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染墨》苏衍苏公子

16、此情成忆

　　刑水崖的风总是那么粘腻，血气上涌，水中翻腾的正是不折不扣的鲜血。
　　宗成说，不论是谁何等身份，只要是生魂，一旦坠入，必是形神俱灭。
　　不错，这倒是个干净利落又绝不拖泥带水的死法。
　　她再向前一步，腥臭的血腥味直扑胸膛。
　　“素浅，不要。听我的话，回来。”白染沙哑干涩的声音里满溢惶恐。
　　“白染，我死了。一切就完满了，对你对他，都好。”素浅的眼底俱是沉痛。
　　“我求你，不要。哪怕不是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你也不应该做傻事。”白染的嗓音已是颤抖，根本没有表面想要透露的镇定。
　　“我不准！”一身大红喜服的冥王突然出现，强硬的口气决绝的态度。
　　“冥王，我的生死由不得你来定夺。”素浅摇了摇头，又向后退了一步。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不愿承认我？我的名字是你给的，到头来，你却不要我了。怎么，如今我之于你，便是这么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了？”冥王笑了，冰冷噬骨。
　　“只要你不来纠缠我，那我就不用这样，选了这么个狠绝的死法。形神俱灭，你以为我愿意吗？”素浅的眼角湿润开来，她在撒谎，这等事她一向做不来，但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素浅，不要做傻事。”白染不着痕迹地移上前一步。
　　“傻事？呵呵，白染，你错了。我本就是个背道而驰的存在。千年前我就不在了，是他硬要拉我回来，而后才有了那三生三世的纠葛。我如今，不过是回到我该去的地方，这也有错吗？”素浅红着眼吼了出来，下一刻右手就握了把寒光冽冽的短刀比在心口。
　　“是我多事了，是吗？好，你要死，我便成全你。我花了百年等你轮回，却也抵不过你入骨的恨意。好，实在是好。”冥王抬手，自嘲地笑了起来。
　　“来吧，这样最好不过。”素浅闭起眼突然回想起几日前她求过的那人之言。
　　“素浅，你可知你究竟是何身份？”
　　“素浅也有揣测，但仍是想不明白。”
　　“你和冥司，终逃不过一场情劫。可偏偏，这情劫已逾千年。你可知为何会如此？”
　　“还请天帝明言。”
　　“孽缘。当年你身死，冥司大恸差一点毁了天界。那日他抱着你跳下诛仙台入了轮回之道，我降了三世无疾而终的刑罚到你们二人身上。本以为可了断他的凡心，却不想反其道而行。你曾与三生石定下契约还他身份，连我也不曾料到，你和他的姻缘早已化成西天梵境的白莲，断也断不得。”
　　“也就是说，若我真正地消亡，冥王的情劫才算堪破？”
　　“正是。”
　　预期的疼痛如约而至，她怔怔瞧着心口的窟窿。
　　她看到白染歇斯底里地痛哭呐喊，却丝毫近不了她的身。
　　天帝不愧就是天帝，略失小术便阻隔了他俩。
　　她转身毫无留恋地跳下，一道无形的屏障自身后显现。
　　她听到了猛烈的撞击声，却根本破不开。
　　已经没有任何不舍了，这么死去虽落寞但也不寂寥。
　　滚烫的刑水一触及她的肌肤便开始吞噬，无法言说的痛楚彻底令她昏厥。
　　弥留间，似是有一双手向她伸来，心口忽然一阵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