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座城市患过伤风》朽鹿不逢春

2、CHAPTER 2

　　CHAPTER 2 - NOW
　　有人说过，梦里出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
　　很遗憾，还没等我纠结完是否该去问候问候我可亲可爱午休又偷跑出去打篮球的后桌，他就已经先我一步把他的大脑袋横在我眼前了。
　　“嘿林晋！真难得你今天午休居然醒这么早。”
　　“明天就是周末，今天可以晚上多休息一会儿。”
　　听我这么回答，秦惹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还眨了眨亮晶晶的桃花眼，让我有点云里雾里搞不清他又要耍什么把戏。
　　被他这么一笑，我都忘记要跟他说，我刚刚在梦里看见他了。
　　梦里的他站在碧浪翻滚的海边，脚下是洁白的沙滩，微湿的海风带起他的衣角，我远远地看他回头，然后冲我微笑。
　　我听见他喊我的名字：“嘿！林晋！”
　　阳光真不是一般的好。

　　清校铃已经打了快半个小时我才做完卫生，一到家秦惹就揉着肚子抱怨饿死了。
　　不是我自夸，但我还真是很有料理天分，在离家之前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开始独自居住后就开始学着自己做饭，意外上手，也意外好吃。还要多感谢这手好厨艺，秦惹的胃被我抓得死死的。
　　晚饭只做了几个简单的小菜，但却都是秦惹爱吃的，快三年了，我已经熟知他的喜好。
　　我们都不是喜欢在饭桌上口若悬河的人，彼此之间静得只能听见碗筷碰撞发出的瓷器清脆的声音。
　　突然，秦惹开口，声音突兀到吓了我一跳：“啧，林晋，以后谁要是嫁给你真是享福了。”
　　“哦？”我挑眉看他。
　　秦惹把头埋进饭碗里飞速扒拉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如果是女生，一定是我女朋友。”
　　我轻轻哂笑，却不作任何回答。
　　我其实很想说些什么，比如，不是女生也可以，只要你愿意。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连带着那份不甘心。
　　秦惹，你为什么可以用那么笃定的语气说这种话？你这么说，虽然美好得像个承诺，但是要知道，生活没有如果，你这不就是彻底断绝了我所有的念想吗？

　　吃过晚饭，秦惹堵在我书房门口不让我进去，右手托着一打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冰啤，笑着看我：“今天周五诶！拜托！你就别看书了，放松一下啦！”
　　我皱眉，但他却深知我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抱着我的腰就是一顿猛摇，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撒起娇来竟比小孩子还难缠。
　　好吧，碰上秦惹，我就得认命。
　　嘴角无奈地上扬，好气又好笑地扳开他死扣着自己的手：“去把电视开了。”

　　身边的空罐越来越多，连我自己都有点懵，到底什么时候家里被秦惹窝藏了这么多啤酒。
　　房间里的灯已经被秦惹关掉了，电视里播的是已经忘记名字的老电影，内容是什么，我们两个都没人在意。但我印象却很深的是由始至终贯穿的插曲，那首西班牙最经典的探戈舞曲，“只差一步”，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这么被这旋律震撼到了。
　　秦惹靠着我的肩膀，和我一起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
　　他已经醉了，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各种漫无边际的话，说到兴奋处就是一阵手舞足蹈，抓在手里的酒洒了一地也浑然不知，而后又忽然瘫软下来，枕着我的大腿沉沉睡去。
　　我没有搭他的话，反正他也醉得连我有没有出声都分不清了。
　　我喝得不少，却觉得自己越喝越清醒。
　　直到我看着秦惹的脸，在电视机的冷光和窗外昏黄的路灯交织照耀下，是那么朦胧迷离，离我那么近，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我才知道，我已经醉了，彻底醉了。
　　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我就已经醉在他的笑里了。
　　就像喝醉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清醒，我总不愿承认自己的深情。

