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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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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倍没正式说搬过来,不过每次来都不再是空手空脚,刚开始是牙刷毛巾,接着枕头被子,最后连剩下的电器都一水儿的搬我屋里了,东西搬完的时候房子也差不多卖出去了.我那小狗窝这下倒觉着有点儿挤了,厕所里的洗漱用品,床上的枕头套子,墙上挂的毛巾衣服,如今都是成双成对了,乍一看,真像个家.两个人的家.
有时候想,要是生活就这样了,也挺不错的,这世上没那么多人能环球旅行,没多少人能鲍参翅肚,倒是有很多人孤独死去,就像奶奶,爷爷走的早,后半辈子她是一个人撑过去的,她应该也累了吧.有人陪真的不错.
北京这地儿地气好,能聚大人物,可天气不好,夏天火辣辣,冬天冰冰凉,好容易熬过了夏天,在酒吧还算干的顺风顺水.驻唱的歌手走了一拨儿又来一拨儿,可每回都有人爱唱那首<<把悲伤留给自己>>,有人爱听才有人爱唱,有时不禁想,这城市里头到底藏着多少悲伤的人哪?
这歌听得多了,我也喜欢上了,好几次看坐台下的客人灌着酒,在歌声中号啕大哭,我猜也只有在夜色中他们才会如此失态吧,也没人上去劝劝,每次等他们嚎够了,上去收拾杯子也惟有叹口气,都是有故事的人哪.
那天刚替个客人收拾完残局,瞅着远处角落里有个身影在灯光掩盖下甚是眼熟,却又不敢确定.稍稍走近才确定真是他,刘倍他老总.犹豫着该不该上去打个招呼,想想还是算了,他旁边还坐着一女的,况且,别人指不定根本不记得我是谁了.转身回了吧台.
正跟强哥请教着鸡尾酒的种类,上次刘倍说好喝,想以后亲自调给他尝尝,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在叫酒,是范总.他一个人,那女的应该走了.看见我他也楞了,"你在这儿上班?"
"对,前两个月来的."没料到他还记得我,我宁愿他当我不认识,我可不喜欢陪客人聊天,尤其是这种太个性的主.
"你会调酒?"不冷不热的.
"不会,我跟着学."
他倒没接话,转眼冲强哥说:"给我一杯Tomb."
我心里暗叫"操".这种Tomb算是世界上最烈的调酒,连名字都那么个性,翻译过来叫"坟墓".根本没见过人点这种酒.这姓范的果然有个性.
我站在吧台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盯着门口真希望赶紧来个客人,我好遁了.现下真找不话讲,僵在那儿贼尴尬.
"范总没让刘倍开车送你来啊?"好容易找到点儿台词.
"我叫范阳.太阳的阳."娘的,答非所问,难不成我能直呼你名字?好歹大我10几岁.
"阳哥喝的酒挺烈的,呵呵."
"哈哈哈,叫我范阳就行了."他大笑,我也只好跟着笑,他笑的豪气,我笑的露怯.
"刘倍对你很好,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下巴都快掉吧台上了,"阳哥,你误会了,我跟他是哥们儿."赶紧一通解释.
"哦,那么说是还没在一起咯?他对你可真是上心,上次为了给你跑工作连我这个老总都晾在一边儿."他嘴角勾起,笑的我心里一阵寒.却又觉得欣慰,算那小子有心.
他走的时候给递给我一张名片,问我愿不愿意去他公司做事儿,我心里纳闷儿,就我这学历请我去扫厕所?强哥不认识他是谁,说话倒无所顾及:"这位老板,不带这样的啊,喝酒还挖墙角呢?"
他拍拍我肩膀,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
转身看见台上还留着半杯"坟墓",突然想试试这烈的,一抬胳膊整杯灌下去,差点儿没撅过去.
刘倍洗完澡进屋的时候,我正手拿着那张名片,是张银色的金属片,做的很精致,灯光下折射着光芒,刘倍闪进屋的时候我慌忙的把它塞到了床垫下面.过后再去回想,却也弄不清楚到底在怕什么?
我没有去打那个电话,酒吧的工作至少目前看来我做的很开心,刘倍老爱跑来,来多几次我便劝他少来,费钱.
再次遇见范阳已是入冬,仍然是在酒吧里,仍然是一杯"Tomb",我问"你总喝那么烈的?"他不答反问"要不要试试?".我说"我怕醉",他笑:
"醉的快,醒的也快,有的酒,醉的慢,却醒不了."
