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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贰回、爱恨别离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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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泣声几时歇的,凌觉并未在意,只是拥着孩子坐在凉夜里。他不确定自己是在守着无言的约诺等冯西园来好好谈一谈,抑或仅仅倦了懒了不想再起来面对这个凄清的夜,唯月光凭吊,虽冷却是亮的。
他还在想,想最初的心动,想比心动更早的相惜。
时年他未及弱冠,她呢?
“少主忘了,芣苢没有父母的,生辰年月都不详。凌家养我十五年,大约便是十五六岁吧!”
凌觉看见回忆里少年的自己略一沉吟,复抬眸:“那就十六吧!小我一年,生日便与我一道过。”
那是枭狤十三骑成军的一年,而训练这支队伍,凌觉用了五年。
曾经他以为这十三人将无往不胜。曾经,他以为不会那样快离别。
死别!
“凌家”二字放在江湖里好大的威风啊!凌觉十岁随父亲涉世,一直盲目地相信只要报上名来,无论敌友至少能得三分情面。
甚至,见“凌家”而不敬者,除了愚民百姓,只能是不通晓人言的飞禽走兽。
——凌觉的这份自负狂妄,命运却教他用血去幡然,去刻骨!
春末的江南总被雨水打湿画意诗情,姑苏城内的山塘老街笼在一场闷热的雨雾中,血色与腥味浓得化不开,散不去。
一举成功的伏击必然得益于一方的出卖。只是买卖双方的身份,凌觉当时当刻未有闲暇细究,事后推测有所得,不免心头寒彻。
自幽静曲折的园林退出来,水乡的道路狭窄逼仄,并不比“瓮中捉鳖”的园林中更易施展。十三人枭狤死了两个,重伤一人,其余几个或多或少受了些轻伤,一番恶战,竟活活损了一半的战力。
最不利,还跑了祸首!
最年长的队士无患跟凌觉建议:“少主,分头吧!挤在一起,谁都跑不了。”
他背着重伤的薤白被大家护在中间,跑得气喘吁吁。凌觉挡在他身前,仗剑开路,芣苢押后。
其时,众人已上了半塘桥,七里山塘,为此桥一分两半。左右分道扬镳,生死胜数也作了半。凌觉又探一下薤白伤情,猛回身唤芣苢:“你领无患、海金沙、羌活、菥蓂、旱莲往西去虎丘,其他人跟我御敌。寒山寺汇合,子时为限。”
芣苢不依:“少主不可!”她不顾尊卑一把搡在凌觉肩头,“您走,芣苢留下!”
凌觉哪里能叫这小女子撼动?反就势牵住她腕子轻轻一带推到身后,喝令:“走!”兀自横剑立在桥中央。
队士们面面相觑,岂肯就走?芣苢一拍身边一个小个子少年,嘱咐道:“鹤虱,你脚程快,出城求援。记住,务必面见冉统领!”
鹤虱一点头:“姐姐放心!”言罢纵身跃出,只是几个起落,人已在十丈之外,向北而去。
只一来一去两句话的当口,凌觉已径自冲下了桥,除了背着薤白的无患,其余少年郎也跟着冲了过去。
“男子汉大丈夫,怎好受姑娘家庇护?”羌活精瘦灵活得猴儿似的,倒着跑身形都稳,边跑边冲女队士们龇牙咧嘴笑,“有命活着,寒山寺见。姐姐们保重啊!”
最小的孩子永远最调皮,平日里羌活没少因为揩姑娘们的油而挨揍,可如今,看着他那样义无反顾去搏命,桥上的女孩子们都哭了。
高挑的橙衣女子两袖微震抖落下薄巧的袖里双刀,足尖点地翩然腾起在空中,如落花一盏飞旋下桥。
墨绿衣衫的女子惊呼:“柿蒂姐姐,回来!”
芣苢牵住她,落寞地摇了摇头:“手足情深,为了冬青弟弟,她不会走的。”随即翻腕将手中骨鞭收成牙剑横在身前,格住剩余几人的退路,落字恳切,“旱莲、菥蓂,无患大哥和薤白就拜托了!”
