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less》小生月歌

8、1st Sentence

　　说实话，在重逢之前，若林响从来没有想起过这个人。甚至在重逢的那一瞬间也差点想不起来。

　　明明同班过两年，可是绞尽脑汁能想到的对这个人仅有的印象也十分模糊。

　　当时这个人是班里的委员长，而自己是刚刚转学过来的活泼学生。虽然由他自己来说也不太好，但是若林是天生就会受身边人欢迎的类型，所以从来不会缺朋友。

　　因为想尽快和全班同学打好关系，若林去帮忙收了报告讨好委员长大人。但是当他将报告收齐走到委员长身边说：「委员长，报告收齐了……那个……委员长？」

　　……好吧。他被埋头写作业的山口双叶委员长彻彻底底地无视了。

　　大概是太入神了？

　　若林再次唤道：「委员长？委~员~长？」

　　只见山口抬起头来，对他露出厌恶的眼神，大声吼道：「收完了就放在这边赶紧滚！」

　　一瞬间，全班都安静了下来，在吵闹的午休时间显得十分尴尬。

　　若林被吓了一跳，就把报告放在山口桌上走了。

　　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一直都很淡定的委员长会突然对一个转学生大喊大叫，听着身边朋友开玩笑般地说「委员长不会是生理期了吧？啊哈哈。」，若林回头看向缩成一团的山口。

　　稍显瘦弱的脊背和紧紧抓着笔杆的左手。刚刚对自己张牙舞爪的大吼象是骗人的一样。

　　——委员长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当时的若林这么想。

　　而此时的山口在房间的角落随意地站着，顶着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平凡的脸，肆意地散发没有存在感的气场。

　　尽管他是房间里唯一一个不能被称作「美人」的人，要不是刚刚若林在外面和他见过，也绝对无法注意到他站在角落里。

　　「好了好了，为大家介绍一下！」团长拍了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我旁边这位，就是剧团的新成员，舞台剧演员——若林响！大家大概都知道若林已经不是什么新人了，所以你们就自己交流一下吧！」

　　若林早年在另一个剧团演出，但是那个剧团破产了，所有团员便另谋高就。

　　说实话到了快三十这种年纪，已经不适合再一边打工一边演舞台剧了，而且演技虽然可以磨练，长相却是绝对再也比不上那些天生丽质的少年少女。舞台剧界里每年都有那么多新人出道，就算拼命努力，也是很容易就会被埋没掉的。但是若林还是没有像之前那个剧团里大部份的老同伴那样，顺便退出了舞台剧界。

　　由于若林的面试是在公演完毕，庆功会包括反省会也开完大家都在休息的那一天，所以虽然只有团长和少部份团员见过若林，但是若林响在舞台剧界的名字并没有那么默默无闻，于是若林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之后，剧团的其他成员也一一自我介绍过，不过山口的介绍却是由团长大人亲自介绍的。

　　「这位就是我们的剧本负责人山口。」团长很自然地揽过山口的肩，将没什么存在感的他拉到了若林面前，「他在说话方面有的时候会有点障碍，但是写的剧本是真的没话说。」

　　山口朝若林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之后交换名片和电话号码，山口正好没有带手机，若林便写了一张便条纸给山口轻声说道：「其实还是我中学时期的联系方式啦，要是委员长还留着中学毕业的联络簿的话也能找到的。」

　　山口捏着便条纸抿了抿嘴，然后将纸塞进了裤袋。

　　也不掩饰重逢之后的喜悦，若林很开心地问山口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山口摆了摆手，然后向若林微微点头示意表示要离开。

　　若林也不好逼着人家一起去喝酒，正好剧团其他热情的成员在此时围了过来：「新人！喝酒是熟悉对方最好的方式！来，我们去喝酒！」说着，就半强硬地将若林拉走了。

　　本以为早就被挤出人圈的山口会就这样被无视下去，谁知离开之前团员们纷纷向他道别。山口抿着嘴向大家点点头，最后团长也收拾好东西跟着大部队走了。看来山口在剧团中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要出门的时候若林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大概山口并没有想到有人还会回头看他，他整张脸的表情都埋在阴影里，手里攥着刚刚若林给他的写着电话号码和邮箱地址的便条纸，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剧团的成员都很热情。席间觥筹交错，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快就被灌醉了，团长几杯下肚以后话就开始多了起来。

