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13、第 13 章

　　吴妹儿搓着冻的如同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头，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脚，招呼了一声：“伯娘婶子们先忙着，我洗完了，家去啦。”

　　弯腰用尽浑身力气才把篮子提起来，一步一步挪着往家走。

　　身后还忙着捶打衣服的一群村人看她走远，纷纷叹息：“别看吴二狗不成器、吴娘子又疯癫，养出来的这吴妹儿倒真是个好的。

　　可惜摊上这样爹娘，想找个好人家结亲却是不易，真是命苦的孩子。”

　　一步三歇，吴妹儿好容易磨蹭到了村口，碰到一群十多岁的小子们迎面走来。

　　吴妹儿抬眼一看都不认识，知道不是本村人，便将身子微微侧倾，让出路来。

　　哪想到那群小子却在她面前停住，上下打量起来。

　　因着吴娘子当初的美名，便是后来被抓破了脸，也没少有外村人来看。及至吴妹儿长大，还有人专门跑到她家里去瞧她长相随不随阿娘。

　　说起来吴妹儿长得还真不差，模子挺随吴娘子的，杏眼樱唇瓜子脸盘，身条虽未长开，却也是生就一副小骨架，比这本地小娘子生生小了一圈似的，柔若无骨、十分秀气。

　　只是到底和生养吴娘子之地的水土不同，吴妹儿生在这不养女儿的漠北，看着总不如她阿娘水灵。

　　再加上漠北风大，也没什么擦脸油，吴妹儿怕被吹粗了皮肤，往往要好几天才洗一次脸，又日日在外面奔波，就显得灰突突的，不甚打眼。

　　只听前面领头的小子怪叫一声，指着她问道：“哎，你就是吴二狗家的那个吴妹儿？”

　　被人问惯了，吴妹儿无奈，乡下人也没甚规矩，不单是这么大的孩童，连那年长的妇人也有大老远地特特跑到大獾洞村来看自己长相的。

　　吴妹儿当下也不开口，只点头应是，手中的篮子沉着咧，一心盼他们看完热闹好快点离开。

　　谁想这群小子看过了也不肯离开，那领头的小子回头与同伴道：“三福，你他娘的跟老子说是美人，哪里美了？这明明长得跟个灰兔子似的。”

　　三福吸溜着老长的黄鼻涕，有点儿委屈，答道：“我过年时跟我娘一起见的她，看她可白了，我娘都夸她，说比咱村的二妞还白，可好看了。”也有几个跟着附和，说三福说的极对，他们也曾见到的。

　　领头的“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面向吴妹儿，又看了半天，挠挠头，嘀咕道：“眼睛还行，挺好看，嘴巴也可以。”

　　再往下看，皱着眉头道：“这么瘦，不好生养！”又伸手在吴妹儿头上与自己比了比，总结道：“太矮！”

　　吴妹儿一动不动，听得直翻白眼。

　　领头的看见了吴妹儿的白眼，不满意了，收回双臂，交叉在胸前，斜着眼睛，伸手指向她道：“灰兔子，你阿爹吴二狗干了什么，你都知道吧！”

　　吴妹儿见这群孩子看完了还不肯走，便捡了块干净的地方放下衣服篮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气，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一边抬头反问道：“你们又是哪个？”

　　领头的小子见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深感自己被怠慢了，不满地咳了一声，压低嗓子道：“是我先问的你！”

　　吴妹儿对这种小孩子把戏十分不耐，拧着眉头反问道：“你不是知道了吗？”

　　不过她也深知这般年纪的小孩最是难缠，不愿惹麻烦，便敷衍道：“哦，知道。现在可以说你是谁了吧！”

　　领头的小子还未答话，刚才那个吸鼻涕的三福上前，竖起大拇指，得意洋洋地指着他介绍道：“说起来吓死你，这是我们大哥——肖劲！”

　　吴妹儿平日与村里女孩儿挖菜做活，往往也是人在心不在，哪有什么心思听她们讲那些小孩子事？所以并不熟悉这名字。

　　此刻她看着三福的嘴巴一张一合，那黄乎乎的鼻涕顺着上嘴唇就要进嘴了，却到最后关头硬是被三福一口气又吸了回去，不由发愣。

　　肖劲见吴妹儿傻盯着三福也不说话，以为被吓住了，傲慢地啧啧嘴巴，道：“嗯，这回知道我是谁了吧。怎么，害怕了？

　　你放心，好男不跟女斗，我肖劲素来不屑跟娘们动手，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吴妹儿哪里在听肖劲说的什么，随口“嗯”了一声，她整个心都随着那鼻涕在三福嘴边一上一下，看得难受，恨不得直接伸手，把那黄鼻涕一把塞进他嘴巴里。

　　肖劲装了半天，就换了吴妹儿带搭不惜理的一个“嗯”字，小小少年深觉自己被她怠慢了，一步赶上前，贴近吴妹儿的脸，逼她正视自己，

　　恶狠狠道：“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阿爹欠债，你做儿女的，就得替他还！

　　欺负我们肖家村没人了吗？哼！肖五郎是我哥，他没了，他兄弟我还在，你阿爹敢给他戴绿帽子，这事怎么算？”

　　吴妹儿素来不喜与人挨近，见肖劲竟欺上身来，不由心下着恼，身子稍微向后倾避开他，

　　侧脸道：“我阿爹已经被你们打的瘫在床上，算是赔了肖家半条命，还要怎地？”

　　肖劲见吴妹儿有嫌弃自己的意思，颇有些恼羞成怒，后退立直身子，冷哼了一声，转头与那帮小子道：“这丫头问咱们怎么办？兄弟们，你们说怎么处理她？”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冒出头来，拿出个主意：“大哥，吴二狗欺负咱嫂子，咱们就欺负他家的！”

　　哪想到肖劲倒先气恼上来，上前给他一个脑瓜崩，喝道：“闭嘴，猴子，那贱人也配咱们叫她嫂子！”

　　那个唤作猴子的马上连连扇自己嘴巴，道：“是是是，大哥，瞧我这张笨嘴。唔，吴二狗欺负咱贱人。。。”

　　便是吴妹儿再不耐烦，听到此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肖劲更是没面子，恼怒地朝着猴子大喝一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