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错过”的爱呦》ayikawa

2、2

　　S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里，最繁华的大酒店里，最富丽堂皇的装饰闪得真纪的眼睛都要花了。真纪站在酒店门外，心里感叹着“果然是有钱人，搞个订婚而已都要如此铺张浪费”，踌躇得考虑着要不要进入。

　　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应该没有再重新折回去的道理吧？但是，自己又真的很不想看到星野和其他人喜笑颜开的场面。四周大批的宾客都已经蜂拥而至，手上都带着红包和见面礼。

　　看到其他宾客手里的红包，真纪额头开始向外直渗冷汗。心里想着“怎么办？我不懂订婚仪式的程序啊！还要带红包的吗？”。可是自己是两手空空来的，只做了来大吃特吃一顿的准备，完全忘了还要带见面礼这回事。

　　“真纪！干嘛在门口扭扭捏捏得不进去？”被人从背后使劲拍了一掌，真纪一脸黑线得转过头，看到了一张嬉笑着的无比熟悉的脸。原来是有川。

　　“你这身礼服不错嘛！领带颜色也挺漂亮哎，很适合你。”刚见面的有川就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得夸赞起真纪的装扮了，真纪为了避免有川说得刹不休闸，赶忙拉着有川走到一边，小声说着：“有川，我没带礼金啊，怎么办？”

　　作为昔日同学来参加订婚宴却不出礼金，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有川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阵，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真纪，信口开河道：“没关系啦！反正今天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当年其他班上的学生，他们不一定能认识你，你就假装成我的亲戚就行了，这样就不用给红包了！”对于有川的话将信将疑，真纪略带顾虑得四处看了一眼：“万一有人认出我了怎么办？”

　　“你还真是烦人啊，真纪！”有川抱怨了一句，便低头在包里掏了半天，总算掏出了一副宽边厚底的眼镜：“呐，这是我的备用眼镜，把这副眼镜给你戴上就没问题了，保证你老妈都认不出你！”说着便顺手把眼镜架到了真纪鼻梁上。

　　真纪的视力一向比较正常，戴上这副高度数眼镜后便视线模糊，脑袋发晕。但是，真纪咬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谁让自己两手空空跑来不带礼金呢？头晕一会儿，眼花一会儿，都无所谓，只要别让自己因礼金而丢人就行。

　　“哎，等等！让我再稍微帮你打理一下刘海。”有川拉住了摇摇晃晃的真纪，使劲把真纪的刘海拨到像鸡窝一样凌乱。

　　“大功告成！这样看的话，任谁都看不出你是当年那个文质彬彬衣冠楚楚的真纪了！”有川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而此时的真纪，俨然被有川修饰成了一个戴着瓶底眼镜，顶着个鸡窝头，一副邋遢样的社会小职员模样了。

　　“接下来紧紧跟着我走就没问题了。”听到有川自信满满的语气，真纪一脸无奈得揪住有川的衣角跟着有川往前走。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听清有川不时跟周围人打招呼和不断寒暄的声音。偶尔有人问起有川：“有川，你身边的这位是？”

　　“啊，他是我亲戚，下了班被我顺路带来参加宴会的。”有川这样向众人介绍着真纪，这才令真纪因被注意到而神经紧张的真纪稍微有所放松。

　　向前继续走了一段路，就能够听到四周开始人潮骚动起来，还能听到众人纷纷嚷嚷举杯祝贺的声音，以及侍者端着餐盘四处穿梭的脚步声。真纪意识到，现在一定是走到主会场了，便不由自主得攥紧了双手。

　　来到了主会场，也就意味着即将要与星野碰面了。然而直到现在为止，真纪都并没有做好要与星野面对面交流的心理准备。此刻，真纪反而有些庆幸自己戴着这副厚底眼镜，能够将自己完全掩饰起来，不至于被星野认出来，自己不会觉得尴尬，也不用再强迫自己去看星野和千春那副幸福愉悦的表情。

　　“非常感谢各位同学们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我的订婚仪式。”从主会场的前台话筒里传来一个成熟好听的男声。听到这个声音后，真纪浑身都开始打颤。

　　“你怎么了，真纪？怎么不停得发抖呢？”听到有川的询问，真纪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紧紧攥着有川的衣角，身上的颤抖都顺着双手传给了有川。

