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52、第 52 章

　　肖吴两家定完了细帖子，很快就到了六月三十，吴妹儿满十三岁了。按说这段期间的四节八礼，男方都不该落下，更何况是吴妹儿的生辰礼，也不知这秦氏是没想到还是故意忽略了，肖家并没有人送礼过来。

　　吴二狗在东屋支着身子往外看，几乎望穿秋水，等到黄昏也没见着个人影，不由愤愤不已，无处撒气，

　　只好埋怨吴老娘道：“都怪你，阿娘，我就说那肖家求亲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定是没怀好心！哪有定下亲的新妇过生辰，夫家却没人来的？哼。”

　　吴老娘满意地摸着摆在炕头的小定礼，瞎眼翻翻，反驳道：“又没下大定，哪里算是定完亲，至多是半个肖家人而已。

　　再说不过是个丫头，若不是媒人来写草贴，我都忘了她何时生的，何况别人？想那秦氏，家大业大的，事务繁杂，一时忘了也是有的。”

　　吴二狗依旧不满，嚷嚷道：“阿娘，当时你还说肖家这样的人家，一年四节八礼的定然少不了好东西。

　　你看现在，咱家这头人还没送进门呢，他家就敢这样怠慢，以后还能指望什么？对啦，妹儿那死丫头呢，怎么一直不见人？”

　　吴老娘却一把拦住吴二狗，低声喝道：“你莫惹恼了她呀。”

　　吴二狗这些天被村人奉承几回，以前那些个狐朋狗友也闻风都来探望，很是涨了几分脾气，横道：“哼，我就惹恼了她又如何？

　　她以为翅膀硬了，就能不伺候爹娘了？我是她阿爹，慢说她尚且不是肖家村的里长夫人，便是她现在就是，我不还是她阿爹？”

　　当即扯着脖子大喊道，“小贱人，快些过来，我饿了，把鸡蛋给我煮几个吃。我可告诉你，若慢了，我心里一烦，唤人来把这亲事给你退了也未可知！”

　　吴老娘低头不语，这两年与吴妹儿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吴老娘深知自己处于下风了，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找出吴妹儿的软肋来。

　　吴二狗底气十足，颇有些胜券在握的意思，他以为吴妹儿在这议亲的关键时刻，定是不敢出丁点儿差错的。哪曾想到吴妹儿却随他喊骂不停，连邻居都探头问了，她就是没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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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就在灶房，吴妹儿却如没听见吴二狗的威胁一般，她看着发呆的吴娘子，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只盼不是真的。

　　今日是她的生辰，秦氏却没派人来，吴妹儿自然知道继婆婆不好惹，想来成亲后的日子也定不如别人说的那样好。

　　但吴妹儿心里却已经知足了，她对婚姻并没有太多梦幻的期待，也并没打算婚后能够如何幸福。

　　在她想来，只要脱离现在的苦海，不用日夜犯愁填饱肚子就算好，再说总比嫁给秦大强吧，比起前些日子的难熬来，也还是进了福窝一般。

　　想到土炕下烧成灰烬的那人，吴妹儿不由扯扯嘴角，冷笑一声，心里道：“若是再晚上两天，说不上你也不敢如此猖狂，可见，合该你死在我手里。”

　　前一月还被人欺负得不得不杀人分尸呢，现在却成了人见人羡的准新妇，吴妹儿只觉人生无常，不由失笑。

　　可这笑容还未从脸上淡去，她掐指一算，不由头皮发凉，她才发现，吴娘子的小日子可是很久没来了。

　　吴妹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将在院中发呆的吴娘子拉进灶房，她两辈子也没成亲生子，只能研究吴娘子的肚子大小，可看了几回，也没发现有何不同来。

　　吴妹儿心下着急起来，若非有事发生，她成亲的日子最快也得明年初，可若吴娘子真的有孕，到时正显怀。。。

　　吴妹儿心里实在不盼望这个孩子的到来，一来吴娘子身子亏得厉害，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一般，她哪里舍得让吴娘子再受一次苦；

　　二来，人人都知道吴二狗瘫在炕上，到时候这孩子从哪里来的，问起来可有的缠；

　　三来，便是把这孩子赖在吴二狗身上，那等她出嫁的时候也就带不走吴娘子了；

　　四来，这孩子亲阿爹是死在自己手上的，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孩子。

　　左思右想，吴妹儿实在想不出让这孩子出世的理由，可不要吧，这年代打胎是更要命的事，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生完养不起，溺死在尿桶里的。吴妹儿越想越气，恨不得把灶坑里的黑灰再扒出来烧上一回。