桥上桥下都是亲,两头都情重。托付了信与命,难舍也需别离。旱莲抽了下鼻子,一拖碧衫小妹的手,护着无患和薤白奔下了桥,去了西边。
芣苢甩剑又成鞭,返身冲向了另一侧的杀阵中。
后来凌觉问过芣苢:“怎敢抗命?”
她低眉顺目,十分坦白:“情急未曾细想过,大约只是习惯了,守卫少主,寸步不离。”
那是寒山寺的山门外,十二人又去其三,柿蒂和络石再没能回来。
“薤白自尽了!”旱莲哭哭啼啼告诉,“我们尽顾着跑,以为他睡着,想不到他竟咬了舌头。他一直说,说……”少女话难尽,手捂着唇不敢哭出声来。
“他说,不愿拖累我们,让我们把他留下。”无患坐在石头上,头颅低垂,眼神发怔。
这之后,再没人说话了。少年们默默忍受切齿的恨意,女孩子们则抱头痛哭,唯有芣苢静静随在凌觉左右,没哀叹过,更没哭过。爱恨悲喜,一切的情绪都淹没在她波澜不惊的面容下。
凌觉远离众人站在山门前的月光里,手中的大剑血迹已干,剑身上白一块黑一块。他死死握着,不愿放下。
“告诉我,为什么我哭不出来啊?”
仰望的目光里除了月光,除了与夜同样深重的墨色,什么都映不出来。
芣苢立在他身后,轻轻道:“哭出来便是难过么?悲伤就一定会有眼泪吗?”
少年依旧固执地瞪着眼,看着天。
“所以你也不哭吗?”
“不!”没人看着,芣苢也还是低着头,只许目光落在足尖,“属下是想着,柿蒂和冬青姐弟团圆,络石和丁香爱侣相随,他们心里也许并不觉得遗憾。这样想着,一直想,眼泪就干在心里了。”
“是啊!有人陪着一起生一起死,真的没有遗憾了。”
“属下不会让少主死的!”
“有劳!”凌觉低头侧身,将剑放在芣苢奉起的双手之上:“我也不想让你们陪死。”
芣苢单膝跪下来:“少主言重了!”
“噢?我以为你应是猜到了的。”
芣苢顿了顿,试探道:“少主是指?”
“你嘱咐鹤虱的话,面见阿掣,也就是其他人都不足信。这次的事有内奸,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我!”
凌觉言辞间的入骨恨意叫芣苢心头很是凛然,她还想安慰与分辩:“不会的,他们不敢,您是凌家少主。”
凌觉冷哼:“他们是不敢,凌家有人敢,凌晓敢!”
“……”
“你其实很清楚这里头的因连,才会那样嘱咐鹤虱。因为冉叔是父亲的人,对于后继者的拥立冉家始终是中立的。所以阿掣同样不是我也不是凌晓的人,在下任当主就位前,他也将一直维持中立,两不相帮。找他,我们可信,凌晓亦不敢欺。你想得很快,也很对!做得好!”
芣苢犹是跪着,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甚至不知道该怎样作答。
凌觉了然:“现在开始便没有什么好顾忌了。我同凌晓之间这张兄弟的面皮迟早要撕破,他按捺不住先动了手,此番若活着回去,我们就是死敌。你们也无需再敬他畏他,枭狤队眼中从此只有我凌觉,绝无二爷!”
一番话铿锵冷冽,高亢清亮。
余下众人都清楚听到。他们围上来跪在凌觉面前,将恨意化作决绝:“尊少主令!”
于是八个人又一起奔跑,冲撞,在刀光剑影中杀出生路。
于是他们只是八个人,八个平均年纪不足十九岁的年轻人。他们有上佳的武艺却寡不敌众,敌人们仿佛围剿黄羊的草原狼,不杀不放不止不歇,从来不决一死战,只是追赶着,亦步亦趋,日连着夜。
无患的托付落在芣苢耳中:“剩你一个,也要把少主活着送回去!”