　　真纪脸色苍白得放开了有川的衣角，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声音颤巍巍得说道：“我，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待会再过来。”

　　“嗯？要去洗手间吗？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你戴着那副眼镜应该看不清路吧？”

　　“不！不用了。”真纪失声急切得制止了想要一同前往的有川。

　　不能让有川看到自己因为那个男人而惊慌失措的样子，真纪这样想着，扭过头便凭借着最初的记忆朝洗手间的方向拔腿奔去。

　　太狼狈了，太懦弱了！真纪一边拔腿奔跑一边在心里咒骂自己。不就是听到了星野时隔八年的声音吗？不就是他要结婚了可另一半不是自己吗？明明早就把这份感情忘得一干二净烟消云散了，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打算若无其事得恭喜他几句的，为什么？一见到那个人，一听到那个声音，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重新建筑起来的坚强和自信，瞬间就瓦解了呢？

　　真纪使劲推开洗手间的门，就即刻扑到洗漱台上，胃里泛起阵阵酸痛感，紧接着便“呕，呕”得吐了起来。幸好这个功夫里众人都呆在主会场听祝词，没人在洗手间里发现真纪的狼狈。

　　真纪躬着身子，大口大口得喘着气，用手鞠起一捧水灌进嘴里，使劲漱了几下口又把水吐出来。好累，好想回家，真纪想看清镜子里的自己，却只看到一个模糊又狼狈的轮廓。

　　“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啊，千春。和星野站在一起真是般配极了。”从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众人簇拥着千春的喧哗声。

　　难道开场词已经宣讲完了吗？千春已经离台了？真纪小心翼翼得躲在洗手间里，听着门外的动静。

　　“谢谢。我接下来要去换一身礼服，和星野一起给客人们敬酒。小林小姐，你可以去休息室里帮我拿一下备用的领带吗？”这是千春的声音。

　　清澈，温柔，亲和的语气，八年来一点都没有变。虽然真纪刚才没有看清千春的脸，但是真纪可以想象得到，对方一定和从前一样，依然是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想到这里，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涩，悲愁，羡慕，惋惜。真纪觉得胃里又变得极其不舒服，弯起酸痛的腰，再次“呕”得一声吐了出来。

　　吐得天昏地暗，神魂颠倒之后，真纪用手扶着酸软的腰部，精神萎靡得自言自语道：“天啊，为什么要折磨我？干脆直接让雷劈死我算了！”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轰隆”一声，响起一阵惊雷，紧接着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真纪当即傻了眼：“我，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寻死。老天，请您息怒。”无数次的祈求上天给自己赐福，上天都仿佛没有听到，可是刚一说自己要寻死，上天立马就有反应了。真纪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哈哈哈..”就在真纪向上天解释着自己并不想寻死的时候，洗手间门口传来了一阵愉悦的笑声。

　　哪个混蛋突然闯了进来，撞见了自己这副狼狈样，还在嘲笑自己？真纪感到自己被来人嘲笑了，便怒火攻心得转过头，身子靠在洗漱台上，皱着眉头，一脸悲郁得吼了一句：“你笑什么笑？看到别人精神不振的样子，你很开心是吗？”

　　反正自己戴着厚底眼镜，顶着个鸡窝头，对方肯定认不出自己是谁，就算不顾形象得对对方破口大骂也绝对没有问题。

　　现在门口的那个高挺的身影很明显得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真纪会发飙，便紧接着愧疚得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笑话你的。你在哭吗？”

　　为什么对方会说自己在哭？真纪犹疑着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湿漉漉的，不是水龙头里的水，而是自己的眼泪。

　　竟然不知不觉间哭了吗？真纪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明明自己是很生气的，但是却难以爆发出来，所以郁愤得哭出来了了。这真是太丢人了。真纪使劲用手抹掉眼泪，继续愣愣得靠着洗漱台站着出神。

　　“你以前也是XX高中的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对方竟然还没走。真纪哀怨得看了一眼对方：“不认识我的人多了，我又不是什么大红人。”

　　对啊，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个什么都得不到的普通人而已。真纪只顾着郁郁寡欢得暗自惆怅，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声音是如此得熟悉。

