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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Part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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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吃饭的时候,杜时果然没再提今早林蕾来一事,两人也心照不宣地“忘了”治疗这回事。
吃过饭,杜时又在沙发上坐了会,晁今却时常踱来踱去,像是被什么烦心事困扰了。杜时看着他的动静,“怎么了?”
天色不算太晚,但也不早了。晁今瞄了瞄钟表,随后问她:“今晚你要在这里过夜?”
语气里夹着赌气的成分,杜时不知道他为什么心烦,不过她也是时候该回去了。顺势朝窗外看了一眼,杜时从沙发里起来,“我现在回去。”
杜时走后没多久,他就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拨通了这个很久没联系的人。
电话一通,对方也仿佛正在等他的来电,晁今还没出声就听那人说:“约在老地方见面,有东西给你看。”
一座已经废弃多年的工厂,四壁徒穷,头顶是一方破旧不堪的拱形遮拦物。下午的阳光细碎穿过顶部的旧洞,三两在杂乱地上投下斑驳光亮。
晁今从车上下来,穿过工厂来到里面的一块庭院中,男人正在院中等他。
长久无人问津,庭院中的野草已有半人高。晁今来到他身边,男人掐灭手中烟,一沓文件扔给他,晁今顺手稳稳接住。
两人坐在台阶上,晁今翻开了文件。里面有死者照片,命案现场照片,以及死者的尸检报告。
瞧着他脸色红润了些,不比上次去他家看时那般苍白无力,肖海胳膊肘轻蹭了下他肩,笑着道:“听说你姐给你找了个女人,是么?”
肖海小心避开那个职业名称,只是不想在这时勾起他不好的回忆,也不想他一怒之下就放弃这次的案子。
帮助晁今寻找治疗师一事,其实也有肖海的份,当时晁晚清在决策这件事时,他没少当推波助澜的主。看晁今如今的情况,似乎这个治疗师还起了点点效果。
晁今看着照片,脑子里思考的却是“那个女人”,肖海口中的那个女人也才刚离开不久。他明明可以拒绝对方的要求,可却还是答应了,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当时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看到他对着照片皱眉,肖海也凑过来看,“怎么了,哪儿不对劲?”
“没有。”翻过照片,晁今继续看死者的尸检报告,这次是真的皱眉了,“死者□□有撕裂性伤害?”
他抬眸朝肖海看去,这说明受害者死前曾经有过性.爱活动。
肖海原本还笑着,此刻收起笑容,“法医已经对比过死者体内的jing ye,和厉望的DNA完全吻合。”
厉望……
晁今想起林蕾早晨的话,厉望就是李月铖的现任男友,她的前任男友。
晁今合上文件,视线放在院中随风一浪一浪的野草上,“厉望怎么说?”
“查过了,他有不在场证明,李月铖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而前一晚厉望就已经从酒吧离开回家,酒吧里的录像和他家小区电梯的监控可以帮他证明。”
想到这个人,肖海突然轻叹了口气,“厉望这个人虽然有些花花肠子,看着不着调,但在商场上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这几年文奇科技的快速壮大也少不了他的功劳。平时他拈花惹草的没关系,可这次不仅丢了佳人,还将自己卷进命案中,文奇也因为他的关系遭到了一些影响。”
“不是已经有了不在场证明了吗?”肖海的话的明显,厉望还在警方的怀疑之中。
“虽然是有他的录像,但两段录像也仅仅只是和他十分相似的背影,连个正脸都没有。”
“没有正脸?”晁今喃喃自语,这就值得好奇了。林蕾也说过,厉望和李月铖曾经有过纷争,他确实有杀人动机。
可要真这么算的话,林蕾本身也有杀人动机,一个抢了她男友的女人,还是她的好友,她的嫌疑更大。
肖海见晁今默不作声,便自作主张开口:“李月铖的尸体是第二天凌晨在广盛酒店后巷发现的,当晚下过雨,现场很干净,连血迹都被冲刷了。”
“再给我看看。”
肖海没说什么,又将文件夹递给他。
再一次仔细看了照片和尸检报告,晁今胳膊搁在膝盖上,神情若有所思,“她的致命伤是脖间的那个刀痕,刀口很细,凶手下手干净利落……”
“对,凶手看来一点都不手生,或许是个惯犯。”肖海赞同般点着头,转而又一皱眉苦恼道,“不过我找遍了这些年的资料,没发现用这种手法杀人的犯人。”
从照片上来看,命案现场很干净,尸体就横放在几个红色大型垃圾桶后,路过的人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掉桶后的尸体。
现场似乎干净得有些过分,晁今不排除有雨水的作用。但这也有其他两种可能性,一是广盛酒店后巷根本不是杀人现场,而是抛尸地点,第二,凶手在行凶后特意打扫过现场。
大多凶手行凶后,肾上腺激素增多,会感到莫名紧张和局促不安,更加不可能有心情精力去整理现场,如果真是第一种可能,那么这个凶手的性格就很值得人揣测了,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在杀完人后淡定地布置现场?
