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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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看到了，那天的弗朗西斯在哭。”
少女的声线变得有点低沉，她仿若陷入了那过往的太过久远的回忆中一般，眸光逐渐深远起来。
身躯有一瞬间猛地僵硬住，他未竟的话语一下子戛然而止。“啊啊，是吗？竟然让你见到了那么丢脸的我……”
沉默了一会儿，贞德叹了口气，认真的直视着青年的双眸，想把自己的心情传递过去。
“不是您的错。”
深埋在内心的记忆被毫不留情的挖出，赤|裸裸的摊在空气中，弗朗西斯顿了顿，无奈的低声说：“直到现在仍旧在说这种话啊，贞德。”
尽管如此，无怨无悔的少女亲口对他诉说着她的所有心情。但那一种无法言明的复杂感觉却席卷了心灵，他心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出淡淡的悲哀和恼怒。
——为她的不怨恨。
“我那一刻在想，明明选择了让法兰西露出笑容的道路，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然而，我却还是让他伤心了，都是我的错……是我选择了命运。”昏黄的灯光照拂在少女柔软的金发上，折射出夺目的光晕，她再次轻声却格外郑重的重复了一遍：“那并不是您的错。”
“而且，您还记得我当时跟您说过的话吗？”
“……”
怎么会不记得，怎么可能忘得掉？
——怎么敢忘记呢。
那一天是一四三一年的五月三十日，自苍穹照射下来的阳光格外璀璨，是少女会喜欢的天气，然而却同样是她背负着被判定的莫须有的罪名而死去的日子。
她存在过的痕迹在战火硝烟中完全消失殆尽，那一日的短暂记忆，却给他漫长的时间洪流中带来了刺骨的寒意，沉重到他几乎自虐一般时刻提醒着自己“曾有个女孩为了拯救你而身陷囹圄，最终却因为你的不作为而死去”，那段时光它仍旧深刻鲜明到他每回忆起一次胸口还会浮现出清晰彻骨的疼痛和苦涩。
有时候，因为这样与常人无异的感触，令弗朗西斯真的有种他是活人的错觉。
而不是一个国家。
一个，背叛了深爱着他的少女的国家。
但讽刺的是，法兰西深爱着她，这片土地一直都深爱着她。
在灼灼的火光中，在逐渐朦胧的视野里，他极端压抑着汹涌而来的悲怆，见证着火舌一寸寸舔舐着她的身体，将她焚烧殆尽。
他全神贯注的努力拼凑出少女无声的口型。
她在说:
“别——哭——”
法兰西，请不要哭泣。
他颤抖着点了点头，无法保持一贯的镇定。
少女隔着火海与他遥遥相望，见到他难得狼狈到方寸大乱的形象，然后她便忍俊不禁地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于是他的脸上便也蓦地浮现出一个笑容，风轻云淡的如同少女在身边的每一个午后。
虽然那尽力拉扯起嘴角的肌肉弧度十足十的僵硬。
但是……他想着，尽管是徒劳无功，这样她就能有一点点放心了吧？
那是一个非常爱为他操心的女孩，一个傻傻的认为自身无比幸福的少女。
如果让她连走都不安心的话，那么他将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啊啊，一直以来都尽说些没用的漂亮话，哥哥我是个很没用的男人吧。”
“才不是！您可是法兰西啊！坚强又伟大的法兰西啊！”有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少女的眼圈渐渐微红了起来。
眼中的热意已经逐渐无法隐藏，弗朗西斯状似苦恼的撑住额头，嘴角含笑。
“……真是的，你这姑娘还是这样呆。”
“好了，历史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没能意识到面前的青年心中的感悟，贞德像是玩笑一般的说道：“我先进行祈祷。”
他平静的问：“祈祷什么？”
“祈祷法兰西，祈祷……”微微歪了歪脑袋，少女正气凛然的面容之上缓缓浮现出了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笑容，英气的眉目中漾着似水的温柔，色彩柔和的眼眸像极了广阔的天空。
“祈祷我终于回到了您的身边。”
弗朗西斯蓦地一怔。
拥有这样坚定澄澈的信念的女孩，她勇敢无畏的灵魂简直耀眼到不可思议。在关于这女孩堪称短暂的两年记忆中，她在他面前一直都在笑，负面情绪真的很少流露。
当年他也曾问过她怕不怕，怕不怕那些死亡与分离，痛苦与磨难。她的回答却让他哭笑不得之余感到由衷的心疼。她还是这样稚嫩的女孩，戎马一生，远赴战场冲锋陷阵，舍弃了流泪的权力，为了挚爱的法兰西而战。
对国家坚贞不二的少女，最终却得到了什么？
一场屈辱的背叛。
上帝送那孩子来到法兰西，爱上法兰西，将荣耀归还于法兰西，被法兰西所钟爱，却又要将她夺走。
法兰西最终抛弃了她。
是的，他背叛了她。
从她被监|禁在高塔内，到审判最后，没有人去营救她，最终使她的生命结束在最美好的年纪。
仅仅开放了十九个年头的美丽少女即将面临着枯萎，背负着沉重使命的美丽女孩，她的身躯湮灭在里昂的那一场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现在少女就地跪在了他面前，仍旧执着的向着挚爱的主祈祷她挚爱的国家。
