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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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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法兰西已经先一步迈入了都伦省喜农城堡的大殿,而贞德自然该留在外面等候王子殿下的传召。
等待的时间也并没有很久。
毕竟,这是西元一千四百二十九年初,百年战争的后期,一个充满了战火的年代。为争夺土地与统治权,英法刀兵相见已有数十载。法兰西在英格兰的步步紧逼之下节节败退,狼狈的丢失了一寸又一寸国土,长期的战争令法兰西人民疲惫不堪。
奥尔良处在卢瓦尔河上,英格兰这时已经展开了对奥尔良的攻势,正是处于战争激战最酣的时候,奥尔良势危,它却成为了最后一个能阻挡英军长驱直入剩余法国领土的战略要地,法兰西民族的存亡面临了空前危机。
年幼的亨利六世无法亲理国政,英格兰内部各派政治势力再度展开权力斗争。战事如火如荼之际,有一位来自偏远地区的乡下少女如风般降临,带来了一个令法兰西振奋的消息。
哪怕贞德带来的是自称“神的使者”的谎言,这位优柔寡断的王子殿下也会试探看看的吧。
不多时,贞德就随着领路的士兵成功进入了这座雄伟瑰丽的殿堂。
查理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他准备和贞德来玩一个“猜猜谁是我”的游戏,而贞德少女不负众望,成功的将他认出。
贞德的目光毫不犹豫的扫到隐藏在众人之后的查理身上,她迈着坚定的步伐,按照心中所想走过去,坦然自若的凝视着他。像是被震慑了一样,在所有人讶异惊叹甚至是怀疑的注视中,他们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不自觉的将路让出。
来到查理王子面前,贞德单膝跪地,虔诚的将手置于胸前,近乎膜拜的姿势诉说着她的意志。
她坚持说自己听到了来自天上的声音,上帝向她发出“指示”,将要带领法国人击退来犯的英军,并带领王储至兰斯大教堂进行加冕典礼。
弗朗西斯看到那个女孩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的肩膀,她的语气低沉,掷地有声。即便是弯下脊背,也无损于她坚定的信念。
就是这样普通的一个农家女孩,脸上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天真稚嫩,却能有勇气来到他面前,对他说:“我要结束战争。”
难道她不恐惧吗?不会害怕吗?不会对即将迎来的鲜血与眼泪感到痛苦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但她仍旧选择了投身军旅这条路。
至于原因,自然也是显而易见那般明晰。
她想为法兰西赢得自由的灵魂,天主是她的信仰,而法兰西的荣耀,即是她的生命。
只是这样简单。
“太子殿下,上帝有言,封您为王。”
浅笑着默默的注视了少女一会儿,弗朗西斯听到她恭敬的开口。
就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将查理从对于自身处境几欲绝望的边缘重新拉回了人世来。
“被天主所眷顾的少女,我给予你抬头与我面谈的荣幸。那么,你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呢?”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松了一口气的查理颇感兴趣地问。
“我需要一支军队,殿下。”来自洛林的少女贞德从善如流的站起来,“并且,希望您为我定制一柄旗帜和剑鞘。”
“军队马上就可以准备好,包括军装铠甲……”查理点点头,“这些我都可以理解,然而旗帜和剑鞘你要来之后,准备怎么用呢?”
“旗帜是法兰西永不折断的信念,而剑鞘,是天主对我的仁慈。”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已经给法兰西和他的人民带来了太多伤害,贞德心想。
战争中的流血和伤亡不可避免,罪孽永远不会有被抹去的一天。少女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必须怀抱着罪恶感,以及对救济美好未来的憧憬,毫不动摇的生存下去——哪怕她将因此夺取许多人的生命。
“好!我相信神的使者。”
皇太子查理深深地凝望着她,最终力排众议,将战争全权交给了贞德。
老实说。查理原本有他自己的逻辑:“我爷爷手下就有一个圣女,我爸爸有两个,我们家的人都爱这个,不管怎么说,我也要有一个。”这种逻辑的确让人哭笑不得。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位农家少女能够让他如此震慑和感动。他宣布贞德可以对军队便宜行事的时候,也许并没有奢望有一天这位少女真的能为他加冕。
“由衷的感谢您的信任,殿下。”
贞德露出了笑容,随后举起手中的剑,庄严的宣告:“谁拥护上帝和她的少女?谁跟我一起打到奥尔良去!法兰西的国土只属于我们自己!”