那时候,豨莶、海金沙、羌活、菥蓂和旱莲都已经不在了。真的只剩了芣苢一个,无患要她做十三死士的最后一人。
芣苢浑身颤抖着看他,眼中的惊惶一闪而过。随后她扬起骨鞭横扫,逼退近旁的敌人,用力跃出包围圈抢到了马匹,纵马踢踏赶到凌觉身畔,大喊:“少主上马!”
凌觉未多想,砍翻面前几人返身拍鞍上马。芣苢立刻猛抖缰绳,催马狂奔。直跑出去半里,凌觉才惊觉,回头探望,唯见尘土飞扬。
“无患呐?”
他知道问题的答案,可还是忍不住要问,要从另一张口中得到确认。
芣苢没有回答,双手死死握住缰绳,仿佛握住无患的嘱托。
突然地贴近,身后的凌觉双臂环绕过来握住她双手,背与心贴在一起,脸埋在她颈窝里,一字一句都只说个她听。
“我会活下去,活着把这笔血仇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一马双乘跑了一昼夜,马都累倒了,人却不得休眠。
又一轮追击杀到,这次芣苢再没有可以忍痛舍弃的同伴了,她只能不惜性命去杀退更多的敌人。
主从二人自包围中突围出来,沿着荒村土路奔跑。羽箭和暗器铺天盖地,他们跑得那样狼狈,仪态和骄傲都抛却了,就只剩下单纯的逃命。
即便这样,芣苢也没能逃脱宿命。
“我背你!”
面对面如土色疲惫不堪的凌觉,左腿中箭的芣苢反显得很平静。她按下对方的手轻轻推出去,抬眸竟笑,蓬头垢面的一张脸上是凌觉从未见过的灿烂明媚。
“看来属下是不能送您到最后了,少主恕罪!”
凌觉狂怒:“住口!我不许你留下,不许你死!”
芣苢犹是笑着,轻轻问他:“那被我们留下的无患他们呢?”
凌觉咬牙,无言以对。
“走到这一步,芣苢死不死已不重要。因为只有少主活着,其他人的死才会变得重要。不要让他们白白死了呀,少主,请无论如何活下去!”芣苢忍痛挪动双腿跪起来,伏地一叩首,“请一定替我们,替您亲手创造的枭狤们报仇,雪恨!”
被如斯恳求,凌觉感到自己变得卑贱渺小。他没有理由拒绝一次高尚的成仁,便只能独自在苟且的生路上踽步前行。
他走了!头也不敢回,一直跑出了芣苢的视线。
直到这时,芣苢终于能哭出来。眼泪模糊了视野中的一切,连迫近的敌人的刀光都变得柔和,不叫人胆寒了。
少女举起了手中精致的连弩。那是羌活的遗物,小巧玲珑可折叠,平日就收在腿侧的皮鞘中。
扣动机括,三箭连射,例无虚发。
随后,芣苢又扯下腰间的鲨鱼皮囊,从中摸了一把黑色的霹雳弹扬手丢了出去。噼噼啪啪一阵,有不少人捂着脸倒地打滚。
“呵,豨莶哥哥特制的辣椒面霹雳弹,可是连老虎都能放倒的呀!”
当死亡真的迫在眉睫,芣苢反而泰然了。使用着伙伴们留给自己的武器,感觉那些人还在,一个一个清晰而精神地出现在眼前,将自己环绕着,家一样温暖,把恐惧都驱散。
还是有私心并痴情吧!伙伴们的形象中终于浮现了少主的身影。不同于那些微笑干净的幻影,少主依然是分别时风尘仆仆的样子,依然在挥剑杀敌。血扬起在空中,宛若真实!
“嗳?”当腰间被托住,面容贴近,芣苢惊诧地意识到,“少主?!”
凌觉竟当真去而复返!
“我的人,就算尸体也是我的,决不让与贼獠!”