“广盛酒店有李月铖当晚的入住记录,记录上是她一个人。”猛不丁,肖海冒出一句话。
晁今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大脑中正在转动的信息顿时停止,他瞥眼肖海,语气略含不爽,“你不能一口气说完有用信息?”
肖海拿回文件夹,略微耸了下肩,毫不在意他的不满,“我将这些东西带给你已经算坏规矩了,你还嫌我这嫌我那的……”
“谁让那女人来我家找我的?”晁今不高的声音陡然打断他的话,肖海没说完的话卡在咽喉,愣了愣,然后尴尬笑笑,跳过这茬,“李月铖是在当晚差不多十一点进广盛酒店的,酒店里的录像并没有拍到有人进入她的房间。”
“她一个人去酒店干什么?”肖海怎么想都想不通,那么晚不回家,还住在外面。难道那晚还约了厉望除外的人见面?可是当晚除了厉望,她就没和其他人接触啊。
晁今垂着肩已经有了好一会,悻悻无力地盯着脚下的石阶,“不知道。”
语言苍白且没有含义,肖海狠狠剜他眼,“我就知道找你来了也没什么进展!”他拍拍裤子起身,“算了,我还是回去和同事们继续查下去。”
肖海特地在原处站了一会,他依旧低着头没瞧自己一眼,也没有要动的预兆。肖海咬咬牙,“晁今你就堕落吧,你就彻底包着自己吧,连一丁点的想法都不愿意去想,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晁今哪去了?!”
他肩膀动了动,却还是坐着。气不过,肖海一把拎着他衣领不费力将他拎起来,“要不是你姐让我帮你,你以为我愿意让你插手这个案子吗?你现在多大了,还搞小孩子这套,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一辈子下去,那你考虑过家人的感受吗?!”
像是被他说动了,晁今慢慢抬头,黑眸里没有一丝情绪盯着他,肖海看着他这般毫无精神的样子更加气愤,手不知觉抓得更紧,“别人想前想后替你操劳,你倒好,整天将自己关在家里,到底想怎么地了,想当一回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了是吧?现在出来了,你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们是怎么欠你了,要看你的脸色?”
肖海不自知说了很多,晁今一直看着他,等他停下才伸手扒开他的手,表情依旧不惊不怒,整了整自己的领口,“你好烦,扰乱了我的思路。”
肖海一怔,“什——什么?”他的意思是,他正在思考这个案子?
晁今斜眼看他,不想再说一遍。
肖海反应一会,讪讪摸着鼻子干笑,敢情他那番话是白说了,怒火也白发了。
太阳西斜,暖光照在野草之上,犹如一片燎云。
晁今正往自己车子走去,肖海跟在他后面,两人穿过来时的破旧工厂,肖海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他的声音,“你刚说谁是待字闺中的姑娘?”
问得他毫无招架之力,肖海哑然,晁今又问了一遍,“你说我是闺中的姑娘?”
