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录》韩易水

23、试药的后果

　　千千猛的从凳子上跳起。虽然不知道乐棠何时暗中帮了她那么多忙，不过这几天她确实有些奇怪以五毒教的手段居然到现在还没找上她。只是……这收费也太黑了点吧！难不成这乐棠其实是个奸商？
　　她抬头望向倚在门边的乐棠，那高贵优雅的仪态怎么都不能跟个黑心商人联系起来……难怪人家常说人不可貌相，眼前不就是个实例！
　　“这费用……能打折么……”秦千千有些抽搐，之前对乐棠的一点感激一点好感此刻烟消云散。十万两……她的私房钱根本不够，就算够她也会心痛致死。
　　乐棠貌似有些为难地蹙起眉，一手摩挲起下巴：“打折……这显得太没诚意了。要知道，我手下的护卫们个个骁勇，都是历经千锤百炼的高手精英，这些日子里却一直守在你院落四周，清理寻人蜂，收放信鸽。你还要将他们应得的报酬打折？”说着他放下手朝千千，仿佛惋惜般地叹气。
　　她又没求他这么安排！千千瞪着乐棠，没有忽略他微微弯起的嘴角，突然觉得这多半又是他在为了之前试药的事而故意为难她，就知道把他害成那样不是简单的给自己一碗苦药就能算了的。
　　“之前拿你试药确实是我不好，因为看到你总是冷冰冰，好像远山上的千年冰夏天里的深井水，就忍不住想捉弄一下，没想到会害得玉树临风风华绝代国色天香柔枝嫩条的你那么花容失色……”为了能将这笔会让她心痛的费用减免，千千很诚恳地望着乐棠。
　　“如果你不会赞美别人……那就都省略掉吧。”乐棠叹口气，有些愀然地打断了她的话。
　　她刚才一紧张居然也跟悬瓷一样乱用词汇了。不不，此时此刻她要冷静！
　　千千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所以我现在为那件事向你道歉，然后为这几日在你府上得到的照应表示最诚挚的感谢。最后，还请你三思，将那笔费用……”乐棠朝她微挑了下眉，她一咬牙，取下自己的随身小锦囊，打开来将其中的物件一样样郑重地放到桌上，“好吧，我的钱不够，这些是我全部的钱财和最宝贝的东西了，你要的话就都用来抵价！”她一脸忍痛割爱的表情。
　　乐棠顺着她的动作向桌上望过去。那桌上除了几张银票，几锭碎银之外，一溜地摆了有玉制竹蜻蜓、玛瑙的九连环，甚至还有一些陶鸡陶狗，大部分都是小件的玩赏之物。而其中最值钱的大约就是一些女孩子的金银小饰品，虽做工精致用料讲究，但显然在乐棠看来并不算得上稀奇。
　　“连颗夜明珠都没有，也算最宝贝的东西？”乐棠扫了千千一眼，遗憾地摇摇头。
　　那些物件多数都是她每年生日时，别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在她还小的时候，美人爹坐困自家内院，她小小一个孩子哪里也去不得，都是靠着这些玩具打发无聊的时间。就算现在出门在外，她也忍不住带了些在身边，全因为习惯了它们的陪伴。
　　现在这些她心目中的宝贝，却被眼前的男子嫌弃了。
　　“还有，这玉制竹蜻蜓是谁送你的？这玉制的东西能否飞起来我不确定，但绝对能确定它落地马上就碎，实在华而不实！”乐棠继续挑剔着。
　　那可是月檀亲手雕给她，用来赏玩的！
　　她气狠狠地收起来：“你若是不要就算了，我出去以后用借的也会把钱还你！”找那些姨母们东借西凑一下，总能解决的！
　　“那倒不必。”乐棠仿佛思考了下，才颇为勉强地道，“这样吧，你那些宝贝我也不想夺人所好。不如你允诺帮我做件你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抵价……具体等我想到内容再同你说吧，只是到时你不可拒绝。”
　　力所能及？似乎可以接受的样子。
　　千千却有些疑惑：“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了你？”乐棠看起来颇有财势，她倒是看不出他哪里需要帮助
　　“这可不一定，看这冉冉浮生，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乐棠淡淡道，“今日的条件或许将来我用不着，但也有可能某天会成为救命的稻草。”
　　“好吧，不就是帮你个忙嘛，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一定帮到你就是。”乐棠说的也有道理，再强大的人也总会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虽然千千觉得他多半以后也不会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乐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次日千千醒来便看到外头已经备好了马车。
　　她向空中发出了联络慕容荻等人的信号，坐上马车前探头望了眼站在门前的乐棠。后者正转身向内慢悠悠踱去，款式简单的冰蚕丝质料衣衫勾勒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形，一头墨发依旧只是随意束起，随着他走动有几缕落下来轻轻摇摆。虽然打扮如此随意，但他的背却总是挺得很直，看来竟有一种别样的风骨。
　　千千那样对着他的背影出神的时候，乐棠却突然又回头，顿时四目相对。
　　乐棠眉微挑，嘴角又勾了起来。她忙尴尬地快速坐进马车内，将车帘一放，喊着出发。
　　马车缓缓开动，千千环顾了一下车厢，茶点小几都有，下面还铺着厚厚的羊毛防震，倒是布置得舒适，甚至角落还摆放着替她备好的盘缠。
　　她忍不住感慨：这乐棠外表冰冷，实际接触下来却发现他其实是内心奸诈的商人，没想到现在又看到他极周到有效率的一面，难怪会成为如此成功的商人。相比起来，同样应该是商人的齐鹭真该好好向他学学，那家伙整天嬉皮笑脸哪有认真在经营的样子。
　　想到这里千千忽然心中一动，又猛地掀起帘子向后看。那乐棠的背影却早已消失在门后，看不到分毫。
　　她略有些失望地放下帘子，心里却在疑惑刚才突然对乐棠的背影窜出的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莫非以前曾在何处见过他的背影？
　　马车行了没多久，还未出城，便与慕容荻的人遇上了。也是，此处已接近华山所在的华州范围，作为此番华山论剑的慕容世家，自然早已在华山周围各城都布置了不少人手，迎接前来的豪杰们。想必这些人也都一早得到慕容荻的吩咐，看到千千发出的信号，便立即赶来。

