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橄榄》德龙

4、第 4 章

　　回到宿舍，同寝室的兄弟们都在。方朝阳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回放里，随手拿了自己的毛巾，擦着湿透的头发。

　　“方朝阳，你有一封信，我帮你放在你抽屉里了。”李时正带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李时正是方朝阳他们专业的团支部书记，大一刚入学时的班干部，都是指导员按照新生高中期间所任官职的大小安排的。从年纪上说，李时正比方朝阳小差不多两岁，可做派，行事甩方朝阳好几年。李时正来自浙江，一口上海话，标准得可以乱真，他说话永远不紧不慢，语调平和，给人的感觉就是沉稳，天生的老干部。

　　方朝阳谢过李时正，放下拭干头发的毛巾，打开抽屉。信封上熟悉的笔迹，不用看，方朝阳就知道是李晴写来的。虽然高中毕业前，同班男女生之间抛弃了矜持了整整六年的拘谨，大家一起出游，聚餐。可当收到曾经的女神的来信，方朝阳还是略感意外且兴奋的。他眼前似乎重新浮起那个清晨，从他身边飘过的，让他心动了很久的丰满的身影。只是那个影子这分钟有些模糊。

　　“有人说，交大和复旦的学子相轻，可我们毕竟同学六年，愿我们曾经的同窗之谊，跨越校院的成见与隔阂，天长地久！”除了李晴在交大新的通讯地址，这句是信里唯一的内容。方朝阳重复看了两遍，略微思忖了一会儿，除了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辞令，感觉不到其他味道。

　　方朝阳刚打算把信折起，放回信封，就听到他上铺的沈志强在问，“方朝阳，是女生来的信吧？”

　　“嗯。”方朝阳随口答道。

　　“一看那字儿，我就知道。可你这女同学的信也忒短了吧，怎么才几行字啊？看看人陈天齐收到的信，那可都是几页几页的。我看你的那位没戏。” 沈志强的观察很到位，无需辩驳。他是方朝阳他们寝室的老大，虽然只比方朝阳大了几天，可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可以逆转的。沈志强是西安交大子弟，体型，脸型，打扮反而更象南方人，估计父母也是当年支援大西北去的内地。

　　陈天齐在自己的桌前埋头写信，也不知道他是没听到沈志强的话，还是装没听到。陈天齐，人如其名，快一米九的高度，精瘦精瘦，戴一副眼镜，酷似Bill Gates年轻时候。陈天齐的天赋和努力也绝对对得起他的外表。他是那年师大附中的保送复旦的。平时上大课，陈天齐都是做第一排，从不和别人扯闲篇。他总是瞪大眼睛，紧盯在老师或黑板，贪婪地要吞噬所有的知识。方朝阳他们系里，如果哪次考试陈天齐不是第一，那就是因为他缺席没考。陈天齐平时读书很轻松，别人一边又一边地看难懂的专业书的时候，他在看闲书，诸如卢梭的《论科学与艺术》和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陈天齐的梦里，经常是哲学家们在对话。

　　“给我看看吧。我还从没女生给我写信呢，呵呵。”对面上铺的常乐天羡慕地乞求道。常乐天是他们寝室最小的，比方朝阳得小至少两岁，湖南人。外地同学本来就读书早，常乐天又跳过级，基本是个准少年班的岁数。常乐天家给他起名的时候，大概预见到他后来的性格脾性，他平时就喜欢咧着嘴笑，一笑，嘴就能咧到耳朵根。他爸是他们学校的校长，一向对常乐天管教特严，加上他年龄小，高中的女生也尽量回避他。入大学时，常乐天对女生的了解和接触基本是零。

　　“都先别想你们的小姑娘了，有这闲功夫，不如先准备军训的事吧。”王进军不耐烦地打断了这由一封女生不痛不痒的信引来的交谈。王进军身材魁梧，比陈天齐略微矮一点，可比寝室里其他人高出不少。入学没几天，汤杰荣给他起了个绰号，“大汉”。王进军最不喜欢别人问他是哪里人，他从小随父母跑遍了祖国的各大军分区。他觉得自己就是从军队来的，毕业以后也会回到军队去。王进军刚到上海的那些日子，总觉得水土不服，他有些后悔自己放弃当初考军校的志愿，被父亲说服来地方重点大学学技术。即将到来的军训，是王进军这些天唯一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