他硬着头皮接话,“我说的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意思就是快要嫁人的姑娘……”千面人脚步声越来越沉,肖海适时闭嘴。
晁今还在别扭他的话,轻轻哼了一声,“你才是快要嫁出去的姑娘。”
第二十一章
车子停在广盛酒店门口,晁今下车往后巷走,现场已经被警方用黄色警戒线包围,周围站着两三个民警。
晁今想要挑开警戒线进去,民警及时拦下他,“不好意思,警方正在办案,这儿不能进。”
后跟上的肖海掏出警员证,朝晁今方向抬抬下巴,示意是自己人,“没关系,他是来协助我们查案的。”
太阳西沉,天色昏暗,后巷里即使亮着路灯,也不尽全能为他照明。
与一干警民相同,晁今两人脚上穿着脚套进入现场。
照片上的垃圾桶已经被人移开,隐约可见墙角里白色粉末画出的人体框架,是李月铖当时的躺姿。
一如照片所见,现场很干净,即使是在光线不明亮的情况下他也能察觉出这点。周围墙壁上洁净无暇,地上无一片纸屑瓜果皮,这样的后巷看起来很不习惯。
“是负责酒店后巷的清洁工发现的尸体?”如此尽职的员工,应该很快就察觉到垃圾桶后的异样。
肖海一手搭他肩,虽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最终还是没问原由,现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凶手。
“是,清洁工一早上班发现的尸体,也是他报的警。”
晁今从地上起身,肖海抬头看过来,隐隐灯光下见他皱着眉头,便问:“清洁工也有问题?”
“没有。”晁今手中拿着紫光手电,跟着灯光从墙角开始照明,弯腰盯着地上,像是一位寻宝之人。
肖海知道他手中的东西,也明白他现在在干什么,只是这块地他们已经仔细排查过了,那晚下着雨,清洁工又一早打扫过,地上早就没了凶手的脚印。
肖海跟在他后面,抬头望望身旁高耸的楼。酒店房间的窗户是推拉式的,正对后巷是可开关的窗户,前面才是阳台。他半开玩笑地说:“你说凶手会不会从上面将死者放下来的?”
只是玩笑一说,晁今还朕抬头认真观察了下酒店,抿嘴点点头:“也有可能。”现在所有事情都说不准,凶手的手法,作案动机他都不知道,不能排除一切可能。
“……我说说而已。”肖海负手站直,“死者头部没有摔伤痕迹,而且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下来,也不可能那么巧就掉在一排垃圾桶后面。”
紫光已经照到垃圾桶上,“也许不是靠摔下来的。”他在垃圾桶旁转了一圈,“这是当时的那些桶?”
肖海还沉浸在他那句“不是靠摔下来的”,听到晁今问话忽然回过神,“我们没有移走,一直放在这儿。”
晁今点点头,继续检查。
肖海还在兀自沉思,又举头望望高楼,手摸下巴喃喃自语:“如果不是靠摔下来的话,那可能是凶手靠靠外物将尸体放下来……”
他手摸上墙壁,会是什么东西呢?绳索?如果凶手真的是使用绳索放下尸体,那么凶手当时待的房间肯定有所破绽。
照这样看来,凶手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而李月铖当晚离开酒吧又来了这儿,好像是约了什么人见面,所有事情都这么巧碰到一块去了,凶手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灯光在桶身某个地方停了一瞬,晁今收起东西起身,“走吧。”
肖海顿时从沉思中醒过来,一脸兴奋,“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查一查当晚有哪些人入住酒店?”
“不是,我饿了。”
刚说完,某人也觉得肚子饿了。不管,他拉上晁今,冲后面几人吩咐,“给我们去买两份外卖,待会送到酒店里。”
身后警民哎了两声应下了。
肖海拖着晁今从前门进广盛酒店,肚子饿也挡不住他的职业热情,“这家酒店最不好的就是没有配置摄像头,不然能省事许多。”
“为什么没有摄像头?”如果拍下当晚的情况,总比他们像无头苍蝇瞎撞好多了。
“还不是因为一个女明星,在这儿被拍到了,惹来不少麻烦,所以广盛之后就撤了摄像头。”
李月铖订的房间在四楼,423,楼层不算高,也不太矮。
晁今进去前看了看隔壁几间房,“当晚这几间房有人住吗?”