骑士们热烈的拥护她,高声呼喊着:“达到奥尔良去!夺回我们的土地!”
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个契机,民众们压抑了长达数十年的感情全部在此刻爆发了出来,他们激动地哭泣着,如同最狂热的信徒那般大吼出声。
贞德披上沉重的军装与铠甲,背负起属于她的代表着国家荣耀的旗帜,远赴战场冲锋陷阵,舍弃了流泪的权力,率领部队浩浩荡荡的前往营救奥尔良的危机。
为了挚爱的法兰西而战。
自称上帝派遣来的少女一身戎装,将旗帜握在手中,总是位列队伍最前方。率领着这支仅有三千人的军队,用高昂的士气所向披靡,毫不犹豫的攻克敌方的堡垒,踏着敌人的尸骨,以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地形势挽救了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
看着那飞扬的旗帜,法兰西忠诚英勇的士兵与民众们就能滋生出无限澎湃的勇气与力量!
在夺回属于法兰西的土地、奥尔良被解放的那一天,败退已久的法兰西人民们欢呼雀跃着,将贞德团团围住,亲切地将她称作“奥尔良的少女”,朝野上下都对她致以最崇高的赞礼。
这之间不过短短的四个月。
英姿飒爽的少女贞德总是带着她的旗帜、率领着她不足五千人的军队亲身前往,历经百死一生,终于使英军溃败。
弗朗西斯看着她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她在攀爬攻城梯时遭到石头击中头盔,但她仍继续战斗,攻克了敌方的堡垒,歼灭或俘虏了大批的英军。她冒着枪林弹雨送被捕的国王回到法兰西,最后成功在兰斯的帮助下加冕查理七世。
洁白的鸽群扑棱着翅膀飞过,那少女沐浴着阳光,用清澈的眼眸不知所措的注视着他,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带着些苦恼——那大概是世上最为干净朴素的笑脸了吧。
她看起来很不能适应民众的热情和善意,原本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的贞德,在下了战场之后,就再也没有作为精神领袖的自觉。
弗朗西斯站在人群之外,对她的窘状坏心眼的视而不见,但仍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不由自主的便笑了起来。
那里的人那么多,在他心中只有她最显眼,一眼便能搜寻到她的位置,这的确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吧。
……啊啊,终于看到了,法兰西的微笑。
这样总算没有白做工呢。
贞德舒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太好、太好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贞德总对这些场景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大概是因为她“见到过”的缘故吧,因为她很确信她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
“怎么了?珍妮。”
“……不,没事的,我亲爱的法兰西先生。”
在少女终于突破重围之后,法兰西先生在贞德那位同样被热情的人群淹没的战友吉尔.德.雷斯的恶狠狠的瞪视中,面不改色的将她拉走了。
“中午你想吃些什么呢?无论是玉米浓汤还是红酒炖小牛肉哥哥我都很拿手哦!不过……未成年少女的话,红酒你可不能沾。”
贞德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麻烦您了,我并不挑食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这位国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贞德对此有些抗拒,却又难以拒绝来自信仰的重视。毕竟她最终会烈火加身,到那时候,这位先生……
“你也太客气了吧。”
贞德微笑不答,直觉在一瞬间警铃大作,心中也暗暗提高了防备之心。
又来了,是错觉吗?那种如影随形的严密感。总感觉有谁在注视自己,伺机而动,那道目光中粘稠的恶意就像是盯上青蛙的蛇一样。
暗中警惕的望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异常状况,贞德只得暂时抛弃了疑问。
“是您太热情啦,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贞德仰脸露出毫无异状的微笑,弗朗西斯对她回以一笑,那笑容毫无杂质,不带丝毫习惯性的轻佻与轻浮,只有单纯的清爽与喜悦。
二人并肩而去,渐行渐远。
带来奇迹的少女,贞德.达尔克。
自称“神的使者”,比谁都要更加虔诚的信奉着她的天主与国家,却最终被她的信仰双双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