　　如今听到吴二狗竟还敢威胁自己，她气得胸口生疼看，忽地站起来，跑进东屋，指着吴二狗骂道：“你若有种，赶紧退了这亲，若不敢，就给我闭上你的狗嘴！”。

　　吴二狗不过是以此拿捏吴妹儿而已，他还等着肖家下大定时的好东西呢，如何能愿意退亲？

　　他见吴妹儿气得呼呼直喘，以为她也为秦氏忘了生辰而气恼，冷笑一声道：“有跟我耍厉害的本事，怎么不敢与秦氏闹呀？”

　　吴妹儿火气上来，冲上前就扯掉了两人的被褥，提起马桶又要浇，吴二狗大声阻拦，本来眯眼装睡的吴老娘一听不好，

　　忙厉声喝道：“死丫头，你可想好了，现在不比以前，家里没少了人来；若让人看见了，不但肖家的亲事得黄，以后你也别想嫁人了！”

　　吴妹儿骑虎难下，正在这时，六娘娘来了，远远喊道：“妹儿，你养的鸡跑出院子啦。”

　　吴妹儿放下马桶，扔下一句：“你敢跟人说一句，我就敢浇你们一头，大不了我不嫁，日日磋磨你们俩！”

　　吴妹儿出去笑眯眯接过母鸡，戳戳它的头，道：“你这个死鸡婆，竟敢肥水去流外人田，说，你打算把蛋下到哪里？”

　　又冲着六娘娘谢道：“六娘娘，亏得您过来。哎，好容易养大了它，下蛋却总喜欢去外面，真是气死我了。”

　　六娘娘笑道：“你这丫头，马上要过好日子了，怎么还能计较几个蛋？”

　　吴妹儿放下母鸡，搀着六娘娘往里走，嗔道：“您怎么也这么说？反正这只鸡，我过门也带着它，大户人家不都兴陪嫁丫头么，我没钱买丫头，把它带去！”

　　六娘娘听得直摇头，连声道：“胡闹，胡说！一个小娘子，开口闭口过门子的，也不嫌羞人呀。”

　　吴妹儿嘻嘻一笑：“您又不是别人，自然不会笑话我。”

　　一听是六娘娘来了，吴二狗立刻鼻涕一把泪一把，指责吴妹儿不孝，哭起自身可怜来。

　　六娘娘还未接话，吴老娘先喝道：“二狗子，莫再说了！”

　　吴二狗收了眼泪，委屈地看看吴老娘，疑惑道：“阿娘，你刚才还说她是白眼狼、死崽子呢，怎么这会却不让我说？”

　　吴老娘叠声骂他蠢钝，六娘娘无奈道：“二狗子，休说妹儿是个好孩子，便是真不好，这时候哪能说与人听的？

　　若亲事坏了，你上哪里再赔她一个好的来？再说她嫁得好，你是不是也能跟着得济？你这孩子，看着精明，怎么一肚子草包呀。”

　　吴二狗拿被子往脸上一蒙，嘀咕道：“都骂我！”

　　六娘娘推了吴妹儿出去，只说小娘子听不得他们的话，原来她是为吴二狗亲事来的。

　　六娘娘一直担心吴妹儿出嫁后无人照顾吴老娘母子，后听说吴妹儿要带走吴娘子再选个能干的，也连连赞好。

　　吴二狗身下那处无用，这一枝算是绝了后，吴老娘与六娘娘两人为此不知哭了多少回。

　　如今肖家许诺一大笔聘礼银子，正好能再替吴二狗寻个娘子来，两个妯娌就打算找个带孩子的妇人，好能在百年之后有人摔盆上香。

　　事关吴二狗，他马上从被子里钻出来。吴娘子他是玩腻了，若非没钱，他早换人了，一听吴老娘肯拿钱出来，吴二狗立时喊道：“这次我要个黄花闺女做娘子！”

　　吴老娘抬手就给他一个闷头捶，气道：“黄花闺女得多少银子？再说，就是那黄花闺女进了门，你那处无用，娶进来作甚？我是要孙子的！”

　　六娘娘也极不赞同，劝道：“找个带孩子的，会过日子不说，她为了孩子也能在家里正经过长久。”

　　吴老娘摆手道：“与他说那些作甚？不管年纪多大，亲事也还是咱们长辈们做主。只待肖家过了彩礼，咱们就把人接进门。”

　　吴二狗失望之余，脑子里还是做了一番美梦：生过孩子也好，知道人事。他下身虽不能动，但上面正常，妇人肯定能听懂自己说话，如此这般一番。。。

　　因此，这吴二狗倒成了最盼肖家来下大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