肖海推开门,回头一指对面那间,“那间有,听前台说是个奇怪的人,已经在那住了几天了,早出晚归的。”
跟在他后面进房间,“查过对方的身份了吗?”
“你说奇怪不奇怪?”提到这人,肖海就好奇了,“一个女大学生放着好好的学生宿舍不住,偏要花钱住这儿,还不知道早上起来能不能赶上课呢。”
房间的格局一般,空间倒是不小,拉开阳台门,晁今在阳台上转了一圈,四处查看。肖海已经到他身旁,还在讨论刚才的话题,“现在的学生思维也真是奇怪。”
“酒店人说李月铖出事那晚她没回来,我们也去问过了,那晚吴沫沫住在学校,说是在准备期末考。”
住在对面的人叫吴沫沫,是一名在校大学生。
所以,她也有不在场证明。
晁今打开阳台的灯,蹲在扶栏面前,“她和李月铖有交集吗?”
说了一下午了,肖海早就饥肠辘辘,背靠扶栏眼睛一直盯着房间门口,只盼望买饭的人赶紧来。
“没有,吴沫沫说不认识李月铖。”等待的人还没回来,肖海随意看着房间里的摆设,突然想起一事,转过身来,“哦对了,最近有个叫吴婷婷的女人失踪了,好像就是那个什么沫沫报的警。”
晁今起身拍拍手掌,抬眼看他,“这么巧?”
肖海此时才想起这一茬,忙掏出手机走到一边,“不行,我得去问问他们,看报警的人是谁。”
接电话的空间,买饭的人已经回来了,给他们送了过来。
晁今一人坐在沙发上,没吃几口肖海就过来了,一脸愁容。
“怎么了?”
打开饭盒,肖海突然觉得没胃口,吃不下去了,“那个报警的人也叫吴沫沫,是吴婷婷的妹妹,而且,和对面住的那人是同一人。”他目光穿过敞开的门,看向对面那间房。
房间里还有两个警员,晁今埋头吃着饭,似乎没听到肖海的话,又或者没听懂他的话。
自己这儿想得头疼,他倒吃得挺香的。肖海推他一把,“喂,你今天忙活一下午,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晁今像是饿坏了,头都没抬一下。
肖海就奇怪了,平时见他没这么饿的啊,怎么今天吃个饭都狼吞虎咽的?他窥探般笑问:“那个什么杜时给你吃了什么药,你现在这么能吃?”
杜时两个字一出,晁今吃饭的动作顿时停了,不解抬头朝他看去。
“你看我干什么,我问你话呢。”
嚼了两下,晁今干咽下嘴里的东西才开口说:“要你管。”声音很小,肖海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怎么,吃的什么迷魂药,这么神秘,还不让人知道?”肖海开玩笑的性子又上来了,非拉着他不放。
见晁今不回答,又自顾自猜测,“不会是使了美人计吧,按说你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媳妇了,别整天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免得遇到喜欢的人拿不出手怎么办……”
晁今看着不像在听他讲话,却突然一下子不吃饭了,皱起了眉,“惨兮兮?”他有整天惨兮兮的吗?那杜时看他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在看一个怪人?可是他也没有很怪啊,他也出去吃饭了,去理发了,还学习杜时一样订外卖了呢。
肖海看他若有所思,以为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对啊,你整天愁眉苦脸的,叫人家女生怎么喜欢上你?人家躲你还来不及呢。”
晁今默默看他一眼,低头吃饭。
肖海得不到回应,又回到原先那个话题,捅捅他胳膊,“快快,告诉我那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心灵鸡汤,等哪天我得了抑郁症了,我也去找她看看。”
晁今不讲话。
“那她用了苦肉计?”
“……”
“美人计?”
晁今终于忍不住抬头,肖海以为他承认了,“美人计?你被她勾上了?”
一想到晁今被人勾上了,肖海就乐得不行,饭都忘了吃了,“哈哈哈哈哈,晁今不是我说你,你是多久没见女人了……哦不对,你姐也是女的。”
晁今不满睨他,“你烦不烦。”
肖海乐得倒在沙发上,腿上被晁今一蹬才勉强憋住笑意,可一见他那张黑了的脸就又笑了,“不行了不行了,我实在想象不出你能喜欢上什么样的女的!”
