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夜紫魅.月华（女尊）》夜微阑

55、第伍拾叁章 揭幕

　　三日期满，我携着云儿告别了云相，婉拒了她一路相送的意图，乘着马车风光回宫。另一方面，我让刘虹将我选中的几个孩子择日送进了宫来，以内务府选中的名义稍作了手脚，掉包了几个原本应该做我小厮的孩子，顺利地作为新人进了我的行宫。
　　五个孩子之中，一个是木讷的痴儿，两个是穷人家没了爹娘的的苦孩子，为人比较敦厚老实；还有两个则是家道中落的小公子，知书达理，反应机敏。
　　我给五人重新编排了名字，分别取字“君、心、千、年、泪”，让痴儿——泪儿做我的贴身近厮；年儿和千儿远一等，做传膳和通报等常接近主子的事；至于君儿和心儿，我则将他们好生培养，平日里请先生给他们教授学识，他日专用来作为我和宫外部署联络的关键人物。
　　回想起当时在一堆秽物中看到泪儿的情景，虽然那里又脏又乱，他的小脸也是黑乎乎的一片，我却觉得他的眼神异常纯净，于是不自觉地向他伸出了手。
　　擦洗干净之后的泪儿看起来很可爱，清澈的大眼，总是傻乎乎咧着的嘴，跟他说什么都是傻笑着，但是简单的意思他都能听明白。我喜欢这样的孩子，在这里，似懂非懂其实才是最幸福的，我留他在身边也觉着放心。
　　我在宫外买了一栋老宅，刘虹驻守在那里，专为执行我的各种指示和培养拥蹙。她给我介绍了一个亲信名叫王孟云，也是个武将，随我进了宫，作了我的近身侍卫及内应。经过刘虹和王孟云近一个月的盘查，怜儿和飞飞的事有了新的眉目。
　　与之前得到的结果一样，人确实是大皇子炎月盛叫去的，在离开大皇子行宫的时候也完好无恙，下手的人是六皇子炎月旋的人，但是泄露这个秘密的，却应该不是六皇子的手下。
　　许多看似凌乱的线索经过这样缜密的串联，事件的真相开始有了雏形。我假设大皇子在某些人的怂恿之下强绑了我的怜儿和飞飞走，但又被人嫁祸成杀害他们的凶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切却也被另一个人看在了眼里，于是特意露出线索让我捉得人犯进行逼供。如果不是“这个人”刻意透露的线索，恐怕大皇子就要背上这口黑锅了——不过，她还是罪不可恕！
　　大皇子可说是狠辣无脑，六皇子则是笑里藏刀，那幕后之人，可就是老谋深算了。不能排除，这之后，还有更多知情者和始作俑者，掩藏在黑幕之后，真相之外。无论是不是被利用，是六皇子的人动的手，这个事实已经铁证如山。
　　“禀八皇子，众位皇子请您去六皇子行宫小憩饮茶。”千儿进屋禀告时，我正支着脑袋分析着那件事。无巧不成书，这不，一只黑手已经向我发出邀请。
　　“备轿，即刻出发。进了园子以后就谁也别跟着了。”
　　皇子们每隔一段时间的聚会，既是为了交流感情，也是为了增加宫里的话题——说到底，这些都是做给母皇看的。帝王家的，谁愿意看到子女们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只是这血往往是流在暗处，上不了台面而已。聚会之所以多选在六皇姐的园子进行，实在是因为她的人缘比较好，平时脸上总也挂着笑，遇着什么事都会出来打圆场，八面玲珑。
　　一进园子，我就瞅见了月涟白嫩嫩的小脸，不太自然地陪着笑。同样的场景，很难不让人想起那一次……我向四周望了望，没瞧见六皇妃柳苑荷的身影。兴许他也怕触景伤情，又或者再见到我们姐妹，觉得难堪吧。
　　“六皇姐，你的新妃在哪？快带出来让大家伙儿看看呀！”只闻其声便知道，这是十皇妹月菲的声音。虽说六皇姐表面上对谁都很和善，但真的敢和她这么随便说话的，也只心直口快的月菲一人而已。
　　炎月旋依然是那般表情，“他害臊着呢，不敢出来，下次一定让他……”
　　“禀皇子，沁妃娘娘到了。”
　　“…………让他过来吧。”
　　远远望见一个男子步履姗姗，摇曳生姿地向这里走了过来，月旋的眼里闪过一丝嗔意，转瞬即逝。众人都图个话题，纷纷夸起了那新妃，把他说得绝色无双，天上有地下无，笑得他拿着帕子捂嘴的手都不曾有机会放下。
