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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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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的一夜,吴妹儿躺在炕上,兴奋又惶恐,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辈子,活了十几年,吴妹儿头次有了出远门的机会,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同时,她也进入了人生新阶段,成了别人的娘子。
想起初次见面时候肖劲的跋扈,再次见面那会自己的无赖,吴妹儿不敢期待他们第三次见面,会在友好中进行,尤其,自己还是秦氏为他挑的。
从小霸王肖劲的行径来看,吴妹儿觉得,那个没什么脑子的楞小子,极可能因秦氏而迁怒于自己;而且,那小子还没品,好像也会打女人。。。总之,这新妇之路也不容易。
吴妹儿侧头看看熟睡中的吴娘子,眼光滑向她尚未显怀的肚子,给自己打气:吴二狗家的苦日子都熬过十几年,现在不挨饿不受冻的,不就是被个半大小子为难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太阳才从东边小山上的白杨树林后面露出一丝光,吴娘子就醒了。
她并不吵闹,坐起来,静静地一个人做针线,时不时笑眯眯地抬眼看看女儿,不知道的人,定看不出她的精神与常人有异。
吴妹儿不过一会儿也睁眼醒来,与吴娘子对视一笑,撒娇地把头靠在吴娘子腿边蹭蹭,由着吴娘子放下针线,用手指给她拢头发。
娘俩个腻歪了一回,吴妹儿似乎听到绵软的被褥在召唤自己一样,心想反正不用自己做饭,便如虫子一样,裹着被子在炕上拱来拱去,又回窝里躺了一会儿。
在这里,没有吴老娘歇斯底里的喊骂,不用应付吴二狗无穷尽的各种要求,无需去洗马桶煮野菜。。。
只这样躺在舒服的被褥里,享受着清晨鸟儿喧闹中的宁静,这一刻,一种润润的幸福从吴妹儿心底蔓延。
终于,当阳光射进第一个窗棂格子时,吴妹儿狠狠心,离开了温暖的被窝,从炕上爬起身,坐在窗口一张凳子上,胳膊支着下巴,朝窗外看去。
她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泥土那种混杂着淡淡腥气的清香,耳边萦绕着雀鸟的欢叫,一切都是那么清新碧绿、生意盎然。
吴妹儿紧张忐忑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就在远处青山脚下的破房子里,有她吴妹儿亲手处理掉的一捧黑灰,她顿时对未来充满斗志:人都杀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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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劲听到干信的召唤,从水里游回岸边,四处打量一圈,一眼看见其日朗,立时眉开眼笑,一口白牙在黑褐的脸膛上越发显眼。
肖劲也不出来,手指着其日朗,高兴地朝干信喊道:“大哥,把其日朗拉下来,我来给他刷!”
干信走过去,冲他弯腰勾勾手指,道:“上来!”
肖劲这从水中站了起来,甩甩头上的水珠子,胡乱抹了两把脸,接过干信递来的裤子套上,边系带子边抬头问道:“大哥,啥事这么急?”
干信没答话,躲开被肖劲头发甩溅的水珠,低头捡起衣服给他递过去,转身坐在岸堤上,指指地上,示意肖劲坐下。
肖劲拿过衣服也不穿,随意搭在肩上,一屁股坐下,眼睛还瞄着其日朗,漫不经心道:“这回能说了吧。什么事,能劳动你跑这一趟?说吧,到底何事?”
干信咂咂嘴,似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过去,挠挠头,吁了口气,
道:“今早上才送过来的。唔,那个,劲哥儿,是伯父在家给你娶的娘子明天到北关城,让我告诉你去接人。”
肖劲闻言,收回看向其日朗的目光,伸出的手也“嗖”地一下缩了回去,摆手连声道:“不接不接,我是不接,谁爱接谁去接!”
干信抖抖信纸,低声喝道:“你媳妇,你不接,你打算让谁接?伯父都给你准备好了,北关城的房子说是也都收拾完了。
你不过出城接一下人,有什么为难的?你没事不是还骑着追风跑几趟么。”
肖劲随手拔下地上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叼着草根剔牙,斜眼看着旁边的干信,道:“大哥,我跟你说,那老狐狸就拿住你要报恩的心思,他怎么不敢给我写?看我不喷他一脸吐沫!”