晁今不耐烦踹他,“再烦我就走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
肖海收住笑容,坐起来吃饭,不时瞥晁今一眼,看一眼笑一次,实在不行就背着他偷偷笑。
沙发那边的人肩膀抖个不停,晁今不是不知道他在干嘛,懒得理他,也懒得解释。
肖海还是按捺不住,凑过来弱弱问一声,“我就剩一个问题了,那女的有多漂亮,能把你迷倒?”
晁今合上饭盒,饭盒上的标志很熟悉,是他平时买的那家,怪不得味道吃起来都那么熟悉。这家的饭菜很不错,比起中午杜时做的那顿好吃多了,亏她早上还忙活了大半天。
不过嘛,如果和表姐比,杜时的厨艺算是勉强过关吧,就是口味偏淡,和她性格一般。她这种性格,其实也还不错,以后如果吵架了他去认个错应该就能得到原谅了吧……
肖海奇怪盯着他,他怎么愣愣的傻住了?可此时的晁今已经越想越歪,越想越远。
肖海猛不丁推他,“喂,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晁今一回神,手上也忙活起来,肖海看着他将饭盒拿出袋子,又放回去,来来回回三四次,终于一手压住饭盒,“搞什么鬼?”
心神一颤,晁今还没意料到话就已经问出了,“你刚问我什么?”
“我问你那个叫杜时的漂不漂亮?”
他想到第一次来家里的杜时,低着头声音又弱弱的,又想到今早在厨房里的杜时,阳光照在她身上,厨房里都散发着温暖的味道。
他突然有些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就知道她瘦瘦的,然后白白的,应该不丑吧。
“不漂亮。”他垂眼,嘴边却不知不觉勾起了笑容。
肖海看他这样子,眼睛突然一亮。
完了,玩笑话成真了,这小子估计真喜欢上那女人了!
第二十二章
离开房间等电梯时,肖海还在谈论刚才的事。
“哎,说真的,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家那位。”刚过十几分钟,肖海对杜时的称呼就从‘那个女人’转变为‘你家那位’。
这样称呼杜时,让人莫名觉得顺耳多了。
晁今虽然没明着答应他,但不自知勾起的嘴角已经让肖海看到了希望。
“哎,等这案子结束了,咱们一块吃顿饭吧。”他搭着他的肩出电梯,懒洋洋说道,“顺便呢,带上你那个整天嚷嚷吃不饱的表姐。”
拍开他的手,晁今听到某个信息,“你经常和我姐聊天?”
肖海一怔,“啊,不是!”
“是就是,有什么好隐瞒的。”晁今先一步离开,幽幽说道。
话一多,就容易泄露事情,肖海赶紧追上他,想要转移他的话题,“那个我还有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
肖海嗯了半天没嗯出个字来,索性又扯到了案子上,“李月铖尸体被发现时,脸被一块布遮住了。”
晁今嗯一声,意思很明显,等他的下文。
肖海挠挠脑袋,“凶手可能不想看到她死时的样子,又或者是心有愧疚,不想死者看到他的样子。这么一来的话,那很可能是熟人作案了。”
晁今笑了声,这么拙劣的话题他都能找出来。
“废话。”如果死者不认识凶手的话,为什么还要约对方在酒店见面?
他这么说肖海就不乐意了,“我怎么就废话了?”他又不知道凶手和死者是不是认识的。
晁今步子慢了下来,回想起刚刚在房间发现的线索,“你有让人检查过阳台吗?”
“检查过啊。”话一出口,肖海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不是,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嗯。”
肖海追问,“发现什么了?”
两人已经到了车旁,晁今打开车门弯身进去,肖海还在车门外等着他的发现。
“现在还不好说,看不清楚,只摸到了阳台下边缘有擦痕,等明天早上去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擦痕。”
肖海正要骂手下人检查不仔细,就听他又说,“还有垃圾桶边缘上,有半个脚印,鞋面很窄,鞋底花纹也很奇怪,不像男人穿的鞋。”
肖海下意识看了看自己鞋底,“清洁工是男的。”
晁今已经发动了车子,肖海低下头伏在车窗边,“还有呢?”
