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闪亮亮》冬瓜茶仙人

5、第 5 章

　　玻尼觉得有点喘不上气，那张漂亮的脸和他离得那么近，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只看到尤莱亚开合的嘴唇，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谢谢。”玻尼有点结巴地说：“一直……？”

　　“恩。”尤莱亚的表情有点奇怪，很快又站直了身体。

　　“你喜欢安妮公主？”尤莱亚问：“爱上她了吗？”

　　玻尼：“啊？”

　　尤莱亚的话题跳转太快，他跟不上。

　　“你向她求婚，接受这么危险的考验。”尤莱亚说。

　　“噢，这个啊。”玻尼：“这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没有爱上她？”

　　玻尼谨慎地说：“我和公主只见过两次面，感情是需要培养的。”

　　尤莱亚想了想：“你说得对。”

　　“如果你爱上了她，我就把这个给你。”他从口袋拿出一只小巧的珍珠耳环：“这个似乎是同她见面的凭证。有人偷偷塞给我。”

　　玻尼睁大眼睛。

　　“既然你也不需要……”

　　随着他的话，耳环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微弱的莹白色弧线，安静地掉到了灌木丛里。

　　玻尼：“？！”

　　“那么晚安吧。”尤莱亚说。

　　玻尼纠结了一会儿，挤出一句话：“晚安。祝您有个好梦。”

　　尤莱亚点点头：“也祝你明天能活下来。”

　　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嘲讽，似乎是认真地在祝福玻尼。

　　躺在王宫提供的华丽大床上，玻尼失眠了。

　　除了他，似乎谁都知道黑森林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及进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骑士说，黑森林里面的东西，比狮子还要危险。

　　于是，柔软的床单和绣锦的幔帐都没能安抚玻尼——他又开始审视自己了。

　　—你瞧，玻尼。你只是一个牧羊人，能去黑森林吗？
　　—可是我通过了前两个考验，那么多人参加，只有四个人通过了。
　　—但你心里很明白，那并不是因为你强大，而是耍了小聪明罢了——那些道具和小把戏，随便一个炼金术师都能轻易看穿。
　　—那该怎么办呢？
　　—逃走吧。那样危险的事情，应该交给真正强大的人去办。比如尤莱亚，他看起来无所不能，或者那个长相英俊的骑士……
　　—逃走的话，之前的努力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新的实验室呢？老羊倌的酒庄呢？
　　—那些东西原本就不切实际，就和你成为炼金术师的梦想一样。
　　—不，我知道梦想是有意义的。
　　—你只是想变得富有。你不想睡在谷仓里，想给老羊倌和胖厨娘盖大房子，想自由自在地发明些什么东西，不是提炼金子，而是更有趣的……

　　更有趣的什么？

　　玻尼不知道。

　　他纠结了一整夜，最后脸色苍白地在王宫大厅里和其他人集合时，才发现有人比自己更有行动力。

　　“勇士昨晚失去了踪迹。”山羊胡大臣说：“我们明确通知过今天早上一同朝黑森林出发，现在谁也找不到他，所以他放弃了这一次考验。”

　　“安妮公主的金苹果，将会送给你们三人中的一个。”国王坐在宝座上：“我的卫兵会把你们领到黑森林。”

　　如果说恐惧来自抽象的想象，那么勇士的出逃就大大具象化了玻尼脑海里不断翻涌的恐怖假设。
　　“黑森林里有什么？”他忍不住问尤莱亚。

　　“什么都有可能。”尤莱亚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赶路的时候很无聊。”玻尼极力让自己的表情轻松一点儿：“一个开朗的旅伴能让路途缩短。”

　　“可是骑士单独走了。”尤莱亚若有所思。

　　“我来不及叫住他。”玻尼极力不去看树林深处那些形状奇怪的黑影：“我来自比克山谷，你呢？”

　　“我也来自山谷。”尤莱亚并不介意玻尼的跟随，他随手狠狠打了一下一根粗大的藤蔓。

　　玻尼目瞪口呆地看到，那根藤蔓剧烈地抖动起来，然后慢慢缩了回去。

　　“那个东西会动！”玻尼说。

　　“是啊。”尤莱亚继续朝前走：“我们的家乡说不定很接近。”

　　过了好一会儿玻尼才反应过来尤莱亚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嗯……可是大陆上肯定有无数山谷。比克山谷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里面只有一个村庄。”

　　尤莱亚说：“我所居住的山谷很空旷。”

　　“是吗？比克山谷有很大一片草地。”

　　“我的山谷也有草地，还有很多山洞。”尤莱亚边说边伸手一拉，把玻尼整个提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一个快得看不见的影子从厚厚的落叶中蹿了出来，瞬间就跑不见了。

