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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林博和雪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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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自然就要还愿。
一尊佛高悬,垂着看心思叵测的二人。
没有求的,还了愿,求了平安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来向佛祖还愿。
跪下来的四只膝盖蹭着蒲团,卓灵反而不同上次,虔诚地望着佛,双手合十。
黄子芩瞥了好几次,只见卓灵嘴唇翕动,她便扭回头来,屈身一拜。
这日,卓灵并未说什么烦扰她的话。
因着国中战事紧,禁军动作也频繁,林博一连去了月余,都没得着机会回家,好不容易终于正常休沐,林泽闻特意作慈父状,早早地站在门口迎着他,见他骑着东王赐的马,缓缓地踱步过来,远远见了他,略夹马腹,蹬蹬蹬跑来,慌乱地滚鞍下马,朝着他低头就拜。
林泽闻虽然捏他肩背还是瘦削文弱,但精气神到底是不同,捻着胡须点点头,嘴上还是说:“得意忘形的东西!在你老子面前显摆,还不快快去见你母亲!”
林博就匆匆地去了,听林泽闻的话音,倒像是他母亲有了什么不测似的,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过去,却发现院子中,有个丫头正在院子中一边洒水一边哼唱,看着不像是有不好的事,脚步便放缓了。
人给他行礼,传话的在前头带着笑:“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林博略一皱眉,大少爷?还能有二的?但转念想,是了,姨娘怀胎,他也知道的,但心思却也沉了下去。
父亲期盼是儿子,若是个女儿?他心里冷冷嗤笑着。
见了他那身体康健的母亲,他母亲也是为他回来,亲手给他做了身衣裳,他口中道不敢劳烦母亲,在她眼前拿着衣裳也木然的,不好像小时候一样欢喜笑出来。但他到底还是年纪小的,是有些不能与母亲说的高兴,就在她屋子里头换了出来,展示给母亲看。
他母亲的针线和手艺都是好的,也熟悉他,他穿着觉得合体,笑容终于露出来,有些真情实意的得意要露出来,父亲就进了门,斥责他:“你母亲熬油点灯给你做的衣裳,还拿来显摆,不好好收起来,穿坏了不是折了长辈的心意!”
黄子芩道:“衣服做来就是穿的,看他穿我也舒服。”
林博一低头:“儿不孝,这就脱下来。”
父亲又在这里说了些话,他都默默受着,母亲偶尔回嘴,偶尔又露出一种不想张口说话的疲倦,等他因公事一走,好像把母子之间的温情也带走了,两人对着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只好捧着衣裳冷冷淡淡地退下去了。
回去屋子里,他又觉得烦闷,在禁军的日子里活动得累了,回家休息,反而又想活动活动,便去寻自己的马,才走出去没多久,便听得女子的欢笑声,他心中一动,驻足停下。
原来是拐角另一头,他又听见自己父亲的声音:“你也该得体些,你主母教你的话都当了耳旁风不成?你平日里活蹦乱跳我都宠你,可若是伤了我林家的儿子……”
沉默片时,姨娘道:“奴明白了,这就回去了……”
又听得细碎的脚步声,林博探头一看,姨娘正垂着头,捂着还不大显的肚子蹒跚着往前走。
四下无人,林博竟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紧走两步,拦在姨娘面前。
姨娘一抬眼,发现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小小年纪竟还比她高了一点,不由得笑着打招呼道:“少爷回来了,夫人念了你好久。”
林博脸色紧绷,背着手硬邦邦道:“姨娘出来赏花。”
“是呢,刚刚见了只白粉的大蝴蝶,一时兴起想捉一捉。”说完,雪茵又笑了,她似乎总是笑吟吟的,长得也如饴糖一般,林博有些无所适从,只道:“姨娘如今身子重了。”
心中暗骂,自己怎么成了他父亲这样冷冰冰的人。
雪茵道:“婆子说,叫我就不要乱走了。是那日夫人的客人来了,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夫人,对我说,正是该多走走的时候,生产时更容易。我是听了话的……只是这怀胎,人人说法不一样,也不知该听谁的,也不知是少爷还是小姐,我天天惴惴的……”
说到这儿,她又轻轻抿起嘴巴,笑道:“我和少爷说这话是做什么……不叨扰了,我回去了。”
林博的脑子终于转过弯儿来,拦住她道:“既是母亲的朋友,想来她说的在理。我陪姨娘走走吧。”
于是,便在家里的园子中走了走,林博背着手走在后头,看着倒是恭顺,姨娘雪茵走在前头,矮了他半截,虽然腹中有子,却仍然轻盈,林博略抬下巴,言语稀少。
水香本要去找姨娘送今日的补品,远远地看见了林博在这里,留了个心眼藏在树后听了听动静,看见林博揪了朵桃花往姨娘雪茵的鬓间插了过去。
她徐徐退去,补品也没有送,将这事禀报给了黄子芩。
“你觉得呢?”黄子芩道。
她脸上倒是无悲无喜的,水香揣不准,只好说:“少爷看着倒是比姨娘高出半截,姨娘年纪又小……”
黄子芩道:“他身上有皇家的婚约,不敢作出什么的,明日他又要回去办事了,你我就当不知道吧,免得人一催逼,反而促成了这坏事……若是有这坏事的话。”
坏事是个饼,分给好几个人硬吃强塞,黄子芩把饼先吃了,愁眉苦脸地应贵妃的话进了宫。
今上催逼早日成婚,她却不想让十三公主进门。然而婚事木已成舟,她竟想不出什么合宜的办法,十三公主自己闹着不肯嫁都要被斥责,纵然你棋艺多高深,在成婚这事上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正和贵妃说着话,十三公主进来了,冷冷地看着她,她便要找个由头退下,然而才一进来,贵妃就当着她的面斥责十三公主不懂事,先前要退婚的行为如何如何不得体,要催逼小姑娘给她赔不是。
她登时如坐针毡,口称不敢,躬身下拜,谦卑道:“我儿愚钝,能与天家结亲已然是不敢奢求的福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再不敢有多余的念想,怎敢再受殿下赔礼。”
她跪得越低,十三公主的嗤声便越是明显,然而她已经恭顺至此,贵妃也不好勉强什么,只又斥责了公主几句,叫公主退下了。
然而十三公主还是不肯放过她,这次便是在外头拦住她,还是要下棋。
黄子芩凝望她,心中道,嫁进来不好,可这些话都不好明面上说,只忧伤地望着棋盘,没有尊卑之分,执黑先行,十三公主还未坐下,看她阵势,面色才缓和些,口中道:“夫人可不要像上次那样敷衍了事。”
原来对方看得出来她心思不在棋上?还是说只是不肯信,要再来一次?
然而此时此刻,她想着林博的事,又看看公主,想眼前这少女久居深宫,只爱下棋,不由得生出些怜惜,反而庄重起来。
然而心事还是烦扰,她并不专注,一盘棋下得很是艰难,竟下出和棋的局面。
十三公主登时便高兴起来,抚掌而笑:“好,好,好!”
她三番四次地告退,公主都不肯,拉着她问道能否常去她家玩,然而话刚说出口,旁边一个妇人便笑道:“再晚些,宫门都要落锁了。”
黄子芩感激地看她一眼,离了宫回家。林泽闻问她怎么回来这么晚,她说与十三公主下棋,别的倒也没说什么,林泽闻又问她有没有听到些宫中什么动静,她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