　　我看着秦惹，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衣领微敞露出的锁骨，他随意伸展的修长的双腿。我肆意地看着他的一切，属于秦惹的一切。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敢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在他醉到不省人事的时候，在酒精暗地里怂恿的时候，我才敢。
　　似乎是我的目光太过于炽热，秦惹呓语了一声，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他抬头看我，明亮的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抿嘴笑出了深深的酒窝。
　　“林晋，你……不要这样……看我啦……”他用力甩了甩头，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更凑近我的脸，“你……的每一个眼神，都……都像在表白啊……”
　　“林晋……你到底，在透过我……看着谁？你知不知道……你……你现在的眼神……有多温柔……”
　　“林晋，你的眼睛……怎么……好像在哭啊……”
　　求你，秦惹，求你别再这样看着我说这样的话了。
　　他的声音温软低沉，在酒精的作用下有点含糊，但我却意外听得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那一字一句都清晰地叩击在我的心上，给我带来说不清的复杂感受。
　　手一抹脸，居然还真让我摸到了水。
　　眼泪？
　　我真想不到自己会哭，我原以为我足够坚强。
　　独自来到异乡求学被孤独恐慌围绕的时候，我没哭；深深喜爱了多年的球队在世界杯上输球的时候，我没哭；每次运动受伤或发烧到头痛欲裂，我也没哭……我已经很久没哭过了，久到连我自己都对自己的坚强信以为真。
　　可谁知，秦惹醉后无意识的呢喃却轻易地击溃了我心底的防线，打破了错觉，揭穿了假象。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会为了情爱而哭哭啼啼的软弱的人啊。真丢脸。
　　秦惹话说完就又沉沉地睡去了，就像一枚扔进池塘里的石子，掠起了满池涟漪，最终却不见踪影。
　　这回应该不会突然又醒了吧。
　　我伸手轻轻盖住他的眼睛，他的睫毛细细软软还很长，贴着手心有些痒。我俯下身去，慢慢靠近他，动作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醒了他。
　　我的心在狂跳。
　　终于，我的嘴唇离他的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似乎哪怕我只是无意识地抖一下就可以紧紧贴到。只要再往前，再往前一点，只要一点，就，就……
　　就怎么样呢？能怎么样呢？
　　心里只剩下对自己的嘲讽和一个无奈的苦笑，就算亲到了，又怎么样呢？我甚至还为自己找了无数个如果被秦惹发现自己应该找的借口，可是，又怎么样呢？
　　林晋啊林晋，你究竟在奢望什么啊？难道仅仅是一个偷吻吗？还是你想要他从此把你当做变态？
　　你什么都不应该要的，什么都不应该。
　　狠狠地砸进他的肩窝，脸擦着他的双唇而过，惹来秦惹闭着眼睛不满的轻声嘟囔，却没有惊醒他。靠在他肩膀上，嗅着秦惹身上浓郁的酒味和一股只属于他的淡淡的别人似乎都闻不到只有我才闻得到的清香，在深深迷恋的香气中，我缓缓睡去。
　　就这样吧，就这样……足够了。
　　兄弟，就够了。

