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浮生》寻蔻

3、昔日挚友同路行 五年往事倏忽过

　　忽然只听“咚，咚，咚”的打经声，冯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客房里的椅子上睡着了，刚才不过是在梦中忆起了过往，一下子想起现今的情况，赶忙去看床上躺着的莫庭，发现他还没有醒，才放下心来，感受着周围的静寂，冯安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他怕莫庭醒来，如果此时莫庭是醒着的，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不知是询问他这五年经历了什么，还是不再理睬他，亦或是责怪他五年前的不辞而别连累的两条人命。。。。。。想着想着又睡着了。于是莫庭醒来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的冯安，头枕在椅背上，即使睡着还是深思的样子。莫庭刚欲起身牵动了伤口，引来了一阵急咳。吵醒了枕在椅背上的冯安。他一看莫庭醒了，赶忙站起来问道：“你还好吧？昨夜昏迷了一夜，你渴不渴？我。。。”在看到莫庭笑容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昨晚的纠结，然后停住问话，走向桌边，敛起焦躁的表情，倒了一杯水递给莫庭，尽量平静地说：“给，喝口水吧。”说着扶着莫庭坐起来，过程中刻意保持两人的距离，仿佛不愿与对方过多接触一般。“冯安”莫庭突然严肃地叫了一声，“怎么？”冯安立刻警惕起来。顿了一刻，莫庭苍白的嘴唇突然向上一钩：“这水凉了。”“你，你。。。”冯安气急败坏地拿起茶壶甩门而出。莫庭的笑容随着冯安的身影远去而消散，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颈后，而后又剥开肩头的衣服，在他原本白皙光滑的肩头，凸显暴起的经脉，而且呈现深紫色，他左手略微有些颤抖，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吞下，很快痛楚被压下。
　　在他闭了闭眼缓了口气的时间，冯安已经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拿着那个白瓷的茶壶，粗鲁地向一个空杯注满水，往莫庭身前一伸，没好气地说“给。”莫庭左手接过茶杯，小口小口抿着茶杯内的水，水是烫的，但又并非滚烫，这是刚烧开的水加了已经放凉的水所致，冯安虽然怨恨自己连累两条人命，气愤不已，但仍顾及这这些细节。想到这，莫庭的心情放佛也好了一些。冯安坐在椅子上，看着昔日好友半倚在床上，左手持杯一口一口慢慢抿着杯中的水，苍白的左手仿佛要和白色的瓷杯融为一体。他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大夫说你，说你。。。”冯安正在犹豫要怎样委婉地表达大夫的意思，以防刺激到当事人。只见莫庭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冯安：“冯安，你嗓子怎么了？你也喝些水吧。”冯安简直要被眼前这人气到吐血，大声说：“大夫说你右手手筋已断，还似有力竭之象。”说完就直直地盯着莫庭。莫庭继续刚才抬了一下头之后就继续低头喝水，此时听到冯安的话，头都没扬起来，就着杯子“哦”了一声。冯安看这人“哦”过之后竟然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于是强压怒火反问道：“你不打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么？”莫庭此时喝够了水，将空杯递给冯安，同时说到：“被人挑断了。身体不太好。”冯安看到莫庭伸手将杯子递出时的下意识动作就是接过杯子，放到桌上，听到这后面的话停顿了一下，瞬间想问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莫庭的手筋挑断。可等他转过身来就看到莫庭已经又把自己紧紧地卷到被子里闭上了眼睛，一幅“我已经睡着了，不要再问我”的样子。这可着实气煞了冯安。这算怎么回事，五年前假死害死了两条人命，五年后回来怎么甩也甩不掉，还什么都不说。这人从来都是这样，自己不想说的别人永远都问不出来。本来想抓起被窝里的人好好大骂一顿方解自己心头只恨，可此时看到被子里的人左手紧紧抓着被沿牢牢地裹在自己身上，即使如此，竟还是有轻微的发抖。但，此时正是仲夏，暑气已经蔓延。寻常人家早已不盖棉被，甚至已自制冷饮解暑。虽说晚间天气稍凉，但一般人绝不至如此，可他。。。竟是如此畏寒想到这，冯安什么都没有做，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把门关上了。