这小子,还骗自己没查出什么,说的这些不都是有用信息么?
这个案子看起来不算棘手,可真正寻找凶手倒是犯难了,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有谁进过李月铖的房间,再加上酒店撤了摄像头,更是困难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场合谋凶杀案。
“凶手不止一人。”或许是两人,一人在房间里操绳下降尸体,另一人在后巷放风加处理后事。
肖海一惊,“不止一人?”
“嗯。”晁今低头看他,“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去李月铖的男友厉望那看看,你去吴沫沫那儿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好。”
突然又问他,“吴沫沫的那间房检查过了吧?”
肖海一拍车顶,“当然检查过了,可是没发现任何可疑东西。”
“那行,我先走了。”
车子还没到小区,晁今突然不怎么想回去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一想起肖海方才的话就有种想给杜时打电话的冲动。
杜时好像从下午回去后就没再联系他了。早知道就晚点让她离开了,都怪肖海这家伙,一直发短信催。
晁今手指刚碰到手机屏幕,这时手机突然亮了,他眉一开,车内随后响起铃声。
是婴儿的哭声。
这是什么时候设置的?他拧眉想着,自己没有设置铃声,转念一想,下午肖海好像借他手机了,又是他搞的鬼。
在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晁今的情绪变换了三次,高兴——烦躁——更烦躁。
刚从肖海那离开,晁晚清就打电话来了,分明像是串通好了的。
按下接听键,晁今心情不大好,爱理不理的。
晁晚清犹豫着开口:“阿今啊……”
“嗯。”
“听说……那个……”
“嗯。”
晁晚清说话顿时不含糊了,“真的么真的么,是真的么?你和杜时好上了?”
肯定他前脚刚走,肖海后脚就给姐打电话了。晁今实话实说:“还没好上。”
“那就是说你有这个念头咯!”晁晚清哈哈一笑,“那没关系,只要你性取向正常我就不担心了,以前看你都没有女性朋友我还以为你性取向和我不一样呢,现在听肖海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等会我去告诉奶奶,让她也放放心,说不准过年回家你还能给她捎上个媳妇呢!”
“……”
“姐。”
“怎么?”
“我性取向本来就和你不同。”
晁晚清一哑,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哎你懂就行了,还跟我说着说那干嘛!说好了,过年回家把杜时带回来,就这样吧,我还要去给奶奶打个电话,今天也是忙死了,现在我是抽空给你打电话的知不知道,还好有人帮我看着……”
车厢有些闷,晁今关了空调打开车窗,有些无奈,“姐——”
“你又怎么了!”又打断她的话。
“杜时还不知道。”
“不知道?”晁晚清重复了一遍,“你没告诉她?哎敢情你还在暗恋么?”
不知为何,晁晚清也忍不住笑了,和肖海的反应一样,“我说你啊,你这么大了连喜欢个人还偷偷摸摸跟做了贼一样,怎么,不敢去告诉她?”
晁今眼一翻,嘟囔着:“我和肖海又不一样。”
“说什么呢混小子!”晁晚清拔高声音,“他以后可是你姐夫,别没大没小的!”
“他说的倒没有你干脆。”
“你别管我们俩,先说说你和杜时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去当个中间人?”
晁今撇嘴,“不要。”
晁晚清幽幽问他:“你确定能摘下这朵花?”
“……”
半推半就终于让他姐顺了心,同意挂了电话。晁今可苦恼了,早知道肖海问他时随便扯个理由就过去了,免得又要被晁晚清啰嗦。
晁今将车停在了路边,经过姐姐刚才这么一闹,他想打电话给杜时的心情更甚,甚至想立刻见到她,想要告诉她一些事。
可这就是喜欢吗?