　　CHAPTER 2 - PAST
　　“喂，回过神来啦。”走在身边的男生笑得一脸白牙。
　　“啊……哦。”
　　夕阳把我和秦惹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交织成一片阴影，片刻间就蒙住了我的心神。
　　真是好巧不巧，秦惹在成为我第一个认识的异乡人之后，又成为我的第一个新同桌。
　　不过话说回来，本来心中还很忐忑不知道有点不爱说话的我怎么样才能交到新朋友，但在一进教室就看到秦惹那张灿烂到蠢哭了的笑脸后，心瞬间就安定下来了。
　　也是，托秦惹的福，开学第一天我就和班上每个同学都有了点交情，而过后的这几周也过得如鱼得水。
　　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妙，看那一脸得意的笑容就毋庸置疑，秦惹正在移动的目的地一定是我家，这还真是不辜负他在帮我搬家那天就说的“记好门牌号以后来蹭伙食”。
　　放学的时候，班主任老师特意留了我们两个，满脸“仁慈”地叮嘱了一番：“你们俩天天往篮球场蹦跶，又都是班委，这新学期的第一次段赛你们一定给我拿起来咯，老师要求不高，第一名就好，不勉强吧？”
　　秦惹表示因为班主任阴测测的笑容而深感威胁，急需要和我共商段赛大计，以谋生路，于是一路腆着面皮蹭到了我家。
　　其实这之前，我还真没想过会有人来我家，额，姑且算是做客吧。因此，当我打开房门，那一幕幕绝对会出现在单身男人公寓中的脏乱差景象毫不意外地袭击了秦惹的眼球，看着他瞠目结舌的表情，我忍不住噗嗤一笑：“怎么，没想到？男生房间这样不都是很正常吗？”
　　“没没没……”他连忙摆手，“是正常没错……只是没想到你也是这样啦。”
　　为什么我不能是这样？
　　到嘴边的话我忍住没问，看着他莫名而来的窘迫的表情，我的脸色也变得不是很好看，幸亏克制的很好没被他发现，但心里却暗暗下了个决心。也因此以后秦惹每一次来到我家，都能看到整洁的房间和擦得干净的地板，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我和秦惹都是酷爱篮球的人，讲到篮球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两个人面对着面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大有不用口水把对方淹死誓不为人的架势。就在这种酷似骂街姿态的对话中，我们算是定下了段赛针对一个对手的作战方针。
　　秦惹瘫在沙发上，满脸疲惫：“去去去，不跟你废话，做饭去。”
　　我也很累诶！为什么是我做！
　　可是莫名其妙身体像不受控制一样，居然就认命地往厨房挪，即使满心的抱怨还是做了两碗喷香的方便面，实在是因为家里没存货了。
　　到手的面条，秦惹“呼哧呼哧”热火朝天就吃下去了，也不管到底是高档的意大利面还是超市批发回来廉价的桶装面，三下五除二解决一碗后还饥渴地向我要第二碗。
　　看着饱食完一脸餍足表情趴着的秦惹，我突然觉得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的愉悦。

　　第一次段赛我和秦惹两个都用尽了全身的最后一滴汗水，打得很是酣畅淋漓。就连身为对手的十班也在比赛后笑着过来跟我们击掌，还说什么虽然他们被我们虐得很惨但还是打得很爽，以后希望还能一起多打几场友谊赛之类之类。
　　秦惹笑得大咧咧地勾着十班队长的脖子，一脸哥俩好的架势，但我却总觉得秦惹的眼神里充满了“啊咧？十班就这么抖M”的意思。
　　不去看他贼兮兮的笑，我扭过头，一口一口慢慢喝水，补充身体因剧烈运动而丧失的水分。刚刚的比赛我尽了十二分的力，累得半死，出了一身汗，现在浑身都湿透了，汗水让球衣黏在身上，湿哒哒的让人不舒服。
　　“哗——”
　　我刚打算随便先拿校服抹下脸等下去洗脸，一瓶冰凉清爽的矿泉水就从我脑袋顶上灌下来，那飞流而下的气势，连身为当事人的我都为之惊叹。
　　转身，果不其然，秦惹一手叉腰一手还举着那个空了的矿泉水瓶在我头顶。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晋你湿身了哦！怎么样哥哥洗得不错吧！”
　　我歪了歪嘴，看秦惹一副小贱人得逞嘚瑟上天的模样，无语到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
　　带着绝对是那种温文尔雅善良纯良的笑容，我亲切地对他招招手，示意让他到我身边：“哥哥快过来，这么巧就知道我想洗个澡？浑身都是汗难受死了呢。”
　　秦惹像只大型犬讨赏似的蹭到我身边：“怎么样？哥哥善解人意吧！”
　　“嗯！”我笑~
　　下一秒。
　　“哗——”
　　“啊——林晋你个混蛋！！！”猝不及防秦惹也被我倒了一瓶矿泉水，略微乡非的斜刘海蔫了吧唧耷在脑门上，说不出的喜感。
　　“哥哥，人家想和你一起洗嘛！”我眨眨眼睛，朝他跑了个媚眼。
　　秦惹突浑身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矿泉水冷得，但估计应该还是被我那个电力十足的媚眼给吓到了。
　　“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啊！！！”满场只剩秦惹凄惨的咆哮。