　　玻尼现在十分后悔：“你还记得出口在哪儿吗？”

　　他已经想回去了，平安活着不好吗？

　　尤莱亚摇摇头。

　　“我真的不应该……啊啊啊啊啊啊！”一个又湿又滑的东西落到玻尼的脖子上，吓得他没命挣扎起来。

　　尤莱亚还没来得及说话，玻尼就从身上甩下一个东西。

　　“这这这是什么？”玻尼的声音抖得不像话。

　　“虫子。”尤莱亚把他放下。

　　玻尼瞪着地上那只不断蠕动的、黏糊糊的大肉虫子：“我知道是虫子，可是它……”

　　他话还没说完，森林里就骤然响起一阵暴雨般的声音，两人都抬起头，发现没有下雨。

　　可是所有的树叶都在颤动，扑拉扑拉地响个不停。

　　玻尼注意到自己头上的树枝抖动得特别厉害，高度紧张的他立刻朝尤莱亚的方向跳了一步，几乎是同时，一张尖利的、长长的喙就像箭矢般直射到地面，那是一致巨大的灰翅白鸟，一口叼起地上那只还在不断扭动的肉虫。

　　紧接着，一只接一只手臂大小的肉虫子纷纷从空中掉落，森林外面那阵骤雨般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玻尼只看了一眼那只大白鸟的长喙，就果断抓起尤莱亚的手，拔腿就跑。

　　果不其然，随着肉虫子的抖落，他们身后拍击翅膀的声音也越来越密集，先不说那些鸟对人感不感兴趣，即便是无意中冲撞到这阵狩猎潮中，都很有可能被那些大鸟啄死。

　　玻尼为了寻找稀有的矿石，不只一次进入树林，对鸟类不算陌生，所以拼命往树木最茂密的地方狂奔，旧靴子踩在厚厚的湿润落叶上，发出短促的吱嘎声。

　　直到那些拍打翅膀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他才膝盖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尤莱亚单手把他拎起来。

　　“树叶里有虫子。”他说：“别坐下，它们会钻进你的衣服里。”

　　玻尼：“啊？！”

　　尤莱亚从手臂上弹下一根鸟毛：“这里的落叶层藏着很多小东西。”

　　玻尼盯着那根鸟毛看。

　　尤莱亚以为他对鸟毛有兴趣，于是顺手递给他。

　　玻尼：“刚才……有鸟追上了？”

　　尤莱亚说：“嗯。你顾不上回头，我拍掉了几只。”

　　玻尼：“……”

　　“都忘了你很厉害，刚才不用逃命的。”玻尼从保利掏出一只很小的圆东西。

　　“你也很厉害，打败了狮子。”尤莱亚说：“这是什么？”

　　“十字盘。”玻尼低头摆弄：“原本是矮人的东西，用这个能在矿洞里找矿石。但是我买不起，所以自己做了一个。”

　　“它对矿石和水源都会有反应，可以试试用它找那个——泉。”

　　“青春泉。”

　　“嗯。往那边走。”玻尼说着，又被尤莱亚拽了一下，一把把他摁到旁边一课树上。

　　玻尼抬起头，听到树后响起沉重的拖曳声和灌木丛被踩倒、挤压的声音，很显然，有个很大的东西正在经过。

　　尤莱亚面对他，探出半个头去看，玻尼看到他衣服上精致的纽扣，和他散落到胸前的黑发。
　　靠得好像太近了，玻尼心想。

　　不过尤莱亚很快就放开了他。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尽量轻手轻脚地离开，走了很久之后，玻尼才敢出声问刚才的东西是什么。

　　尤莱亚说自己也没看清楚。

　　“只有四条腿。再往上，就被树枝和叶子遮盖住了。”

　　玻尼脸色发白：“那会是多大的个头啊，我现在觉得，那么逃走的勇士是个聪明人了。”

　　尤莱亚安慰他：“没有关系，青春泉已经不远了。”

　　“你怎么知道？”玻尼反问。

　　“落叶很厚，出现的家伙个头也很大。”尤莱亚说：“青春泉就在黑森林中央，那样的大家伙也只有在靠近森林中央的地方才会出现。”

　　“你怎么知道？”玻尼心想，难道这又是他不知道但大家都明白的常识？

　　尤莱亚没有回答这个，而是走在他面前，挥开长者倒刺的荆棘：“那一天你是怎么办到的？”

　　玻尼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腿从落叶中拔出来：“啊？什么？”

　　“狮子。”尤莱亚说：“那头狮子累趴下了。”

　　玻尼挠挠头。

　　说实在的，进入黑森林之后，尤莱亚帮了他好几次，在这种情况下还对他有所隐瞒，实在很不够意思。

　　“我只是……激怒了它。”玻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