晁今看着路旁的大楼,从第一层开始,默默数着已经亮灯的房间:“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数的过程中下面又突然亮了几盏,他重新开始数:“是,不是,是……”
数着数着,上面的灯又灭了,晁今愣了一下,想再重头开始数时下面的灯又灭了,上面的亮了……他手猛一拍方向盘,喇叭声嘀嘀嘹亮响着,惊到了路过的行人,莫名其妙看着车里这个怪人。
自言自语不说,还乱吓人。
晁今对路人的旁观毫无察觉,眼睛只盯着手机。
算了,喜欢就喜欢吧,又没什么大不小。
一个念头出来,就这样拨通了号码。
终于听到了那个消失了一下午的声音。
“晁今,今天怎么样了?”杜时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仿佛生怕惊扰到谁。
你看,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吧,不然怎么会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晁今一收眉,压低声音:“你那边有人吗?”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声响,杜时的声音大了些,“有个客人,怎么了,你想说什么事?”
她住在郊外,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客人!晁今一咬牙,“没什么,想明天让你帮我个忙。”
“好。”杜时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明天你再告诉我是什么事。”
这么匆忙,肯定是个重要客人。
晁今刚想开口,就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时,你听我说……”
一听到那个声音,他就有种想过去的冲动,捂住杜时的耳朵不让她听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他不知道是谁,脑海里却自动跳出沈应祺那张脸。
这个时候,除了沈应祺,杜时应该不会让其他男人进她家了吧。
“晁今不好意思,我得挂电话了。”
晁今胳膊撑在车窗上,一手捏着手机,“嗯,没关系,我们明天见。”
杜时先他一步挂了电话,往日都是他先挂的。
车外天气闷闷的,一丝微风都没有。晁今觉得这天快要下雨了。
而这时,收了手机的杜时一改刚才接电话时的模样,怒目瞪向客厅内的两人,“好,我听你说,这么晚了你和你女友来我这儿干什么?”
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是当下与沈应祺传绯闻的女星郑晓欧,这个女人她见过,在邵家的婚礼上见过,原来她就是沈应祺的女友。
郑晓欧大大方方让杜时观察,突然扬唇一笑:“我本来只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没想到你把应祺也拖进来了。”
她将门口的沈应祺拉进屋,精致面容上扬着明媚笑意,“应祺你也真是,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还跑这么远来。”
“放开。”沈应祺目光全在对面女人身上,沉着脸冷声开口。
郑晓欧很少见到现在这副模样的他,就算平时他再不高兴也不会对自己这样说话。
“你怎么了?”郑晓欧不仅没松手,反而拉得更紧了。
“不关你的事,你回去。”
郑晓欧没听到一样,笑着看向对面的杜时,“听说你和应祺有婚约,现在他也来了,我们三个正好凑一块说个明白。”
郑晓欧将自己往沈应祺方向贴得更近,身子却被他一把推开。沈应祺离她几步远,眼睛里依旧只有对面那个女人,“小时……”
他什么都没说,只会叫她的名字。
“不好意思。”杜时视线也只投在沈应祺身上,似乎客厅内并无旁人,两人对视良久,她深吸口气,移开目光看向一边的郑晓欧,“不知道郑小姐到底想要说什么?”
“郑晓欧你回去!”
原本他们俩眉来眼去,郎情妾意的她就不满了,沈应祺这么一吼更是将她的怒气吼了出来。
郑晓欧一回头,急不可耐地大声询问:“我为什么要回去?今天我就要问个明白,这个女人一直吊着你是个什么意思!?”
不主动,不联系,这个女人只会给沈应祺下套往里钻,她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叫吊着你?”杜时轻声笑了,转向沈应祺站立的方向。
拉回红了眼的郑晓欧,沈应祺将她往门外推,“你回去,这事和你没关系,不用你插手。”
郑晓欧不依,力道却远远抵不过他,她的声音越来越远,“邵时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你凭什么值得人去等待,你凭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沈应祺你也疯了!你让我放下,你自己呢?你就这样由着她!你们都疯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杨惠那个孩子就是因为她才没了的!沈应祺你就惯着她吧,等着吧,她迟早要吃亏!她就算吃亏也不会回头的,沈应祺你死心吧……”
郑晓欧的声音尖锐刺耳,句句撞击杜时心脏,杜时原本难抑的心情不知不觉平静了下来,就好像已经看过千帆,踏遍万水,心中那艘孤船依旧不倒不倚。
“我是疯了,疯了才会让你进来。”
送走郑晓欧再回来,杜时一人坐在客厅中,头顶的水晶吊灯明亮亮闪着,屋内空荡荡的,无风吹过,沈应祺却感觉心底正有千万阵风刮来。
他过去半蹲在杜时面前,一遍一遍将她的样子刻在眼里,柔声细语:“小时,你别怕,就算出了事还有我。”
杜时抬起头,眼底苍凉,“我会出什么事?而且就算有事你会在?”
