说着“哦你也在这”的眼神。目的明确的部长从拼成桌面的木椅中抽走一把，在落地窗前架腿而座。修长的手指划过反翘的额发，不满催促着清原。不论哪一种场合，迹部都能在片刻成为主导者，日吉干站着，仿佛自己才是局外人。

　　“日吉君也坐下吧？”

　　日吉抬起眸时，清原正把她那头柔软的长发全数拨去身后，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迹部愈发不耐烦的神态亦是令日吉如坐针毡。

　　清原扶着裙角落座，拿起琴凳上的乐谱整齐摆放在琴架。不知是否是姬式鬓发遮住了睫毛与眼角，前辈散发出的气场与分钟之前大为不同。日吉觉得自己是分了神，在清原按下琴键的那刻，他的脖颈、脸颊以及耳廓，仿佛都在被音符抓挠着，无法抵抗。

　　好厉害……！

　　日吉追逐着清原的手指，他难以置信这架老旧钢琴竟可以发出如此锐利的音色。连自己这个外行人都能分明感受到前辈“练习”与“演奏”时的差异，习惯了她平日作为学生的姿态，他险些忘了清原是一位将代表整个东京都参加个人钢琴大赛的选手。

　　几撮长发滑落至身前，自清原内在涌出的才华牢牢抓住了日吉的注意力。他感到音板之上震颤的空气渗入进了胸腔，但又觉得乐符完美得过于冷静，总有一种，被它们拒绝探问的违和感。

　　“这是你写的曲子？喂日吉你觉得如何？”

　　日吉回神时曲已终，坐在对面的迹部已然双臂环胸询问他的想法，表情格外凝重。室内隐约回响着琴弦的余颤，清原也毫不回避地转向自己，日吉不由握起放在膝上的双拳。

　　“虽然无可挑剔，但……”

　　“这点程度也够代表东京，啊嗯？萤？你太令本大爷失望了。”

　　从日吉的只言片语中得出答案，迹部不容分说地起身打断。面对部长径自离去的背影，清原的手指划过琴键，起身转向迹部欲言又止。长发与鬓角激动地飞舞起来，同窗外摇摆的枯枝融为一体。

　　“果然还是练习不足呢……”

　　清原坐回琴凳，苦笑着拿起乐谱反复审视起来。直到迹部离开琴室前，她还是一副激动皱眉的模样；一副日吉第一次见到的、短暂的，作为三年生的清原萤的样子。不只是作为一个被照顾的后辈，部长能够自然称呼清原下面的名字的事，都让日吉觉得——

　　不甘心。

　　“清原前辈，”日吉站起身，声线压得很低，拨着鬓发循声的清原眼中写着不解。而更多是讶异于日吉莫名的严肃，她略显紧张的坐直上身。

　　“这一刻请把我当成同辈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