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东英雄传》》老桂东

50、第 50 章 维持会长

　　陈狗崽知道我爷爷柳艺臣早晚得死，他可不想我爷爷死。没人想跟钱过不去，我爷爷死了，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损失。

　　翌日上午，陈狗崽和岸田有水少尉来到关押民夫的地方。少尉拿着警备司令部开出的介绍信，径直走进137联队长川上护大佐的临时指挥部。

　　陈狗崽则进了关押民夫的房间，把柳艺臣拉到旁边，低声悄悄说：“二十根金条，兄弟可是舍了命保你的。”

　　“保我出去？”柳艺臣瞪着眼睛，大声说，“你叫我做汉奸？”

　　这，陈狗崽说，“谁叫你做汉奸啦？你的臭脾气，我还不了解你？”

　　“那，他们咧？他们怎么办？”柳艺臣着急的说。

　　“你傻呀？你管人家干嘛？人家死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放屁！都是我的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两百根金条，你把他们全放了。”

　　陈狗崽嘿嘿一笑，说：“柳艺臣呀柳艺臣，你他妈还真以为我是老子，日本人是我儿子呀？”

　　柳艺臣沉吟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关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游击队战俘和民夫，民夫和游击队战俘也正眼睁睁地看着他。

　　“算了，”柳艺臣长吁了口气，对陈狗崽说：“算了，我不走。”

　　“你得走，柳副司令！”战俘苏大荣走上前说，“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是我们队长柳家义的大哥，我相信你！我们相信你绝对不会出去当汉奸！”

　　“走吧柳副司令，出去多杀几个日本鬼，为这一路上死的兄弟报仇！就是死，也死个轰轰烈烈！”战俘赵永安说。

　　苏大荣一把握住他的手，“柳副司令，记着，无论走到哪，都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无论走到哪，都不要忘了国仇家恨！”

　　柳艺臣鼻子一酸，伤感的说：“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正说着，岸田有水少尉进来了。

　　“太君，办妥啦？”陈狗崽说。

　　“嗯，谁是你的朋友？”

　　陈狗崽把柳艺臣拉过来说：“就他，太君，就是他！”

　　岸田有水少尉围住柳艺臣转了一圈，点点头，“开路！”

　　苍梧县境内多山，大小河流纵横交错，地处广西通粤和港澳咽喉。北部山高林密，地形险要，便于隐蔽、伪装、构筑工事、据险扼守，但不利于机械化行动及大部队作战；南部多为丘陵，比较平坦，交通便利，有利于部队行动，但易攻，难守。

　　位于浔江畔的戎圩，属梧州近郊，南面有凤凰山和铜镬大山作天然屏障，地势险要，水陆交通便利。隋开皇十七年(597) ，隋文帝扬坚派宰相虞庆则南征，隋军的大本营镇守于此并屯驻重兵，“戎圩”因此得名。

　　梧州苍梧县戎圩镇镇长茹仲陶的家是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宅院，穿着考究的茹仲陶镇长把岸田有水少尉和陈狗崽、柳艺臣迎接到客厅，同来的还有米谷准尉和七、八个日军尉官、下士、军曹。

　　岸田少尉和茹仲陶镇长寒暄了几句，大家分宾主坐定。

　　女佣人上茶后，柳艺臣这才仔细打量起这间幽雅绝伦的客厅。

　　客厅比他的柳家大院厅屋还宽敞，东西两边摆着雕刻精美、打磨工细的全套酸枝公座椅，当中摆着一巨大的云石桌子，桌子旁边摆着七、八张云石凳子。

　　北面靠墙正中的柜子里面摆着许多古书名帖和古砚名墨，墙壁挂着春兰秋菊元明书画；南面有一大玻璃窗户，窗户下摆着一张紫檀木沙发，沙发前面摆着酸枝茶几；茶几三面镶着大理石，大理石桌面摆着南方人惯用的功夫茶具。透过南面窗户玻璃，客厅后面所种的花花草草映入眼帘，碧绿可爱。

　　柳艺臣暗暗吃惊，心想这镇长如果不是贪官，家里至少也有上千亩田产。

　　“大日本皇军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镇长茹仲陶说。

　　岸田有水少尉彬彬有礼的说：“茹镇长德高望重，鄙人本应昨天就来拜访。如今中午冒昧打扰，不影响你休息吧？”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岸田太君太客气了！”茹仲陶说，“昨日皇军在梧州举行的入城式，鄙人没能及时赶到参加，实在是非常遗憾，错失良机，错失良机啊！”

　　岸田有水少尉说：“茹镇长工作繁忙，敬业之精神，的确令人佩服。今天鄙人有幸目睹尊颜，三生有幸！”

　　“岸田太君过奖啦！茹某徒有虚名，徒有虚名啊！”茹仲陶说着，端起精致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明知故问的说：“不知太君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呢？”

　　“无事不登三宝殿。茹镇长，如今我大日本皇军为建设东亚新秩序进驻戎圩，誓与戎圩共存共荣！此番前来贵府拜访，是想请你出面维持戎圩镇之治安。”

　　茹仲陶说，“日本人与中国人同文同种，中日两国为兄弟之国，茹某理应为中日亲善尽绵薄之力。只是，维持之事，事关重大，鄙人才疏学浅，恐怕会令岸田太君失望。”

　　“茹镇长徳才兼备，克己奉公，高风亮节，声振寰宇。我们以为，戎圩镇维持会会长之位，非你莫属！希望茹镇长配合皇军，尽心尽力维护好地方治安。”