凌觉的剑并非剑客常佩的三尺青锋,那是炫技演武用的。凌觉是江湖客,习惯了真实的杀戮也习惯面对势众的械斗,所以他需要大剑,可以劈斩适合冲锋的开拓之剑,即便卷刃了也不会断裂,即便钝了也可以挥舞,一柄将帅之剑。
当时他握着自己钢铸的重剑横锋立威,喝住了敌人的步伐。随后,芣苢偎在他怀里目睹了此生前所未见的劈斩。
——破阵一将功成!
芣苢不明白自上而下的一剑,要如何掀起纵横半圆形的气波?她觉得似乎不止一剑,又似乎,只是一剑。
她也不清楚凌觉是怎样发出那一剑的?剑气如无形的锋刃隔开肌肤,将肢体撕裂,那必然需要雄浑的内力相佐,以体内真气淬炼剑气。而凌觉只有十九岁,天赋再高也不可能突破时间的蓄积,那么这一剑必然是不成熟不完整的。换言之,若将“破阵”十成的威力发挥出来,恐怕真如其名,将会是万骨枯的惨烈。
不过芣苢的心思并不在剑气的威力上。她望着凌觉,忧心忡忡。
“少主,您耗了几成真气?”
“噗——”血自凌觉口中喷射出来,溅了芣苢前襟。
芣苢下意识伸手去拭他嘴角,他则偏过头去,自己拿手背抹了下嘴,还自凉凉道:“没事!”
芣苢不敢多言,只能由他搀扶着,慢慢往前走。
寻了处废屋进去,入眼一片破败,连张好桌子好椅子都找不见,仅是屋角堆着一垛枯柴枝并一堆干草,倒似偶有人来落脚权当了柴仓。
凌觉拧眉四下扫了眼,扶着芣苢去到干草堆前,拿腿拨弄出个窝窝,褪下薄罩衫铺在上头,轻轻把芣苢放下来。
万幸箭只刺透皮肉,没伤到骨头也未扎上血管,就是伤在膝弯附近,跑跑跳跳都牵绊,十分疼痛。
凌觉替芣苢简单包扎好伤口,默默退到屋子中间,面对着紧闭的门扉盘腿坐下,长剑横置腿上,合目吐纳调息。
遇袭以来已过了三天,车轮战耗干着二人的精力,三天里他们不曾安稳睡眠超过一个时辰。芣苢真是累极了,仍不敢睡,攥着自己的骨鞭警惕着屋外的动静,却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朦胧间无意惊醒,隐约听见粗重的喘息。她忙抬头看凌觉,只见他一头一脸的汗,面色清白。不及芣苢关切,他猛地张开双眼,喉间窒了窒,强咽下涌上来的半口腥甜。缓过气来欲拄剑而起,竟一时不能起来,反引起一阵咳嗽。
“少主!”芣苢情急,忙起身,不防伤腿麻木,竟一下摔在地上。
凌觉顾她不上,兀自扶剑剧咳,头埋得极低瞧不清面容。
芣苢挣扎几番没能爬起来,索性翻身滚了两下,爬行到近前,却不敢造次,仅捏住他一片裤脚,哀声求他:“少主,留下我,走吧!”
“唔——”凌觉拄剑用力站起,衣袖掩了掩唇畔,压抑着反问,“你以为没了你这个包袱,我就能活着回去了?”
芣苢恍惚嗅到一丝腥气,抬头泫然。
凌觉提剑横在身前:“活不活是造化,争不争凭手段。哼,”他眼中眸光遽然冷烈,“我纵一死,你当他们能占便宜?”
言罢,但见薄壁柴扉分崩离析,一柄长剑在风卷气旋中劈空掠出,快得看不清持剑人的身影。
芣苢看着自己的少主跃入门外涌进的耀目白光里,宛如掠阵的神将,慷慨威仪。
“啊,就这样跟上去吧!跟着去死吧!一点儿都不可怕!”
芣苢迎着光绽出此生最后的笑,从没在凌觉眼前泄露过的,含着倾慕与喜悦。
先发的凌厉撞上无措的抵抗,只兵戈相交声里竟听一人惊呼:“孟然!”