　　剧团虽然已经建立了十五年，但是因为后期才开始正式搬上舞台公演、资金异常短缺的缘故，没有演出的时候大家都到处打工维持生活，当然，其中背债背地最凶的就是身为团长的井上和另一名剧团的常驻人员，编剧山口。

　　说到这里的时候井上团长已经开始口齿不清，莫名的，话题开始转到山口身上。

　　「若林和山口很熟吗？你们同年纪要好好相处。」剧团里比较年长的中年人说道。

　　若林抿了一口清酒点点头：「我和山口是中学同学，中学的时候他是我的班长。」

　　「哦？他还当过班长？」有个年轻人惊讶道。

　　「不用那么意外吧？那家伙个性那么认真，一看就很适合当班长啦。」另一个年轻人说道。

　　「也是啦。对了若林，中学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凑到若林面前问道。

　　若林下意识地想到了山口缩在桌前颤抖的样子，然后说：「中学的时候……他就是那种很认真的人啊。然后……不太说话。」

　　虽然很在意那个人，但是若林有点惭愧，他对山口的了解，真的只有上述那么点而已。

　　剧团的成员有点沉默了。在若林觉得不自在的时候，剧团里算是资历最深的伊藤先生说道：「山口的声音其实很好听，真是可惜了。」

　　「是啊，真的还想再听他唱一次歌呢。」另一个资历也算老的成员说道，「虽然只听过一次，怎么也忘不掉啊。」

　　「山口前辈的声音那么好听吗？好想听听看呢！」说话的是剧团中算是比较新来的担任女歌手的杉本美智子，她长得很漂亮，也很会打扮自己。

　　伊藤先生笑着说道：「是啊，小美智子你也知道剧团本来是不需要歌手这个位置的，但是我和团长还有其他几个老成员都希望山口哪天嗓子好了，能说话唱歌了，就给他舞台唱歌。歌手这个位置，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山口设立的。」

　　杉本精致的脸僵了一下，然后迅速笑起来：「原来是这样，那我得在山口前辈能唱歌之前努力不给歌手这个位置抹黑。」

　　若林听到杉本的话，忍不住向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看了几眼。这个女孩子虽然年轻，但是很会做人。

　　其他的人也都没往深处想，于是话题又转到了别处去，谁家养的猫刚产了仔，谁家的邻居在房间里办事声音太过响亮因扰民而被报了警，之类之类虽然说起来热闹，回想起来却没有什么营养的话题。当然大家也问了若林不少他之前待的剧团的八卦，他之前待的那个剧团也算很有名，至少现在有好几个电视黄金档里的主角都是那个剧团出身的。

　　这顿饭过后，剧团的众人算是好好互相熟悉了。续了两次摊后，大家纷纷回家了，年轻一点的男生负责互送年轻的女生回家，勉强被算进年轻人的若林被要求互送杉本回家。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并没有很多交流，但是若林感觉到杉本是那种非常知道利用自己魅力的女生，比如说在走到黑暗的小路的时候会象是故意又象是自然地抓紧自己的衣角，显出小女生的娇态。虽然心里很明白，也许杉本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是他并不是很讨厌。

　　总之，若林对这个女孩的印象不错。

　　「我家就是这里了。已经很晚了，快要到末班车的时间了，我就不留你上来坐了，下次请你吃饭。」杉本说道，「谢谢你送我回家。」

　　「好。明天见。」若林在心里又给这个女孩加了一分。

　　虽然这个女孩才二十岁出头，但是言谈行动之间却显出了不属于她年龄的成熟，看起来是个非常不错的女性。

　　但是若林也没有多想，他的末班车快赶不上了。

　　到了家以后，若林洗好澡，回忆了今天的一切，先是去剧团办一些手续，和团员们打招呼，然后和他们喝酒谈天。

　　从团员们口中听到了许多事，包括团长和山口是亲戚，两个人都是没有念高中，一心往舞台剧这个行业扑的，虽然一直背债到现在；山口并不是天生就不太能说话，而是小时候出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的，现在也不是完全不能说话，但一年大概只有几天时间可以恢复正常，每天大概只有几分钟可以试着发出声音，似乎并不是嗓子的问题；山口的剧本其实很有名，有好几个导演都希望他能帮忙写剧本，可是山口只想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不想听从别人的要求，于是那些导演各方施压，导致剧团的运营如履薄冰。

　　回想起来，团员们讲了那么多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仅仅记住了和山口相关的。

　　若林时不时地打开手机盖，看见没有提示有新讯息，然后又合上，如此反覆，直到睡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