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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苏念清不是自己想要当官的。该死就该死在他还牙牙学语的时候,爹亲在他面前横陈了三样物品,银票,毛笔,短刀。这抓阄是流传已久的习俗了,但凡孩子到了一定年龄,都会让他们做一个选择,以确定将来的人生道路该往哪个方向走。
      苏念清是苏老爷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他的选择备受关注。
      据说,当年苏念清在挑选银票跟毛笔之间徘徊了许久,最终,伸向了毛笔。苏老爷顿时老泪纵横:苏家发迹多年,却甚少有人在朝廷任职,更不用说什么状元探花了,而今自己第一个儿子就选择了文墨,怎能叫他不欣慰?
      苏念清每当听到这段故事时,总是微笑着点头。大人们总爱一厢情愿的解读孩子们的行为:当初自己找毛笔的原因,定然是嫌那银票上的数额太小,要拿毛笔去修改这些不起眼的数字。
      被误解的人生,便从这只毛笔开始。
      四岁那年,第一个弟弟的降生,抓阄时,先抓的是银票,可揉成一团,就扔了,然后爬往短刀,心疼得苏念清连忙冲过去,想要捡起那银票,却不小心摔了一跤。爬起来时,手里攥着的,又是毛笔。
      从此苏家毫无悬念的有了“文武双全”。
      六岁那年,第二个弟弟降生,苏念清吸取教训,站得远远的。小小的娃儿在地上爬着,竟一样样的把东西都捡了起来,收进怀里。大人们惊叹。苏念清也惊叹。等抓阄结束,奶妈要抱起苏映梓,却不想那小娃儿竟号啕大哭。原来平日里,他都爱黏着苏念清,今日客人众多,他本身就有些害怕,等了半天也不见哥哥过来抱自己,难免委屈。
      苏念清连忙上去,抱起这个自己疼爱的么弟,如玉般的娃儿揪着哥哥的衣衫,鼻涕眼泪都揩了上去,连怀里的东西都忘了抓紧。结果手一松,东西都掉了下来。苏念清连忙接着,却不想,短刀挂在了衣摆上,银票被风吹了开,只有毛笔,紧紧的被他接在了手里。
      苏老爷再度老泪纵横。= =
      十岁那年,教苏念清武功的师傅也收了两个弟弟为徒。却不想,这俩孩子都是难得一见的练武人才,虽然苏念清也不差,可相较之下,难免逊色。本来已经把内功心法修得差不多的苏念清一听,乐得很,便假装为了两个弟弟能得到师傅更多的指点,能多看些书,提出只学轻功便可。
      得知此事的大人们,纷纷认为,苏念清这辈子是注定与书打交道了。只有苏念清清楚,本来就不喜欢动手动脚的他,只需要能让自己在危难时逃跑的功夫,就已足够。
      十四岁那年,苏念清参加科考,不小心在考试时睡着。为了尽快弥补失去的时间,他奋笔疾书,用尽一切简练的词语,剔除一切的无用词藻,硬是赶出了一份仅仅四页的答卷。
      却不想,那些年流行浮华,看腻了这些肥油四溢的文章,小皇帝对苏念清这份答卷简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当即拍案允许其参加殿试。
      一切就像吸面条一样,刺溜一声,全都顺利进去了。苏念清成了当年的文科状元。这状元来得可是真才实料。要知道,治国如治家,苏家的大少爷,这些年在苏家的历练可不是白费力气的。诺大的苏家,到如今能如此平和,也多了苏大少爷的一份功劳。
      十四岁的文科状元,因为年纪尚小,仅被分配了一些文职,可苏念清竟毫无怨言,做得圆圆满满。如今十年过去,苏念清在朝廷上的地位已经不可轻易动摇。
      这就是苏大少爷短短的一生——目前的看来是这样。
      风平浪静呀,水到渠成呀,这都是些平坦的人生大道的形容词。
      所谓风雨前的宁静,这样看来,苏念清的风雨足足宁静了二十四年才到来。
      这天,难得清闲的苏念清像往日一般,来到了挽月楼。门口的杂役一瞧见苏大少爷,立马谄笑着,将他请向青月厅最前面的位子。能有这样的待遇,不仅因为苏家是挽月楼的大主顾,也因为即将成为楼主的吕少爷与苏家关系极为密切。
      然而人才刚进了青月厅,就见最前头的位子已经坐了两个少年。
      杂役一拍脑袋,笑得尴尬:“嘿嘿,您瞧我这记性,今日吕少爷也带着朋友来了,不如……您……”苏念清轻笑着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不必,我坐在后头便可。”他示意杂役不要打搅到吕寿喜,便自己走到了一个靠窗的位子,点了壶碧螺春,只等着青弘姑娘出场。
      前方的两个少年显然各有心思。寿喜总是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少年,身旁的少年却若无其事地接受着寿喜的殷勤招待。
      苏念清不禁好奇起来。这寿喜娃儿的性子他不是不晓得,能让他露出这幅模样的人,他所知道的,除了苏家三个少爷,还能有谁?因为只有对着亲近的人,他才会让自己看来如此低声下气。
      那少年有着一双勾魂的桃花眼,精致得不输映梓的脸蛋。身上的气息,却与映梓截然不同。慵懒,放纵,却隐隐散发着危险的冷冽。
      苏念清品着茶,只是淡淡笑着,没有上去询问的意思。
