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夜紫魅.月华（女尊）》夜微阑

41、第肆拾章 前世（上）

　　好热，好热……
　　这般火烧身子的感觉，又仿佛有千把小刀在扎着自己的皮肉……心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它的跳动脱离了我的控制……
　　这，便是心碎欲裂的感觉么？原来，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眼前无尽的黑暗忽然开阔明亮起来，铺展开一幅美丽的画卷：一片春天的草地，翠绿绿的小草刚刚冒头，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清甜的香味。天空那么湛蓝，微风如此惬意……
　　“找呀找呀找朋友……”一群小孩子在草地上玩着丢手绢的游戏，那天真的笑颜在春天的大自然里，显得尤其令人愉快，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弯。
　　在这成群的欢笑声中，有一个穿着格子连衣裙的小女孩格格不入地低着头，站在一边。我皱眉，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玩呢？心里竟升起一种怨怒的感觉来。
　　这时，又新来了一个小女孩，她的出现立即招来了那边同伴的热情邀请。独自站在一边的小女孩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了头。新来的小女孩指着她：“你们为什么不带岳华一起玩？大家一起才好玩啊！”
　　一个双手脏脏的小男孩从蹲着站了起来，“才不要咧！我妈妈说过，她的爸爸是大奸商，妈妈是狐狸精，和她一起玩会变坏的！”周围的几个小孩子也似懂非懂地应和起来，那个名叫岳华的小女孩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小洁，你别管她了，来和我们一起玩……唔哇！”这个多嘴的小男孩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不知什么时候冲过去的岳华狠狠甩了一个嘴巴，她冷冷地盯着他，“道歉。”
　　“什什……你说什么？”小男孩向后退了两步。
　　“我说，道歉。”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小女孩，清脆的童音说着和年纪不相配的话语，苍白的小脸倔强无比，让人心疼。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对吧？”他回头一嚷嚷，后面的小伙伴们都傻傻地哄笑起来，他又拽拽地看着岳华，“你竟然打我！我爸爸妈妈都舍不得碰我一下的！伙伴们，我们要打回来！”
　　一群孩子一哄而上，将岳华团团围在中间。岳华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们，眼里除了倔强，竟看不到一丝恐惧。我惊叹，小小的年纪，却有着这样的情绪……这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呵！我想上前去帮她，却好似隔了什么东西，怎么也走不过去，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在一旁的那个叫小洁的小女孩看情况不对，连忙跑开去叫老师。而这头，一群小男孩已经把她给欺负上了：扯头发的、撕裙子的……她勉强回了几次手，却终是寡不敌众，脸上和肚子上都挨了好几脚，只是勉强用双手挡在前边，躺在地上不断喘息。
　　老师很快来了。“你们在干什么？快散开，散开！我叫你们散开听到没有？……”
　　一群孩子作鸟兽散。躺在地上的岳华像个破败的娃娃，头发散乱，嘴角带着血丝，膝盖也流着血。她挣扎着，缓缓站了起来，看着他们，一语不发。
　　“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她打我！你看，你看，都肿起来了！”那个为首的小男孩指着自己被岳华打了一巴掌的脸，邀功似的嚷嚷。
　　“老师看看……哟，真的肿了……回头我可怎么跟你爸爸妈妈交代呀！”她怒气冲冲地看向那边伤痕累累的岳华，“岳华，又是你！你说说，这是第几次了？！上次是撕烂佳佳的裙子，再上次是砸了小方的杯子。这次他们又说你父母什么了？”
　　“……”
　　“你还是小孩子，有些事情你不懂。再说他们说的也是事实，你又何必这么激动？要怪，你就回去怪你的父母，啊？别在这拿小朋友撒气儿！好了，游戏时间结束了，大家都回去教室坐好！”
　　小男孩在老师的怀抱缝隙之间，回过头对她扮了个鬼脸。
　　小朋友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没有人再看她一眼。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岳华，她既不哭，也不闹，安静得不可思议，却让我心疼得几乎难以呼吸。她只是直直看着那些人，我看得清楚，她眼里的那种强烈的感情，叫做恨。
　　很恨很恨。
　　恨为什么父母把她生下来，却没有人要她。
　　恨别人瞧不起她的眼神，恨世俗对她不公平的评价。
　　恨母亲明明要走，还装作很爱她的样子，让她心里滋生出温暖，却无情地将她她扔在街头。
　　…………
　　心里像是有一把怒火，开始是一点点，一点点，却越烧越炽热，一片一片吞噬掉我的世界。曾经的一幕一幕不堪回首，却在脑海不断重演。
　　当泪水慢慢涌出眼眶的时候，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心痛——原来，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原来我就是岳华！

　　往事排山倒海地袭来，将一个一个零星的片断串成完整的记忆，却让我的心一次又一次的疼痛不堪，破碎不已！
　　我的父亲是一个靠做见不得人的生意发家的暴发户，母亲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贫穷女子。当年，有了些钱的父亲无意中撞见为了债务被人苦苦相逼的母亲。电光火石间的惊鸿一瞥，他已经决定出手帮助她。
　　诚然，想必让父亲瞬间做了决定的原因，是母亲颇具的几分姿色。如此一来二往，父亲出钱为母亲还了债，也让她爱上了奢侈与虚荣，对曾经的贫穷生活嗤之以鼻。于是两个人许下誓言，承诺了永远。
　　父亲的出身并不高贵，只是运气成就了财富而已。于是母亲满以为没有了门弟观念，父亲会因为迷恋的她的美丽把她娶进家门，从此以后荣华富贵、安稳享乐。但她却不知，父亲的用意只是花些钱将她包养在外面，他的家里早已有了一个妻子和两个孩子。这便是有钱人的规则，他们不会轻易休掉原来的妻子而去娶回另一个新来的平凡女子——哪怕他富有之前曾经是多么地贫穷。
　　原来母亲的如意算盘一开始就打错了。她恼羞成怒，想离开我的父亲，而这个时候她肚子里的我，已经大到做手术拿走会影响她的健康。
　　是的，相当烂俗的剧情。因为她的“一念之仁”，成全了不该有的我的降临。电视剧里俗套的戏码，在每个阴暗的角落，总是由最平凡的人积极上演着。而我，这个非自愿的、不合格的演员，就是那个俗套剧情下的牺牲品，母亲再奔高枝的累赘，父亲出轨成功的罪证。
　　其实他们都没有错。他们错在哪里。
　　他们只是诚实地遵从了人性。遇见美色他情不自禁，遇见富裕她往事难回首。
　　作为这样一个多余的孩子，我从未遇见过能称为家人的人。那一天，母亲带我去吃了游乐园，买了新衣服，吃了快餐。我好快乐好快乐，我几乎以为我就快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拥有母爱了。然而，她却在夕阳西下的街头，将我扔在一家孤儿院门口。我眼睁睁看着背影越来越模糊。
　　我永远记得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华华，是妈妈对不起你。你要牢牢记住妈妈的话：千万不要相信男人。只要不相信他们，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悔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