　　十二美女那生物
　　数个时辰后，秦千千便来到了华州。
　　华州的地理位置十分微妙，它前据华岳，后临泾、渭，左控古称桃林之塞的潼关，右阻秦楚古道附近的蓝田关，历来便属于关中军事重地。但最近一段时间，华州城内另有一股硝烟在弥漫，天下各路前来参加华山论剑的豪杰正积极地摩拳擦掌，只为在此番论剑比试之中一鸣惊人、一举扬名。
　　慕容荻几日前便得到过她报平安的消息，放下心来后这些日子便奉父命，专注于张罗华山论剑的事宜。虽然说是放下心来，但千千才进城，便望见他远远地迎来。
　　一见到城门口马车上的千千，他面露喜色，身子轻轻一跃再一折，便轻飘飘落到了她面前，竟是用上了武当派的梯云纵。
　　他一身蓝衣，英姿飒爽，双眸澄澈中泛着喜悦的波光，在阳光下实在是一名杰出得不能再杰出的英雄少年。周遭人本已被他吸引住了目光，待再看到这般上乘的身法后，更是纷纷叫好。
　　慕容荻师从武当，这梯云纵仅在当年他刚学会时，在千千面前演示过，之后千千再未亲眼看到他施展，想不到已经练到如此高明的境地。
　　不知道他和乐棠谁的轻功更好些？
　　千千摇摇头晃走这个念头，尽量忘掉之前在那河岸边所偶然看到的情形，笑眯眯地将慕容荻让进马车。
　　而慕容荻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依旧笑得那么开朗，坐进马车便吩咐了一声。马车缓缓驶入城内，他转头望向千千，上下打量她确定真的安然无恙，才松口气道：“千千，这些日子，你只送信来说有些着凉，在朋友处休养几日，让我们不必担心。但你何时在这般遥远的地方有了朋友？不知我和月檀可认识？”说到这里，他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掩藏不住的黯然。终于自己还是问出了出来。
　　“那朋友不过是萍水相逢，以后也未必还能碰上。这次我从悬瓷手中脱险之后，便如信中所说不慎着凉，才不得不寄住他的别院几日。”千千心中暗叹，她就是不想实说才会在信中写得这样模糊。
　　她转移话题道：“说起悬瓷，我最后一封信可有收到？”
　　“收到了。我已经命人在华州一带，以及华山各条山道上把守，一旦有发现悬瓷行踪，便会立即向我禀报。”慕容荻闭了下眼，没有再追问千千。
　　千千叹口气：“都怪我，当初早早劝了琴姨，便不会有悬瓷这一遭了。”
　　慕容荻将手放在她的头发上揉了揉，仿佛从前安慰她时一般，但他眼中却藏着柔情：“不要这样说，五毒教主向来心思诡谲，做事不择手段，令人防不胜防。此番他的目的归根结底其实与你无关，而是要借这个理由来华山论剑，趁机祸害江湖群雄，好令五毒教有机会撼动中原武林。”
　　原来悬瓷的真正目的是这个……千千略松了口气：“那样的话，更要小心，可别真被他祸害了。”
　　“嗯，我们中原武林是绝不会让他的野心得逞。”慕容荻望着坐在面前的千千，那眉那眼都是看了十多年的，看着她从一个雪团般的娃娃，一日日地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却依旧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月檀呢？”千千却在慕容荻心中渐渐被柔情占据之时问道。
　　慕容荻动作一顿：“月檀听闻你到达的消息，正亲自为你准备下榻之处。”还亲手做了饭菜，命人烧了热水，只待她下了马车便能得到最好的休整。月檀的周到之处，是他望尘莫及的，过去的那些年月里，也是月檀陪伴在千千身边的时间比较多。
　　忖到这里，他心中泛起隐约的妒意，但终究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即便钻牛角尖也不会太久，须臾便平息下去。但有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千千，你有没有想过华山论剑之后，无论我们三人谁胜出，你都能心甘情愿与之成亲？”
　　当然不会！这个决定完全是大人们的自作主张好吗！成亲又不是买菜，哪能捡到篮子里就算？要不然千千一开始也不会那么积极地想跑路了。若非后来她终究放心不下自己打小的玩伴们，还是一路来了华山，她现在早都不知道跑到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逍遥快活了。
　　于是，她要不要趁现在慕容荻开口询问的机会，把心里的想法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