      寿喜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自己就知道该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
      青弘一出现,青月厅里立刻掌声雷动,随后,又马上静了下来。
      渔樵问答,悠然而出。
      苏念清闭目,听着琴声,心里积郁起来的不快再次被一扫而光。什么朝廷里的纷争,君臣的暗中较劲,全都被置之脑后。
      古今兴废有若反掌,青山绿水则固无恙。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而已。
      然待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前方的两个少年已不见了踪影。青弘姑娘也似有离去之意。苏念清有些惋惜的站起身,留了锭银子在桌上,便离开了挽月楼。
      唉,回到家中还要面对那成山的文书……想到这一点,他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一声呼唤更止住了他的脚步。“苏大人!请留步!”听闻身后的声音,他讶异的回头。
      青弘姑娘正一脸担心地朝自己疾步走来,连方才表演的服装都来不及换下。
      “姑娘有事?”因为经常过来,她与他的关系也算得上是不错。
      “苏大人……方才是否看见了寿喜?”青弘似乎有些焦急。
      “出来时不曾见过。怎么了吗?”对于美人,他总能和颜悦色。
      “……没什么。”青弘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苏念清一看她为难的神色,便笑着安慰道:“寿喜是个聪明的孩子。”
      所以不会有事的。
      青弘皱着眉头,再看看苏念清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犹豫了好久,才慢慢地将自己心中的担忧和盘托出。
      这就是为什么苏念清现在会在小巷中寻找寿喜的原因。
      这少年不是别人,就是曾经伤了寿喜的那个狠毒少年。如今两人走在了一起,却并不像是一般朋友的关系。青弘担忧寿喜的安危,只得拜托苏念清帮忙寻找一下。
      苏念清当然记得当年寿喜一身血迹的模样。当时不光是吕家,连苏家的人都难过得不行,更何况这伤还是因为映梓而受的。寿喜这孩子怎么就会与那个少年凑在了一起呢?
      不解的时候,正巧撞见了这么一幕。
      邪肆的少年毫无所忌的切断了两人的手臂,寿喜愣站在一旁,有些无奈。
      苏念清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两个少年立刻发现了他的存在。
      那双冰冷的眸子扫射过来时,苏念清立刻换上诧异的神色,像是不经意撞见这两人。寿喜的模样看来并不像是为人所迫,只是有些不知所措。“苏,苏大爷?”显然是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他,就连称呼都变了样。
      苏念清摆出一副对现场状况不了解的表情,寿喜则连忙想要辩解,可那少年却打断他,露出不屑的神色。
      好个狂妄的少年。苏念清并不恼。他知道以自己的模样,从来没能让那些身怀绝技的侠士们一开始就放在眼里。
      只是少年眼底隐隐浮动的残虐之气,却让他替寿喜有些担心。
      寿喜显然不知道如何跟自己解释,只能咬牙,跺脚,道:“唉,念清哥您就装作没看见,拜托了!”说着,拉着少年的袖子就要将他带往别处。
      何必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苏念清有点好笑,快步上去——不知不觉竟用了内力——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让他吊在半空。
      “乖寿喜,你的脸上还有血迹,要出去了可是会吓坏别人的。”他一如既往地笑得温文,掏出手帕,给这孩子擦去脸上的血迹。
      映梓既是他最爱的弟弟,这孩子也将是他最爱的弟弟最爱的人了吧。
      只是不知旁边这少年,究竟对寿喜抱着怎样的感情。
      而今那双冷冽的眸子正在打量着自己,不带任何好意。
      苏念清叹气。够了,今日休假,别给自己再添什么麻烦。寿喜这孩子比泥鳅还难抓,真要遇着什么事,总能自己摆平。这么想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下一刻却感到更刺人的视线。
      啧。他又不是来抢人的,年纪轻轻就那么容易上火怎么行?
      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拿开手,朝寿喜告别:“好好保重。”便转身离开。全然不管寿喜听到这句话,心里会有多复杂。
      风和日丽了太久,是该有些小风小浪了。苏念清愉悦的打开扇子,遮掩住自己贪玩的笑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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