凌觉剑尖夹在冉掣双掌间,迫近他面门。是时,他也瞧清来人面容,收不住剑势,便顿足倒纵将剑上挑,凌空旋身翻了出去。冉掣更急,掌还未开,令已传达:“都住手!”
奈何短兵相接唯快取胜,习武人应激之下的出手多为本能,身动快过心动。冉掣一声“住手”喝出来的同时,随行卫队的几十样暗器已经撒了出去,铺天盖地,都投向门里跟出来的芣苢。
剑花缭乱的视界里,铁器碰撞出金银闪亮的火光,如烟花刹那,明灭中争魁。所有人都在这一场暗器演舞的花事中迷怔,忘记了它们远比烟花冷冽血腥,尽是看着,似孩童般带着天真的痴。
落稳的是胜者傲然身姿,立在一地灰暗的包围圈里,武器们如斗败的降将伏地膜拜,不敢应声。
凌觉揽着臂弯里的芣苢,提剑又指冉掣。
那人欢喜过后愕然:“干嘛?”
凌觉问他:“你为何来?”
冉掣好笑:“废话,接应你啊!”
“我如何信你?”
“喂,不是吧!”冉掣干瞪眼儿,“是我呀,孟然你瞧清楚,阿掣!我你都不信啦?”
凌觉臂上一紧,眸光黯了黯:“这些天里有许多我深信的人因我而死,也有一些我信过的人将我出卖,生死一念,我看不透“信”字背后的人心。所以证明给我看阿掣,好叫我不杀你!”
冉掣默默注视眼前一道长大的少主,企图从他的眉目间察觉丝毫破绽和提示。最后他笑了,莫可奈何。
“我没办法呀,少主!”冉掣将背上的玄铁长剑解下扔在地上,双膝跪下,张开臂膀仿佛等待一次拥抱,“没有比信任更难证明的事了。如果我不能说服你相信我的忠诚,那就请杀了我,以保证我的清白!”
无需命令的效仿,追随冉掣而来的卫队人人自危,各式武器被丢弃在砂石泥土中,每个人都跪地伏拜,露着毫无防备的脖子,任凭宰割。
远处有箭啸呼鸣而来,折戟在凌觉的剑斩下。杀机却尾随着那样的警笛,兜头笼罩。
凌觉嗤笑:“蠢,就是蠢啊!”
迫不及待跃出的刺客们看见了另一种花,真正的腥色曼陀罗,在凌觉怀中的芣苢抬头横眉冷目的刹那,自她扬起的芊芊指间爆裂开放。
——瞬杀时雨!
细若雨丝的银针骤来骤歇,没进肤下连痕迹都不留,唯有毒液迅速渗入,叫人深切痛悟它曾降临过。
机关的击发只能一次,用完的针不可能回收,所以“时雨”是绝杀,也是不容失手的绝地反击。
“旱莲,你可瞑目了?”
芣苢心中默念,终于落下泪来。
冉掣起身掸掸裤腿上的灰尘,并不看地上哀嚎着垂死的敌人一眼,凝望住揽着芣苢走来的凌觉,笑容真挚。
凌觉依旧无话,只错身的刹那将剑放在冉掣手上。
“信我了?”
“从没疑过!”
走出去几步,凌觉忽想起:“鹤虱呢?”
冉掣默然。
凌觉停下脚步,并不回身,轻轻叹了声。
“可有受苦?”
冉掣对着背影垂下头去:“乌头草淬炼的毒,未中在要害处,本来封住心脉假以时日总能慢慢逼出来。他一心跑来报讯与我,毒素蔓延很快,见面时已经晚了。”
冉掣自怀中摸出一方汗巾,上前递给凌觉。
“他料到毒气侵入心脉后有口难言,早早留了这血书,我一看便知。难为他那样周到!”
凌觉用力攥住汗巾,话音沉沉:“他一贯最仔细周到。”
枭狤十三骑,从此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