……祈祷中的贞德非常美丽。
无言的注视着她温和沉静的身形，青年却在下一秒发现她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几乎就要消失，心中猛地浮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慌，他弯下腰向着她伸出手，传递到掌心的温热体温使他从回忆中脱离，猛地回到现实。
法兰西背叛了她。
弗朗西斯，你背叛了她。
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样残酷的事实，内心深处泛起细微的疼痛，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中，他下意识地回以一个微笑，重新松开了牵制住她肩膀的右手。
“打扰你祈祷真是抱歉，但这么晚了……哥哥我要先离开了。”
“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是我该道歉才对，法兰西。请稍等一下。”
贞德呆了呆，起身从柜子里摸出备用的床单和被子，干脆利落的往地上一铺。
“我睡地板，您睡床上。”
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诉说完毕，她好似对这个决定感到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被少女过于流畅的举动震撼到忘记了反应，蓝色的瞳眸定定的注目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青年无言了一瞬。
“现在这么晚了，护送您也不安全。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冬木有多危险……说起来，您是怎么和英国在这个时间段一起来到日本的，并不是巧合吧。”
没给青年反应的时间，贞德就已经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笑意悄然攀爬上眼角眉梢，她坐在被褥上，向他展示了一下胸前静静悬挂着的十字架。
“这是我从Master手中得到的圣遗物，是您所赠吗？”
“是。”面对着少女堪称犀利的视线，终于回过神来，与身材纤瘦的少女相比显得格外挺拔和高大的青年沿着床沿坐了下来，以秉烛相谈的姿态轻笑着说：“但是，那只是无归原主而已。”
长期无主的十字架，在时隔五百五十年之后，终于再次重新回到了它曾经主人的手中。
是的，她在这里。
这个事实令他心中轻松了许多。
“这一辈子，你会幸福的。”
沐浴在青年像是允诺，又像是祝福的目光中，少女愣了愣，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嗯，那么第二天一早我再送您离开冬木，今天我就先就近保护您……不可以拒绝哦，波诺弗瓦阁下，否则我会生气的。”
完全没有选择余地的弗朗西斯妥协了一般的“……噢。”了一声。
真是大事不妙，他默默地想，完全被压制的死死的。
“抱歉，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吉尔.德.雷斯的……他……”
“我见过他了。”
“这样啊……他也出现在了这场圣杯战争之中吗？”
“是的，我对他的选择感到非常遗憾和惋惜。不过请不用担心，我有好好和他叙旧呢，所以已经没事了。”
“那真是太好了。”
空气沉寂了一会，突觉有哪里不对，贞德非常突然地猛地抬起头来扫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试图剖析出他话语中的潜藏含义。
弗朗西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双眸出乎意料的有威慑力，少女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这么说，您是知道了我获得了□□的？”
脑后滑下了一滴冷汗，弗朗西斯顿时像是被火灼烧了似的撇开了目光，强笑着摊了摊手，看起来有些傻气。
“这个、这个嘛……你看英国都能一眼看出来那女孩还是没死的人类，哥哥我当然也能看出来啦——”
他尽量若无其事的说，不让她看出来自己的心虚。
“您说得虽然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少女猛地起身逼近他，用火烧般的凌厉目光审视了他一番。
“不管怎么想都很可疑……您是在敷衍我吧？嗯？”
“怎么会呢？”
“哎呀，不想说就别说了吧。只是这样……”少女用略带凉意的手指轻抚着他下巴上的胡茬，盛载了整片天空的碧蓝色眼眸温柔的注视着他，露出了开朗的灿烂笑容。“看起来真像个奇怪的大叔呢。”
“什么？哥哥我可是世界的初恋啊！”
笑意溢满了整颗心脏，仿佛身心都得到了救赎一般兴高采烈，青年握紧了少女温暖的手掌。认真的说：
“贞德，你回来了。”
“是的，弗朗西斯。”
“欢迎回家。”
“我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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