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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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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爬上窗棂。已经快到中秋,空气变得更加澄清干爽。
舒瑾回到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如同平日一般寂静黑暗。
正要关上门,走廊外却传来了阵阵压抑的咳嗽声。
“少爷!”这焦急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舒瑾没关门,只是站在那里。下意识的想要听到些什么。
“大少爷……”那人又不甘心的叫了声。
既然对方不愿跟你走,一个大男人还在那里依依不舍做什么?舒瑾忍不住皱眉。
走廊里又静了下来。被叫住的人没有说话,反倒是开口的人无奈地说了句:“对不起,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离开的脚步声。然后是走向这边的脚步声。舒瑾下意识的想要关门,可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欲盖弥彰,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地站在了门口,等着那人出现。
果然来人看到他的脸,微微吃了一惊。
那张清秀的脸蛋无论何时都没有过于激动的表情。就像是对这世上所有一切好坏他都有所准备了一般。
舒瑾很想知道,这男人一旦激烈起来,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怎么不点灯?”苏念清边说,边替他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你两日后便要离开?”憋了一天的问题终于问出口,心里反倒更加的沉重。
苏念清又开始沏茶,半天,才应了声。“嗯。”
“回京城?”声音低沉了许多。
将沏好的茶递给他,苏念清点了点头。
舒瑾瞪着他,胸口有些憋闷。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都埋在了心底。
今夜就是第四夜。
两天后,不管谁输谁赢,苏念清都要离开这里。
可两人之间竟然安静得出奇。舒瑾没有对苏念清做任何事,苏念清也毫不奇怪的坐在一旁看书册。丝毫不珍惜这场赌局最后剩下的点点时间。
敞开的窗子透进一阵阵冷风。正在看书的人看向窗外那轮弯月,忽然开了口:“过几日便是中秋了。”
刚沐浴出来的人看看月亮,随意的“嗯”了声。
“要不与我回去一同过中秋如何?”看书的人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舒瑾瞪着那家伙,绝不认为他是随口提起。
“你还要留在陵州多久?”苏念清这回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与你何关。”这话是说惯了的,那人也是听惯了的,便笑着,毫不在意地继续说:“到苏家过中秋,总比一人留在陵州要好。”他却不提天禄城——那个本该是少年的家。
“不去。”少年立刻就拒绝。
“咦……”苏念清挑眉,神色惋惜,“那就算了。”
他拒绝的干脆,他接受拒绝也干脆,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舒瑾愣了一下,立刻又红了耳根,心里的闷气更加的厉害。混蛋,他绝不是真心想要带自己回去的。
这么想着,便决定自己先行上床休息了。
不是不想碰他,实在是……这男人今晚实在咳嗽得厉害。
不愿承认的事实让少年的脸蛋微红,为了不让某人看见,还别扭的转过身,背对着他。
就是这个转身,让他后悔了好久。
敞开的窗子亮光一闪,苏念清再机警,仍是闪不彻底,伴随着一声闷响,他的右手臂立即出现了一道狭长的血口!
舒瑾回头,还没看清现状,便被苏念清猛地拉了过来,两人顿时跌坐在一起!
方才他站的地方现在插了三根手指粗细的银针!
舒瑾脸色大变。不是因为自己差点丧命的危险,而是因为银针的形状。
再看向伤了苏映梓的暗器,他倒抽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有人假冒,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好久不见。小瑾。”
那便是天禄城里的某人。
舒瑾护着苏念清,盯着窗外的人,眼神变得冷冽无比。
蹲在窗口,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虽然是在笑,那神色却明显是在敌视着屋里的少年。
屋里的气氛完全改变,苏念清打量着两人,自然也把两人间暗地里的交流都看在眼里。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将袖子撕开,扎在自己的伤口上。
总不能在战斗前就因失血过多而退场。
“舒餍……”叫出这个名字,舒瑾便是承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在天禄城里面,敌人永远不会少。而舒餍便是其中斗得最激烈的一人。
“要不是刘家出钱够多,我也不会过来,不过没想到竟然会遇上你,这可真让人高兴。”舒餍依旧蹲着,只是已经把手放到了背后。
舒瑾皱眉,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一定会回头,狠狠地揍那男人一拳。他原以为舒餍是冲着自己而来,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苏念清。
天禄城的人不是那么好请的,代价总是高得让人望而生畏。到底苏念清做了什么让对方这样难以忍耐?
“果然是刘家。”身后的人居然笑了出来。舒瑾不能回头,却能从舒餍的表情中猜出,此刻这家伙是真的在笑。
恼火,却又难掩好奇。
“刘家给了多少钱?五万两银子?还是更多?”苏念清淡淡的问道,“他们的漕运自然不止这点点银子。只是你真的值那么多钱么?他们必然不会乖乖的给钱。就算是天禄城又如何?要杀你的人不会少,在天禄城里就有一大把,这五万两银子能买你,自然也能买下别人。”
看似可怕的天禄城,内里其实互相猜忌,根本没有团结可言。
只是目前正道何尝不是如此?散沙与散沙,只有五五平手。可悲可叹。
苏念清的话让舒餍的表情立刻变得凶险起来。舒瑾更是沉默不语。
“哼,你分析得不错,只是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是杀了你之后再说的。”最后一个字不轻不重,手里的银针却迅猛的射了过来!
……
苏念清手臂已经疼得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可他只是坐在地上,盯着前方那个满脸是血的少年。这血当然不可能是他的。也不是少年的。而是窗外正在失去体温的人,不,尸体的。
刚换的衣服又被染上了鲜红,只是这次,他整个人都像是浸在血液中。手中的武器一滴滴的往下坠着血珠。
少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苏念清站起来,走过去,用没受伤的左手搂过少年,搂进自己的怀里。“血没有人的体温热。何必这么依恋?快去洗洗。”
少年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
他不是第一次杀了自己的兄弟,更不是第一次杀人。只是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人面前,杀了自己的兄弟。对这个人而言,似乎没有什么比兄弟之情更重要了。
“……以后换成长剑吧。”苏念清轻声说道。
为什么?
“总有一天,这剑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保护自己,或者保护别人。”他用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眼里是浓浓的怜惜。
不是怜悯,而是怜惜。心疼。非常的心疼。
这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舒瑾像个木偶,被他按进热水里,又被他一点点的清洗着身上的血渍。
苏念清在热水来之前已经简易包扎了一下伤口,而现在却完全不怕水透进纱布里,双手一起用上,就为了给他清洗干净身上的血迹。
少年抬头看他。
忽然掉了眼泪。
掉得猝不及防。
苏念清手忙脚乱的要给他擦眼泪,可头却被拉了下来,被贴上了温热的双唇。
“我不会杀了你的。”少年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吻夹杂了咸涩的味道。苏念清笑开。“别随便接吻,我病还没好。”
舒瑾盯着他,忽然也笑了。
笑得真正叫作梨花带泪。与平日的漂亮截然不同的漂亮。
“苏念清。这场赌局我要赢。”他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便从水里站起来,搂着青年开始热烈的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