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夜紫魅.月华（女尊）》夜微阑

51、第肆拾玖章 融冰

　　虽说那每天起落的日头，无论看几遍都还是那个样子，深宫之中的景致纵然再美也是一成不变，对于我来说，七年多的时光磨炼，也总算是磨出个样子了——在这个没有时钟的地方，对时间的流逝有一种或多或少的朦胧美，也许在不知不觉间，夜幕又一次吻别了白天，于是一日又行将就木。
　　我已经很少想起他——或者说，我尽量不使自己想起他，尽可能不去触碰心里那个刺痛的名字。不知道我死了以后，他有没有为我流过眼泪，用那清冽冷清的眼……
　　岳华，你怎么又想起来了……我握紧了拳头放在胸口，打开窗户将脸蛋伸到微凉的晨风中。前尘往事——却也真的是隔世之事了，再怎么想，我俩也是天人永隔了。可惜我并没有死，只是和他平行生存在另一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但此生此世，却恐怕是再也见不到的了……我也不想再苦苦追寻那个问题的答案，那是一个永远无解的谜题……
　　转眼入秋，今天是储君月群的大好日子，一大早这宫里就闹哄哄的，不少手忙脚乱的宫人已经从他们行宫门前跑过，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虽说姐妹们都不能观礼，女皇和皇后却是一定会到的，储君的婚礼，娶的那就是未来的皇后，怎么可能是小阵势？
　　所以云清幽今儿也起得分外早，想来想去还是摸到了月华的房门口——他夫妻二人一直是分房而睡的，大喜之日的洞房花烛被怜儿和飞飞的事闹腾完了直接略过不说，那之后她也没说让他……让他服侍她，他好好一个男儿家哪能自己提那些羞人的问题？更何况怜儿白期未完，她的心还未复苏，他也是明白的。
　　他谁也不怨，这便是他的命了吧。关于她和那新十一皇妃的事——这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他，也听说过她原本是与那尘落绎关系不错的，女皇指婚以后，他二人自然是没了联系。他也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即便是真，那也是过去了吧——他安慰自己地笑笑，脚步却还是一路向着她的房间而去。
　　她的房门没有关，看样子也是早早就起了身。屋内很整洁，唯一醒目的就是那掉落在衣柜前的一袭纯白的袍子。她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很久也没有动一下。
　　要不要进去呢？云清幽犹豫着，看来那传闻多半……不，他不能这么想，她毕竟是自己的妻主，就算其他人误解她，他也要相信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一阵喧闹的喜乐由远方隐隐传了过来，我这才想起今儿是月群娶正妃的日子，心念动了一动。这么说来……那尘落绎也终于要变成别人的了么……
　　攥着的拳又紧了紧，我却清楚这心痛的感觉并不来源于我。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对落绎的那淡淡的情愫和浓浓的不舍，来自于这个身体的旧主儿对他多年的感情，还有之前“少女时代”的我，那一种对他惊为天人的绝色情窦初开的懵懂。这样复杂的情绪，竟让他成为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心仪的男子，然后，我又不得不将他拱手让给我的妹妹。
　　扪心自问，母皇真的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吗？
　　听到门栓喀哒一声响，我回过头去，云清幽转过半个身子的身形一顿，让我抓了个正着。
　　“既然来了，怎么不说两句又走？”
　　他的耳根有些可疑地红着，慢慢转过身来。
　　今儿他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袍子，束玉腰带，只用一根木钗绾发，清新之中又透着丝丝慵懒风情，倒也好看。他有些讷讷道，
　　“看你在想事儿想着出神，我想便不要打扰了。”
　　我看着他躲躲闪闪的眼睛，想也是和外面那些人一样想我的了，“你也信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儿？”
　　“我……”他没来得及答，我又垂下眼帘，低低地说，“是真的。”
　　“什么？”
　　“他们说的那些事儿。”
　　“…………”
　　我想了想，又看着他有些沮丧的表情，“你我既已拜了夫妻之礼，我觉得我俩之间就应该坦白一些，虽然都已经过去了，”听到“过去”的时候，他又对上了我的眼睛，“是有过那么一星半点的……但我真的不会再想了，何况那已经是十一皇妹的人。我和你有过白头的承诺，我必然会对你好。”
　　我早想着要把这些话告诉他了，正好遇上今天这么个机会。就算我不说，这宫里也少不了多嘴儿的，只怕是越传越离谱。我既已决定与落绎断得干净彻底，又讨了云儿做夫，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不想我们一辈子都在相互猜忌中渡过。如此这般，以后他对我可能会更加贴心吧。只是这最后一句……我拿什么来对他好呢？
　　头，又有些沉了起来。看着眼前面如芙蓉的佳人，愧疚之心又隐隐而生。

　　三日之后，在母皇的书房议政之后，她让我留了下来。我疑惑地站在一边，心里倒是没有惴惴不安。
　　“月华，转眼你与右相公子成婚也有两个多月了，日子过的如何？”
　　“回母皇话，云儿贤良淑德，大方得体，乃不可多得之夫君人选，儿臣甚为惊喜，我夫妇生活美满。儿臣对母皇的用心和关心深表感谢。”
　　“胡说！”虽是很轻地一下拍了拍书桌，我的眉毛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你日日都与他分房而睡，怎来的生活美满？是不是对本王为你选的夫君有所不满？你真是大了，连本王都敢随便敷衍了！”
　　她果然还是知道了！这宫里，怕是没有母皇不知道的事吧？我碰咚一下跪了下来：“母皇息怒！儿臣只是怕母皇担心，并不是刻意隐瞒母皇！只是我与云儿在成婚之前并未相熟，儿臣希望能等我们彼此有了些感情，再同床而眠，并无抗旨之意，请母皇原谅！”
　　只见母皇脸上愠色稍减，又回了回神道，“月华，别怪母皇骂你。你与云公子的婚事是我一手撮合的，你们都不是平常百姓，别让人把话传得太难听。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原来还有这么多好事之人对我的闺房之事感兴趣。究竟是谁又嚼舌根抖了我的事？我埋低的脸微露笑意，“回母皇，儿臣知道怎么做了，请母皇放心。”

　　晚膳过后又聊了会天，眼看着时辰不早，云儿也像往日一般准备起身跟我告安，我按住他道，“今儿，就睡我那吧。”
　　那清澈的眸子亮了亮，白玉似的肌肤红霞遍布，我忍不住笑意，“别想歪了，就是睡觉而已。”
　　听了后面那句，他本来因羞涩而又惊喜而滚烫的脸颊顿时有些冷下来，但心里又悄悄责怪自己恬不知耻，竟总也想着那些羞人的事。无论如何，他和她的距离也总算是拉近了一大步呵——他顿时又有些期待起来。
　　看着他有些不自觉地嘟着小嘴，我的眼里也写着弯弯的笑意。在我的房间支了个可以收起的小床，我执意让他睡我的大床——争执了许久，他终于妥协了一点点，决定我俩轮流换着睡。夜风轻轻吹动纱帘的时候，床内床外的两个人似乎都没有睡熟地翻了个身。
　　第二天宫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又换了内容：十一皇子娶妃三日后，八皇子终于让八皇妃进了房过夜，宫中霎时一派祥和太平。
　　花重锦时，夜雨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