他到吧台上拉我陪他喝酒,我说"酒吧没这个规矩."
他说"规矩是人定的."
我说"人是老板请的."
他说"老板得靠客人养着."
... ...
强哥在旁边插一句:"小文,你去吧."
拣了个角落,落座的时候范阳问我怎么没打给他.我说"名片弄丢了."他说"应该是故意的."我笑.这会儿看他倒觉得柔和了不少.那么,哪一个在是真正的他,谁知道?谁在乎?
酒杯见底的时候他拿笔把他的电话号码写在桌子上,我想阻止他,别乱写乱画,他挡开我,说这张桌子算他的,希望我别把桌子也弄丢了.末了他叫服务生把酒钱和桌子钱一起买单了.
我心里暗骂"疯子!"
他走出酒吧的时候我追上去,问他到底能让我去他公司干什么.他想了想说"还没考虑好.不过工资一月5000."果然是疯子,不过就怕不只疯子那么简单.
一个星期后我在没通知刘倍的情况下去了范阳的公司,范阳不在,他只告诉我去人事部,会有人给我安排工作,我说"你为什么不认为也许我是来拒绝的呢?"他笑说"因为我开的价好"我说"恭喜你,范总!"
人事部一位我根本没记住名字的白领小姐给我安排的工作,诺大的办公室里有我小小的一张桌子,我的工作是负责整理文件,把范总签好的文件分发到各个部门,并在各个部门间传递一些重要的文件和信件,还有就是亲自送一些重要且保密的文件去客户那里,剩下的就是偶尔帮领导阶层跑跑腿.这是这家公司里面最不重要且最辛苦的工作,因为别人卖脑力,而我卖体力.但我很满意.因为有5000的工资,又是正式职员.这对于一个高中毕业生来说,足矣!
我想瞒住刘倍,可我知道瞒不住,他去酒吧找不到我,在公司又能碰上我,怎么瞒?不过又想,也没什么好瞒的,我找份儿来钱多的工作,这是好事儿...也许是吧.
我在饭桌上告诉刘倍我把工作辞了,去了范阳的公司.刘倍脸色很难看,我有点儿心虚,我知道这5000块钱拿的让我烫手,但我拒绝不了.我不是什么豪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不关我的事儿,进个大公司我不为什么理想抱负,我就奔钱去.
刘倍夹了一口菜放我碗里:"我给老总开车的一月3000,你一跑腿的你觉得能拿5000?"
我说:"刘倍,你是看不起我对吧?"
他冷笑:"我跟了他这一年来,他身边的男人女人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范总是什么人?玩儿家!你当这5000块钱那么好赚,你他妈想钱想疯了?"最后一句明显透着不可抑制的怒气.
"敢情你不是看不起我,你是太看得起我,你觉得范阳对我有兴趣?"
"你自己心里清楚."他撇开脑袋不再看我.
"就算是,你就觉着我能为5000块钱把自己卖了?"我不是没想过这个,我知道我凭我的能力我不值那么多钱,要是范阳另有所图,我大不了拍屁股走人.
"5000不行,那5万呢?50万500万呢?"刘倍已经起身离开了饭桌,剩我一人呆着.
我不知道,也许每个人都有个价,我不知道我的价位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在底线在哪里,可能会比我想象的还要低吧.放了碗,再没有胃口.
我本分的在这家大型上市公司里干着自己"跑腿儿"的工作,记住每个部门负责接送文件的同事,除了每次把文件递到他们手上再从他们手上接过要送的文件,再无多话.坐我对桌儿的是个胖子,跟我一样当个跑腿儿的,人人都叫他"小王",我想也许他们根本就忘了他叫"王什么",空余的时间会跟我聊天打屁,他一个月拿1000多,我听到的时候却觉得心里很涩.
老总的秘书现在正在站我桌前告诉我范总叫我办公室拿信件.我敲了门,没人应,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却看见他站在窗前,这层楼的高度足可以俯瞰整个北京,想必范阳应该是非常享受的.
我想悄悄拿了信件离开,走到桌前的时候,听到范阳说"下班跟我去个地方."他没转身,看不出此刻的情绪."为什么"我问.
他转过来向着我:"你为什么不问去哪里,却问为什么?"
"因为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我答.
"哈哈哈,张小文,你的却是个有趣的人."我看他样子应该不会再回答我的问题,拿着信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