　　“是这样啊，不过也没有关系。”对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以前不认识，为什么你会来出席我的订婚仪式？”

　　什么？订婚仪式？出席？你的？真纪听了这句话，思维停滞了许久许久后，才终于有如遭到五雷轰顶般清醒了。“啊，哎，咦？”真纪一边支支吾吾得后退，一边惊恐得意识到，此刻正在和自己对话的人，竟然是星野！是那个星野啊！

　　怎么办？这下子要怎么办？要怎么回答他？此时的真纪，心里的郁愤不平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惊慌失措，思维短路。这是自己和星野八年来的第一次对话啊！自己竟然还恶狠狠得骂了他？真纪用手撑在洗漱台上，心里呐喊着：上天，拜托你！快点想办法带走逃走！

　　但是真纪当前的窘状看在星野眼里却是另外一番风味：一个戴着厚底眼镜，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哭得梨花带雨的男孩子，刚才还在憋红了脸骂自己，这会儿却又仿佛碰到了什么灾噩一般，不断退缩，一副惊恐得想要逃离的样子。

　　星野突然间觉得有些有趣，心里泛起了想要再逗逗对方的念头，便又开口了：“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什么会来参加我的宴会呢？”

　　对方听了这话，一脸恍惚得愣在了原地，半晌过后，才又带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声音断续得说道：“我，我是跟着亲戚一道顺路，过来的。”

　　这个男孩子一副受惊的表情真有意思。星野这样想着，便向前走了几步：“是这样啊。那你的亲戚是谁？”没想到又会被询问，对方紧紧攥住洗漱台的边缘，将整个身体的重心都依靠在台沿上，发现星野朝自己走进了，便立即缩着身子向后移动。

　　简直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星野心想。

　　“我的亲戚？嗯，叫有川。”

　　“有川？”

　　“嗯？啊，是的，是叫有川。”

　　真纪在心里祈祷着：拜托你了，星野，快点离开吧！你再不走我就要慌张得晕过去了。真纪此时“砰砰”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都快要蹦到嗓子眼了。他在心中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和星野交谈时自己的形象，有滔滔不绝的形象，有撒娇蛮横的形象，还有温和体贴的形象，却万万没想到真的真的面对着对方时，自己会是这样一副畏畏缩缩，大气都不敢出，只想立即钻到尘埃里去的形象。

　　真纪心情低落得想：如此自信炫目的星野，确实不该喜欢如此卑微怯懦的自己。

　　星野用手摸着下巴，抬着头仔细回想了半天：“有川？是哪个？让我想想。”脑海里，本班的，外班的人物形象一个个飞速闪过，后来终于模糊得浮现出了一个面孔：“哦！大概想起来了，是当时另外一个班的男生吧？我发请柬的时候，只要是同年级的，就都会给转发，所以很多来出席宴会的外班同学，记忆都不是很深刻。”

　　真纪只是低着头，视线看着墙角，心里默默祈求星野快点离开。

　　“这么说来，当时还有一个和有川关系很好的男生来着。”

　　真纪的心猛得一沉，接着便剧烈鼓动起来：他要想起我了吗？

　　“我以前还对那个男生有点好感呢。他是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星野用手摸着下巴，靠在门框上，皱着眉努力回忆着。

　　他已经忘记我了。真纪原本鼓动的心突然间变得极其平静：这个我心心念念，从来不敢忘记他姓名的人，却已经连我叫什么都忘了。

　　“想起来了！”星野站直身子，打了个响指，漂亮的眼睛看向真纪的方向，朗声说道：“是叫纪真吧，好像。”

　　真纪平静得站直身子，内心不再有惶恐，迈开步子朝着门口走去，语气清凉见底：“随便他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世上有那么多过目即忘的人，要是把每个人都记住也太劳心费神了。你只需要记得最重要的那个人就行了。”

　　星野注视着眼前这个男孩子。气质很青涩，刚才的状态也很惶恐，但是现在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清冷又不可捉摸。

　　这个男孩子在与自己擦肩而过时，星野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熟悉感。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星野看着真纪离去的背影问到。

　　真纪缓缓得迈步前行，内心里此刻变得一片清明：“我和你以前从没有见过面。”紧接着，真纪放轻了语调，接下来这句话只用微小的音量说给自己听：“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