　　“十一皇姐，据说十一皇妃也是绝色无双的，只可惜我今年开始才能参加雪缘节，所以从未看到过他，不知和六皇姐的沁妃相比，是不是也如此让人惊叹？什么时候能让妹妹我也见见呢？”
　　这是今年才十岁的小捣蛋王，十七皇妹月银。十岁的孩子说的话，算不算得是童言无忌呢？须知皇家的孩子个个早熟，切不可轻易当笑话就放了过去，也不可抱着哄骗之心来敷衍。
　　月群素来是很沉默的，被月银这么一问，不得不好整以暇地回答起她来，伴随着众姐妹不怀好意的哄笑声，我不露痕迹地退出了人群，向后院走去。
　　终于可以离开那些人的视线了。一道道犀利的试探，一条条打量的询问，尤其是月群那似有些哀婉的目光，让我觉得分外压抑。我边想边走，一个不留神，竟没有发现前方有一个坑洞，就这么扑腾一下摔了下去。
　　“哎哟——”发出低呼的同时，耳边却传来另一个呼痛的声音，而自己也并没有想象中摔得那么痛。低头一看，怎么身下还有个人？
　　我迅速爬起来站好，身下的那个人也挣扎着坐了起来。借着黯淡的光线，他清秀而凄婉的面容清晰地呈现在我面前。
　　“六……，六皇妃，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勉强抽动了一下嘴角，“原来是八皇子……臣妾是和您一样，从，从上面，不小心……掉下来的。”
　　“这是你府里的地方，你都不知道这里有坑吗？”我打量了一下他，发丝凌乱，眼睛红扑扑的，像只受伤的兔子。娇嫩的脸上好几处泥巴，狼狈不堪，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刚才在这里低低哭泣的样子。
　　“怎么样，你，摔伤了吗？”
　　柳苑荷抬起头，弱弱地看了我一眼。兔子！我又一次在心里说道。
　　“臣妾，臣妾的脚好像崴了……”
　　气氛既沉默且尴尬。六皇妃和八皇子，先后莫名其妙地掉进六皇子后院不知哪来的坑洞之中，一个哭哭啼啼，一个哭笑不得。我抬头望向坑口——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是我一个人能爬出去的，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伤患的六皇妃。好歹这也是在宫中，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寻了来，只是这对他的声誉好像不怎么好……
　　“那人……那人真的生的比我美么？”
　　他忽然出声，我一下收回仰望的目光，看向坐在地上的柳苑荷。他低着头，手里死死地拽着衣角，一下一下的扯着，“是不是因为他比较美，所以她，所以她……”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新人入府，总是比较风光一点。想当时他柳苑荷还不是宠绝月旋后宫，羡煞旁人。但自从他小产以后，身子一直未有动静，月旋的父妃就恳请母皇再赐一门婚事，以求早日为皇家开支散叶，母皇欣然应允。
　　只怕是这个沁妃不仅人美，而且更因为他娘是最近母皇眼前的红人吧……
　　无情最是帝王家，“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呵……”我对着他喃喃着，旧爱能否依然在，恐怕还有比感情更重要的衡量标准。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他重复着我的话，不甘道，“如，如果是八皇子，是不是会待八皇妃始终那么好，哪怕是府里来了再多新人？”
　　一句说完，他自己也意识到似乎逾越了，怔怔地闭了口。我看着缩在角落里的柳苑荷，嫁入宫里的男子，就必然要有所觉悟，我觉着他可怜，生出几分同情来。但转念一想，他毕竟是那个人的夫君！刚萌生的同情又被打压了下去，一股久违的感觉无可压抑地在我心中燃烧起来。
　　“我会的。”我背对着他，似是对着空气淡淡地应了一声。
　　柳苑荷认真地望着八皇子月华的背影，指甲深深地掐入了肉里，竟也不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