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夜紫魅.月华（女尊）》夜微阑

35、第叁拾肆章 纪念

　　愈来愈偏爱看各种各样的天空。
　　万里无云的蓝天，碧空如洗；雨前灰蒙蒙的天空，难言的忧郁；布满星辰的夜空，零星闪耀着，璀璨宛如梦境……
　　看天空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跌入了一个宽大无比的拥抱之中，感受天空如此广袤，如此宽容，仿佛可以包容人间的一切丑陋……
　　怜儿问过我，为什么总是看着天。是在寻找飞鸟，抑或落日？
　　我只是微笑不语。究竟是谁说的呵……当一个女子在看天空的时候，她并不想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
　　而我，又为了什么而寂寞呢？
　　我问着自己这样的问题，静静地靠坐在御花园的围栏边，看着远方的天际。今日的天空湛蓝，阳光却很浅，很温暖。看得久了，眼睛生出一丝酸涩来。
　　眨了眨眼，却依稀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是梦吗？我又不甘地揉了揉眼。
　　有些落寞的仙人之姿，被风轻轻吹起的青灰色袍子，惊艳绝尘的面容……落绎……是梦吗……
　　之前，我以贪图安静为由，早把周围的人都打发了，只余一个不放心的飞飞在远处观望着。看到落绎向我走来，想必他也已经悄悄退了开去。
　　依旧是那般熟悉的眉眼，一颦一笑都似能入画。他缓缓向我走来的时候，那渐渐清晰的身影，放大的寂寞也越来越清楚。我望着他，恍若隔世。
　　“落绎，给八皇子请安。”
　　我并未移动身子，也没有转开视线。“起身吧，又无外人。”
　　他站直身来，“月华……”
　　双眸犹如最清澈的溪水，幽幽含着太多的言语。落绎就这般看着我，我只得低下头去。想必换了是任何人，面对他的此刻，也无法不无动容吧。
　　只是这一世，我是八皇子，而你，注定是十一皇妃——吾妹之妃。
　　这一世，木已成舟呵。
　　“月华……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惊望他垂着的眼眸，长长的睫低低覆着眼睑，并不看我。
　　“落绎……有，有的……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好好待月群吧……她是值得你付出和珍惜的……”说着，鼻子开始发酸起来，我只得赶忙打住。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道，“那个时候……你并没有开口争取过我，是吗？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要我么？你到底就这么狠心，将我的真心置于何处？”
　　心重重一跳，他是从何而知？我无可避免的心虚起来，不知该怎么答。内疚和无助却犹如潮水，一波一波汹涌而来，袭得我几乎站立不稳。
　　“我也知道，我小时候伤害过你，现在弥补已经太晚。且身份所在，从小我就明白的。这般事，是不好太过奢望的……”他的双肩微微颤抖着，忽然抬起头来，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可是这里……这里好痛……真的，真的好痛……我常常还没有闭上眼，天就亮了……我应该怎么办，月华……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两行清泪就这般难以置信地流淌过他清雅的脸庞，坠入地面再无处可寻。我的心也仿佛被人用手拧着绞着，泪水夺眶而出：“落绎，不要怪我……这是命，是命呵！”我何尝不想开口，可是我又如何能开得了口？
　　“不，我不信！如果你坚持要我，哪怕是死，我也会去试一试。可是你就这样，轻易放弃了我……”
　　我的心咯噔沉了下去。他说的对，说的对！我的退缩，我的不坚持，是因为我究竟是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般喜欢他么？还是在我心里，早已被报复和谨慎之心吞噬得再放不下一点点爱？我所牺牲掉的，不仅是眼前这个男子的真心，还有我自己的啊……落绎，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不值得……
　　我泪眼婆娑地颤抖着向他坦白，“我已经输不起了，落绎……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向母皇开口要你……可是，可是……咳咳，”我深深呼吸了一口，“可是我不能再回去从前了，我也回不去从前了！对不起落绎……我是真的喜欢你……对不起，这一世，我们……咳咳……我们，就此别过……”
　　春风可记得，月华与落绎的第一次相见，她曾为他绽放过的笑颜？
　　流水可记得，八岁那年，月华小小女子的羞涩，为他盛开？
　　夕阳可记得，十四岁时，落绎蜻蜓点水的一吻，让我的心乱了几分？
　　时光可记得………时光会永远记得……你们的、我们的点点滴滴会被永远镌刻……
　　他不能接受地摇着头，几步走到我的身边。双臂用力扳着我瘦弱的身子，两片红唇就在瞬间压了下来……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一动也不动地愣在那里。他紧闭着清亮的眼，纤纤睫毛上沾着点点泪珠。落绎，我的心和你的一样那么疼，我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内疚……那么多那么多的难以说清的感情……已经，没有办法再告诉你了……
　　我慢慢闭上眼。上天啊，如果真的有神灵的存在，那么，请允许我堕落这一次吧！就这一瞬间，哪怕不复轮回……明天，我将又做回那个皇子，那个落绎的皇姐……
　　我的手拢着他的肩。两人辗转的唇纠缠着，用力吮吸着，用原始而激烈的方式传递着彼此心底里深深的绝望。苦的，又咸又涩的泪不断涌入口中，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涩的，淡淡的血腥味伴着痛楚传来，却没有人停下分毫……
　　亭外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他紧紧扣着我的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揉进身体里去。想不到，这个瘦弱的身躯，竟然藏着这么大的力量和勇气。我依然和他抵死纠缠着，然眼泪却像亭外断了线的雨珠，一颗一颗，一滴一滴，洒入深深的泥土中。
　　不知是过了多久，我们慢慢分开了彼此。连续的哭泣和拥吻，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看到他淡粉色的唇上一小片惹眼的红。用手摸摸自己的唇，也是一片殷红……我曾几何时，也用了那么大的力？还不等我怔仲完毕，他又照着我的耳轻轻吻了下去……
　　“落绎……”
　　“……别说话。”
　　我已经无法制止这个失控的他，亦如我自己，也失去了控制……
　　带着雨的空气清甜着，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耳垂酥酥麻麻的，几乎要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抓。这个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我的耳后，颈项，然后……
　　“啊——”我吃痛，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你……做什么？”摸摸肩头，却是一小片鲜血。
　　他凄然一笑，“在你身上留下一个标记，一个属于我的标记。那么下辈子，我就会第一眼把你认出……但愿那个时候，我们不再是这样的身份……而我会记得，我也曾经是属于你的……”
　　“也许遗忘，才是最好的纪念……忘了我吧……忘了我……”我像以几乎不可听到的声音呢喃着，挥泪道别月华的过去，曾经的一切。
　　月华，我知道这样的结果你不待见……但这，应该已是最好的结局……
　　良久以后，我才想起，这般大的雨，飞飞不知是不是还在等着我？那个黑衣少年，他真的会这样做……我顾不着肿胀的眼睛，顾不着瓢泼的雨，提着群裾就往外跑去。
　　果然，不远处，那个沉默的少年还站在原地，水珠不断地从他身上淌下，他仿佛是一尊静物……
　　“飞飞……”
　　“主子，你要回去怎么不叫奴家？”他急忙打起一把伞，刻意低下的脑袋看不到表情，我愧疚不已。
　　“我们回去吧。”我什么也没多说，挽着他的手，散入雨幕中。
　　当希望的感觉不在，当我的眼泪流干。
　　当我决定放手，我的心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