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选择 ...
-
第二天一早离烬独自在院子的角落里发起呆来，脑子里尽是昨夜的片断。
昨天，虽然翡冷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在包扎的过程中离烬还是忍不住连连道歉。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不够强大，是他拖累了翡冷。
可是翡冷都只是笑笑，安慰他说：“不关你的事。是我学艺不精。”
“翡冷这么厉害，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受伤！”但是离烬依然无法释然。
翡冷微微叹了口气，凝视着离烬的脸：“可是，不管多强，我终究不是神啊。”
他的眼神涣散开来，喟然长叹：“我也会受伤，也会痛。”
所以，当看到离烬追随那个人的目光的时候，当他总是被离烬甩在身后的时候，他也是会难过，会嫉妒，会心痛的。
只是这些，离烬一无所知。
不管他做什麽，调侃或是纠缠，对方的目光也不曾在他身上停留过。那双吸引著他全部目光的墨瞳里，看得见所有的人的身影，却独独不见他的。
不管他如何用力的望进去，不管他如何竭力的挡在那双眸子前，仍旧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
那双眸子似乎穿透了他的阻挡，依旧清晰的倒影著别人的身影，清晰的足以抹杀掉他全部的努力……
“呃……”离烬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的印象里，翡冷总是笑着的，只是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笑变了味？
药膏凝在指尖，冰凉冰凉的。这种触觉让离烬想起了在叶川的时候。
那个时候药膏带来的触感也是冰凉的，可是随着浸入心扉的却是足以安慰心灵的温暖。
那现在呢？随着自己的动作带给翡冷的除了冰凉的触感之外，还有温暖的感觉吗？
如果有，足以抹平那道侵蚀他的哀伤吗？
“翡冷，我好象总是给你惹麻烦。”替对方系好衣带，离烬自嘲地笑笑。
“我很乐意！”
离烬听到翡冷的轻笑回答，正想接口，只是当唇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炽热温度时，他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成了一片空白。
翡冷精致的脸靠得那么近，近得连睫毛的轻微颤动都看得清楚。
翡冷灵活的舌头在他的口腔内攻城掠地，汲取击溃着他为数不多的挣扎。一种陌生的让人头脑发麻的感觉随着肺里空气的减少而蜂涌上来。身体像是燃烧起来了，滚烫的热度一直从脸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放……开我。”艰难地在胶着的唇齿间挤出断断续续的拒绝，离烬的双手抵在翡冷的胸前，想要推开对方，逃离这种令人头脑发晕的炙热。
“我…不是女孩子！”就在离烬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死掉的时候，翡冷终于放开了他。
收紧手臂，翡冷紧紧将离烬拥在怀里，“你只是离烬……”
“放开我啦！”离烬一怔，很快又挣扎起来，可是翡冷抱的很紧，而且也没有再说话。
等离烬忌惮他的伤，停下动作的时候，才发现，翡冷早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一定梦到了美好的事情，不然嘴角的弧度为什么让人感觉如此的幸福。
离烬无奈的看看自己的处境，最后靠在翡冷怀里，睡着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翡冷嘴角的笑，是因为他第一次在离烬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四皇子，四皇子……”他想的太出神，被耳边的叫声丝毫未觉，最后是被凌萧这个急性子摇回神的。
“凌……萧？”
“四皇子，您有看到主子和隐尘吗？”莫少华皱着眉将凌萧拉开。
“王兄？没有啊，怎么了？”离烬“腾”地站起身，心感不妙。
与凌萧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莫少华的眉皱的更紧了：“主子和隐尘，都不见了！”
“不见了？”离烬慌了，“说不定王兄只是和隐尘出去逛逛而已啊。”
可是莫少华朝他摇了摇头，“主子的房间里根本没有睡了一宿的迹象，而且在出了昨晚那样的事之后，主子是不会不说一声就离开的。”
正说着，娴花景走了过来。服用过解药之后，他气色红润，一身红衣衬得艳丽无比。“他不会有事的。”他说：“我们去找找吧！”
于是除了照顾朝云的凌笙和离烬执意劝下的翡冷，其他人都出去寻找了。只是离开前，翡冷高深莫测的笑让离烬打了个寒战。
他无暇去探究那种笑，他只知道他的心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
这天的天阴沉沉地，乌黑的云低低的压下来，不时飘下几片雪。
这种阴霾的天总是人们未知的恐惧。
此刻池景颀就是带着这般阴霾似的恐惧闯进了初澄的书房。
“你来做什么？”初澄自案前抬起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池景颀毫不畏惧地直视初澄。
池景颀的无礼让初澄皱起了眉，他从文案后走出来：“这才是他该呆的地方。”
然后初澄就看到池景颀的表情一瞬间哀伤起来。这种表情让初澄的眉皱的更紧了。
其实他一直不明白池景颀对于他的意义，他只知道，在失去那个人的日子里，他总是会不断地在这个人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同样的忧伤，同样的神情，一次又一次。
而他每次看到池景颀这样的神情，心就会莫名的紧起来，尽管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并不是那个人。
“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见池景颀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初澄心里一阵烦乱，大吼起来：“难道这样也错了吗？我只想抓住我珍惜的人也错了吗？”
“没有，您没有错。只是……”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太多，不是紧紧抓在手中，就不会变的。
“只是什么？”
“只是，让我来看守他好吗？”池景颀深吸口气淡然请命。