　　茹仲陶沉吟了一下，说：“并非茹某推辞，实乃鄙人孤陋寡闻，心有余而力不足，岸田太君还是另请高明吧。”

　　岸田有水少尉刚想说话，忽然听得一阵打瞌睡的呼噜声传来。呼噜噜噜的声音惊天动地，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柳艺臣在北面靠墙一张沙发上，半坐半躺着，一只手撑着半边脑袋，嘴巴张得大大的，嘴角流着口水，睡得正香。

　　原来，陈狗崽为了讹诈柳艺臣二十根金条，骗岸田有水少尉说柳艺臣是戎圩镇长茹仲陶的“老表”。岸田有水少尉又想通过他这个“老表”出面请茹仲陶出任维持会长，因此在宪兵司令部开了介绍信，到137联队“保”了他出来。

　　此刻，岸田少尉的眼睛死死盯住柳艺臣，心想这个家伙怎么一点教养也没有，居然敢打断中日友好谈话，而且睡姿极难看！岸田少尉虽然心里窝了一肚子气，但碍于他是镇长的“老表”，因此不便发火。

　　镇长茹仲陶看见柳艺臣是和皇军来的，认定他和陈狗崽一样，是一个了不起的汉奸特务，因此也不敢做声。

　　众人面面相觑，就像雨后的田鸡，你瞪着我，我看着你，半天作声不得。

　　这下可把陈狗崽急坏了，他心里有鬼，怕穿煲，慌得满头大汗，忙过去推醒了他。

　　朦朦胧胧的柳艺臣睁开眼，猛地看见满屋的日本人，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做了个掏枪的动作。陈狗崽吓得魂飞魄散，毕竟他是见过世面的地痞，情急之下急忙用身体挡住日本人的视线，双手死死按住他的手。

　　岸田有水少尉还蒙在鼓里，冲镇长茹仲陶呵呵一笑，“贵老表挺有趣的。”

　　镇长茹仲陶心里嘀咕着：贵老表，什么意思？莫非这人姓贵，名老表？正琢磨着，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江西人对同省老乡称做老表，茹仲陶心里豁然开朗，呵呵笑着对岸田少尉说：“我这个老表是挺有趣的，大概他有午睡的习惯。”

　　陈狗崽听了，暗暗长吁了口气，擦了一把额头，只见手掌心沾满了汗水。

　　镇长茹仲陶极为好客，摆了两桌丰盛午餐招待客人，同时还邀请了几个‘死党’来陪酒。

　　岸田有水少尉和镇长茹仲陶以及几个日军尉官共一桌，柳艺臣和陈狗崽、米谷准尉以及两个日军下士共坐一桌，中间还插了两个茹仲陶请来陪酒的死党。

　　柳艺臣也不客气，屁股刚坐下就用手掰下一只烧鸭腿狼吞虎咽啃起来，而且吃相当难看，嘴巴还发出咂咂的声音，那里像个腰缠万贯的财主，分明像个街头地痞流氓。

　　米谷准尉看不过眼，用厌恶的金鱼眼盯着他。

　　陈狗崽用胳膊肘碰了柳艺臣一下，及时提醒他注意形象。

　　柳艺臣嘴里一边飞快地咀嚼着烧鸭腿，烧鸭腿油汁顺着手腕滴落在桌面，嘴里含糊的对陈狗崽说，“吃啊！狗日的，不吃白不吃。”

　　烧鸭腿被他连骨头都嚼吃了，也不擦手，端起装鱼汤的白瓷盆，朝自己的碗里倒鱼汤，汤水滴滴点点淋一桌子。

　　如此粗野的吃相简直令米谷准尉忍无可忍，但又不好发作。偏偏那柳艺臣还白了他一眼，也不做声，自顾着把碗里的鱼汤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干净净，气得米谷准尉眼睛都冒烟了。

　　喝完汤，看见米谷面前有一盆白切鸡，柳艺臣嫌距离太远，筷子难够着，索性站了起来，把整盆白切鸡端到自己面前。

　　是佛都要生气了！米谷怒视着柳艺臣，终于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八嘎！”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邻桌的岸田有水少尉站起来问：“怎么回事？！”

　　米谷准尉憋得脸红脖子粗，却一时想不出恰当的话来回答他的上司岸田少尉，毕竟人家是主人茹仲陶镇长的‘老表’，他米谷总不能为了这些小事破坏了“中日亲善”的友好氛围。何况，他们现在正有求于茹仲陶镇长。

　　早已经吓得三魂七魄出了窍的陈狗崽，趁机站起来对岸田有水少尉说：“啊啊，没事，没事，太君，误会误会。”

　　柳艺臣掀起一角桌布擦了擦嘴，然后大大咧咧的夹菜吃饭，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是在自己家里吃家常便饭一般。

　　席间，镇长茹仲陶把旁边一个陪酒的中年人向岸田有水少尉做了介绍，说：“太君，这是舍弟，名叫茹鹏。我老了，不中用了，戎圩镇维持会长一职，还是让舍弟茹鹏出任吧。”

　　岸田有水少尉一愣，猛然醒悟，呵呵笑着说：“太好了！令弟年轻有为，确实是戎圩镇维持会会长的最佳人选！”

　　柳艺臣定睛一看，只见这混蛋长一副奴才相，样子与其兄茹仲陶如同一个模倒出来似的。看着他那点头哈腰阿谀奉承的丑陋嘴脸，柳艺臣真想日他祖宗十八辈，恨不得手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