沈应祺突然害怕了,抓起她一只手放在唇边仔细轻磨,声音极尽压低,“我在的,我在的,我会在的小时……”
“她刚才说,我害死了杨惠的孩子。”杜时像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一具躯壳,反复重复这句话。
“我害死了杨惠的孩子,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
“我是罪魁祸首,我还害了小知,都是我,原来都是我做的。”
杜时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沈应祺心口一揪,他何时见过这样的小时,他见过发怒的小时,见过倔强的小时,见过高兴的小时,见过悲伤的小时,从没见过现在这般丢了魂魄的她。
她可以反驳的,是什么让她失落,让她失去了反驳的力量?
沈应祺起身将她拥在怀中,如同安慰当年那个小丫头,“不是你的错,都不是你做的,小时没有做过那些事。”
杜时嘀咕的声量渐渐小了,她仰头看着头顶这人,光线迷蒙,她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沈应祺。
“小时?”
眸中的迷茫顿时消散,沈应祺硬朗面容近在咫尺,杜时皱眉推开他起身,“她都走了,你也走吧。”
沈应祺站在原地,头一回手足无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杜时转身走到客厅门口,手扶着门,“我没有误会你,应祺,你让我一个人静静,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事,没理由麻烦到你。至于刚才她说的那些,我觉得你有必要听一听,我……不值得。”
听到她自暴自弃的话,沈应祺眼一眯,“你说的什么话?”
“我知道自己卡在这道坎里了,你不用拉我出去,我待在里面就很好。”
“你看看你现在……”
“不用说了。”杜时打断他,身体朝外,将门开得更大,“我知道现在在做什么,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这样不是很好吗?只要你们不来,我就很好了。”
心口又是一疼,如同有只手在紧紧攥着。沈应祺走到她身边,“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相见了?”
他一手捏住旁边门的把手,手背青筋尽显,只要她说一个是,或点下头,这只把手似乎就会被拽下。
鼻尖还是她的味道,淡淡的,说不出来的清香。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现在让他如何去改变习惯?
轻轻地,杜时终究还是点了头。
沈应祺那只手却突然没了力气,不,是身体每一处都没了力气。
“好,好,好!”连笑声都苍白无力,沈应祺松开手,偏开头大呼一口气,胸口似是被人重重锤了一记,又仿佛里面藏了个东西,胀胀的,又很疼。
沈应祺突然伸手将她捞至怀中,头垂在她脖间,出声制止了她的挣扎,“小时,就这么一次,最后一次了,让我靠最后一次。”
杜时埋在他怀中,两侧胳膊慢慢扬起,半空中停下,良久手又无声放下,任由他抱着。
沈应祺的手托着她脑袋,轻轻地慢慢地揉着头发,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埋在他胸前哭,他也是这样安慰她。
不急不躁,用尽温柔。
杜时能听到他胸膛的声音,听到他急重的呼吸渐渐缓和,感觉到他的身子慢慢趋于平静。
“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那我可以不见你。”
空气闷热,连人的胸口都闷了一层灰。沈应祺离开的时候杜时背对大门,手中紧紧捏着手机。
“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应祺了?”
“姐,如果你不喜欢应祺了,那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我……好像喜欢他了,姐,我能不能和他在一起?”
“姐,你说他会不会接受我?我害怕。”
“姐,你帮我。”
门外车响,杜时关上门。
小知,只要你想要的,姐姐都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