干信十分无奈,这肖劲若是钻了牛角尖,死活不肯去接娘子,他还真是没办法。
干信掐着薄薄一张纸,扫了两眼,只觉自己若不能让肖劲去接人,实在有负于肖虎的殷切期望,
遂苦口婆心劝道:“劲哥儿,你跟伯父置气,何苦为难你娘子?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懂得什么?”
一说这个,肖劲的火更大了,他“呸”地一口,将草根吐在地上,气道:“谁说她是我娘子啦?我操,那姓秦的毒妇没安好心,能给我选个好娘子才怪!”
干信皱着眉头道:“你又没见过,如何知道不好?我看伯父说这个弟妹吴氏,性情温顺、事亲至孝,很是不错。”
肖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就对了,找个没主意的木头人,正好可以听他们的话。想拿着她牵制我,做梦!”
干信好言相劝了半天没见效,也有些恼火,骂道:“我操,劲哥儿,唧唧歪歪的,你他娘的还是个爷们不是?你要跟秦氏打擂台,那关你娘子什么事?”
肖劲抻着脖子反驳道:“怎么不关她的事?她定是和那秦氏一伙的!”
干信气得直吸气才忍下要打架的冲动,又劝道:“你们汉人的亲事又不是自己做主,那小娘子要嫁谁,还不都是家里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再说,就算是一伙,跟你过日子,待养了孩子,你好好对她,女人么,便真是和秦氏一伙的,最后还不是和你一条心?”
肖劲把头一扭,嘟囔道:“谁跟她养孩子?小爷的种子这么金贵,那是谁都能当那块地的吗?”
本被肖劲的犟脾气逼得要揍人的干信忍不住乐了,无奈摇头,站起来牵过其日朗,放下一句话,“你的种子还是金子打的不成?
行,就算是金子打的,我管你种什么地,伯父交代了我,你就是爬,也得去接人!我已给你的头儿说过了,明早你不用出练!”
肖劲急得“哎哎”直喊,追着干信过去,先冲着其日朗讨好笑笑,才对干信道:“我说干信,这事你做的不地道!
咱们早前可说好了,在下面是兄弟,在营里头,你是你,我是我!你擅自跟我上面的头儿说话,是故意犯爷爷的忌讳!”
两人入军以后,因为干信承了他阿爹的位,升做了谋克,肖劲不爱被人说成趋炎附势,便和干信约定:两人平日以兄弟相称;进了营里,便只能各管各的,肖劲有事自己解决,干信不能借着身份插手他的事情。
干信有些理亏,握着缰绳不说话,肖劲见此,仿佛又长了脾气,哼道:“再说,老子连那婆娘是长还是短都不知道,谁爱要谁要!”
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拉住干信道:“哎,对啦,你们女真族不是有那个叫做放偷么,得,也别等什么到不到正月十六的,问问谁爱要,我大门四开,随便偷!谁拦着谁就是孙子!”
干信伸脚照着肖劲屁股就是一下,骂道:“你不接就不接,说的什么混账话?哪有谁家原配娘子被人偷去的?”
肖劲捂住屁股躲开去,嘴里嚷嚷道:“我操,大哥,你还真踢啊。”
干信把那信团成一团,扔在肖劲脸上,笑骂道:“自然是真踢,当我闲的哄你玩儿呢。赶紧去,要不我还得踢你!”转身脱了衣裳牵马下河。
肖劲摊开纸团,随意看了两眼,撇撇嘴,眼睛一转,露出一个坏笑,冲着正在河里刷马的干信喊道:“大哥,明日便是不出练,我也不得闲。
前几日就跟贺鲁说好了,明日晌午比较拳脚,不信你去问努生,他都知道。
你要是没法子搪塞我家老头子,你就去帮我接吧。我还得好好准备,先走了。”说完,撒腿就跑。
干信看他一溜烟跑远,再斜了一眼蹲在河边的努生。
努生见他看来,忙抓着干信脱下的衣裳扔在水中,口中喃喃自语:“昨日才洗的,今日又脏了,我再洗洗。”
可干信并不打算放过,依旧盯着他不动,努生没办法,哭着脸回道:“谋克,是。。。,我知道。”说完,赶紧把头一低,用力搓起来。
干信弯腰提水,给其日朗擦背,口里低低骂声:“我操。”叹口气,继续刷马,想到信上肖虎的嘱咐,只觉脑仁儿都涨地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