　　回到家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风吹干，凉凉爽爽倒是一时舒服了。可是坐在书桌前还没多久，头就开始昏昏沉沉了。
　　约莫大概也许是感冒了。
　　我随意躺倒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刚刚体能的大消耗让生病的身体更加虚弱、疲惫不已，秦惹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还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费力挪到药箱那里。
　　“喂，林晋，你外婆让我给你带点她做的狮子头，我待会儿晚饭上你那里吃吧。”
　　“嗯……嗯……嗯……”
　　听我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秦惹有点慌了神：“林晋？林晋！你怎么了？生病了？”
　　不行了，眼皮好重，整个人都好累，家里的床好软，还是睡一会儿吧……
　　“林晋？林晋？喂喂喂！！！”听筒那头秦惹的声音好像还唧唧歪歪（？）地叫嚷着，我拿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想象着秦惹抱着个手机毛毛躁躁大跳脚的样子，我笑了一下，很快就心情愉悦地陷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规规矩矩地躺在被窝里，房间外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摇了摇睡了一觉还是剧痛的脑袋，我扶着墙一步一步蹭到厨房，果不其然，秦惹围着我新买的围裙，站在烧得正旺的锅子前拿了个勺子不断搅拌，一副贤妻良母的架势。
　　但是那味道，真是，也亏得他好耐性居然还一直闻得下去。我忍不住上前，拿过他手里的勺子，关掉煤气炉：“闻味道就知道烧焦了，居然还不倒掉。”
　　“咦？你起来了？快回去！回去！你放心这里交给我，你回去躺着。病人怎么能下地呢！”他一看到我，表情就急了，连拉带拽把我推进房间。
　　我拗不过他，只好说：“晚饭还是我来弄吧，省得什么时候你把我家烧了我都不知道。”
　　秦惹瞪着我，气鼓鼓地说：“刚刚那是试验品！试验品懂吧？用来试试手的！林晋我说你可别看不起我啊，哥哥我做满汉全席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瞧好了吧！”话说完就把我往床上一送，转身就又直奔厨房了。
　　看他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没办法，我只能翻翻手机通讯录，找找还有没有存那些餐厅的外送号码。
　　生病的时候其实不是很想吃东西，尤其是发烧，嘴巴里都是苦的，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
　　但是当秦惹端了晚饭到我面前时，我突然就又想吃东西。小桌上放着一碗皮蛋瘦肉粥，皮蛋瘦肉的量都很足闻着非常香，旁边摆了两盘小菜，甜豆和榨菜，一咸一甜，又都是我所喜欢的。秦惹这一餐，算是准备到我心坎里了。
　　我狼吞虎咽，吃得一点没剩，抹抹嘴：“看不出来啊，秦惹。”
　　秦惹得意到笑得满脸都是牙齿，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我顿了顿，也笑着看他：“就是下次记得告诉‘粥品轩’的人，他们可以加点葱花，会更香的。”
　　秦惹的笑僵在脸上，不情不愿地别过脑袋。
　　我哈哈笑了两声，从这个角度可以轻易看到秦惹连耳根都红了。搬开小桌，把他拉到身边正对着自己，我直直地望着秦惹，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但是真的很谢谢你照顾我，我，很感动。”
　　我的身体不常生病，但一病倒就来势汹汹。这次若是没有秦惹的照顾，虽然肯定也能好，但心里总是觉得不太舒服，什么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生病了都没人关心之类之类超级悲观的想法就会占据整个脑海。
　　但庆幸的是，秦惹来了。他帮我丢掉了所有不安，给了我一种有一个人会一直一直都会在我身边的感觉。
　　给我带来了无论风雨都不是一人独行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