初澄倏地蹙起眉，他看向池景颀的眼，坦荡无畏，一汪平静。于是他浅浅地笑了，“那你就去吧。”
“谢王上。”池景颀垂首喏喏谢过，退了出去。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纷纷绕绕的雪花落下来，冷了人的身体，也冷了人的心。
池景颀抱紧自己，走进了雪里。
“怎么样，找到了吗？”离烬焦急的问。
可是莫少华等人皆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差不多翻遍了整个常陆都城，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该怎么办才好？”离烬倒退几步靠在柱子上，死死咬住唇角，一脸煞白。
“当务之急是……”莫少华想了想正说着，突然眼风一转，朝着屋檐暗处喝道：“什么人？”
众人一惊，迅速摆好阵势，只听一声破空风响，莫少华身形一转，迎着那方向“嗖嗖嗖”连发数箭。
只听得“裆”的一声，一支金箭落在院子中。而此刻屋檐处哪里还听得见那射箭之人的半点声响。
“这是……”拣起金箭上的纸条，凌萧脸色一变，递与离烬。
后者一看，也迅速变了脸色。众人传阅之后，忖度良久，终于定下计来，各自散了开去。
第二天一早，离烬便进了宫，拜过初澄后提出了回国的事宜。初澄也不留他，大手一挥，赐下诸多回礼，并表示会严查刺客，给东篱一个交代。
从宫里出来，莫少华早已经打点好一切，所有的人聚在大厅里焦急的等待着，等着金箭的再次出现。
只有娴花景一个人坐在落了雪的后院里，垂着头，弹着一首哀切的曲。
夜渐渐深了。
影天盘腿坐在床上，试着运气调息，可是那香味造成的效果似乎还没有消退，真气根本没办法按照他的想法运行。
而且那个人似乎觉得还不放心，还为他加上了镣铐。
他看着门外晃动的人影，盘算着逃掉的方法。初澄之前来看过他一次，只是那时候假装还未醒，那个人在他耳边说了好一阵话，终于走了。
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吧，至少今天。影天想。
他环顾周遭，没有丝毫的熟悉感。如果不是之前初澄在他耳边呢喃，说这是他曾住过的屋子，他怎么也会信的。
“开门，本官要进去。”
这时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发号命令。
影天看着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然后那扇门又“咯吱”一声关上了。
“这里实在太暗了。”那个人像是在自说自话地点了灯。
“池景颀？”灯照亮了房间里大部分的地方，让影天看清楚了来人和他手中的食盒，“多谢池大人好意，我不饿。”
“多少吃一点，不然逃跑可都没有力气。”池景颀笑了，似不经意般朝外瞥了瞥。
影天狐疑地盯着他，他也回过眼来直视影天。最后，影天无所谓的笑起来：“既然池大人坚持，那我也不好再拒绝了。”
他自床边站起身，脚上的锁链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的突兀、大声。
“等一下。”唤住影天，池景颀低头看了看，皱着眉毛说道：“这个声音很难听，我不喜欢。”说完，蹲下身去，打开了锁链丢到了一边。
“好了，现在清净了。”池景颀像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样，望向站在原地的影天：“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是趁热吃比较好。”
影天收起笑，将池景颀上下打量了半晌，才夹起菜吃了一口。
好刺鼻的味道！这种味道就像以前吃的芥末一样。
“我想现在这样的饭菜最适合你。”池景颀突然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影天的面前笑。巧笑颜兮，云淡风轻，好像多年前还未曾被忧伤侵蚀的灏。
“多吃一点吧。”
回过神，影天在池景颀的催促下又吃了几口。
渐渐的，他感觉到一股热气从丹田窜上来，慢慢散到四肢百骸中去。身体的无力感也退了。
“这饭菜……”影天细细一想，问：“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故人。”慢慢的将食盒收拾起来，池景颀依旧浅浅地笑着，“一个很重要的人。”
“就这么简单？”只因为自己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人，所以就要背叛自己的主子来帮他？
“还有，我觉得……”端起食盒，池景颀走到门边轻扣两下，回转身来微微一笑：“我很在意你。”
我很在意你。
这句话让影天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简直无法相信。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惊讶和消化那句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了。因为池景颀站在门边，手中的食盒洒了一地。
抓住这个机会，影天脚下发力，飞身上前，一把扭住左边士兵的手，抽出他腰间的刀反手送进右边侍卫的胸口。然后一抽一转，又洞穿了左边士兵的胸口。
“趁他还不知道，快走！”池景颀推了他一把。
“池大人，你竟然……”一个从转角冲上来的士兵听到了池景颀对影天的吩咐，吃惊地叫了起来。可是他的后半句话永远都说不出来了，因为池景颀突然拣起地上掉落的刀，面无表情的杀了他。
“池大人……”可是更多赶来的士兵看到了这一幕，然后他们看到了池景颀身边的影天。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池大人叛变了！快去禀告陛下！”
“池大人，现在该后悔了吧。”邪气一笑，在池景颀耳边戏谑道，影天一把抓住他扯进自己怀里，然后一翻身从楼上掠下，跳入了院子中。
“我池景颀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落地的瞬间，池景颀说。说这话的时候，他神态淡然，语气坚定。
瞄他一眼，影天笑得更加邪佞，放倒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夺过他们手中的刀，塞进池景颀手中，“拿着，跟紧我！”
这时候，天空炸开鲜红的烟花。远处传来了大量的人跑动的声音，隐隐有闪烁的火把从四处汇合拢来，朝着大屋流过来。
而眼前的士兵也将他们团团围住，有越来越多之势。
影天额上渗出冷汗，盘算着尽快冲出包围，逃回别院与离烬等人汇合。
可是池景颀却看着他，目光坚定，“朝东边走！”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