　　第二天，两人就接着踏上了营救情依的道路。情依是个好姑娘，冯安是在蝶儿死后认识她的。那时的冯安在短短的时间内承担了三个人的死讯，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冯安没有父母，是师父收养并抚养他长大，后来师父也去世了。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厚的人就只剩下莫庭这个最好的朋友和小蝶这个恋人了。小铁也是自己非常好的朋友。那段日子冯安几近崩溃。这个世界似乎已经没有能有让他留恋的东西。他每天所做的就是酗酒再酗酒，唯有如此，将自己置于一个酒精麻痹的世界里，才能感受不到在这人世间孤独的痛苦。但有一个问题也随之来了，那就是慢慢的他没有钱了。买酒是需要钱的，没有哪个酒馆愿意白送客人酒喝，尤其是当时他那个样子的客人，蓬头垢面，浑身酒气，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但是他不想清醒，因为清醒就得面对现实，于是他做了一个最快得到钱的工作，那就是地下斗场，这里每月逢三举行一场打斗，打斗双方提前签下生死不论状，观众在双方身上押宝，打斗时两人都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笼门一旦关上，直到一方倒地认输或是死亡才会开启。但是每打赢一场就会有丰厚的银两，足够他一个月的酒钱。这几个月来他都是靠着这样赢来的钱过活的，所谓过活，就是买酒，因为他不需要住的地方，随便走到哪里在屋檐下，山洞里可以倒头就睡。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喝酒，就是打架。每次踏入地下斗场，他都怀着一种无比坦然的心态，他不怕输。他赢了，可以赚到酒钱；他不会认输，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都不会认输，有多少对手都是被他这种不怕死给吓到的。与其说他不怕死，不如说他视死如归。因为他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所以他并不畏惧把生命扔在斗场上。虽然说嗜酒如命糟蹋了他的体能，减缓了他的招式。但是他的师父青玄道人生前功夫在武林前十，他的功夫自然也不差。即使没有任何招式和章法，他依旧能赢得过使蛮力的普通人。
　　一次打斗中，他又赢了。这次的对手是一个来自西域的大力士。此人高而胖，但动作却一点都不缓慢。冯安这一场也赢得甚是艰难。对方一直不愿认输，无奈冯安击至对方腿骨，才让对方再也不能站起来，赢了这场比斗。但就在他接过老板递给他的银两的时候。后台传来喧闹声，这位西域大汉自尽了。这个消息让他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暂时的清醒了。以前他参加打斗从来没有打死过人，这是第一个因为他的酒钱而死的人。他不知这个大汉到底是为什么而自尽，他也不敢去问，也许，他有儿女需要钱来养；也许，他有病弱的老母需要钱来急救。不管是因为什么，等待他的人都要失望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背后都有不可言说的辛酸和悲伤，同时身上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与重担。也许，你以为放弃的只是自己，但是又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你的决定而受到牵连。
　　于是，冯安放弃了这个赚钱的捷径，又回归到穷困潦倒的日子。冬天很快来了，就在他要冻死在一个山洞里的时候，一位进山采药的姑娘救了他，这位姑娘就是情依。情依也是孤儿，从小与爷爷生活在一起，没多久，情依的爷爷也去世了。于是只剩下了情依和冯安。爷爷的去世让情依痛不欲生，为了安慰情依，冯安燃起了重新生活的勇气。情依没有小蝶漂亮，也没有小蝶的武功。可以说，情依和冯安曾经深爱的小蝶完全就是不同的两种人。小蝶是妩媚娇俏的喜鹊，而情依就是单纯柔韧的小草。可冯安就是觉得和情依在一起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曾经的挚友和爱人的消失很多年都没有了。他觉得情依就是自己要与之一生一世的人。这次情依被抓走，他真的很害怕，他怕小蝶的悲剧再在自己面前重演，他怕看着自己的爱人一步步走向死亡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五年前的痛彻心扉和现在对失去爱人的恐惧，让冯安一路上真的无法对莫庭报以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