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瑞者

8、第 8 章

　　次日的情形果然如杜寒水所料，范垂云依旧是漫不着边际的长篇阔论，李老狐狸照样闭目养神，他自己还是抱了一叠卷宗，拿着俸禄不干活这种事情，他杜寒水可干不出来。

　　转眼到了第三天，平南王世子一案终于开审了。这一天，大理寺的大门外，闻讯而来的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把个大门堵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散不开，以至于三位审官大人和一干衙役只能从后门进入大理寺。

　　公堂早在前一天就整理得干干净净，地面也光亮照人，这大理寺公堂可不是一般的公堂，能在这里被审的，都是大案要案，那犯人都是从天牢里提出来的重犯，这种案子，一年能有个四五起，就是了不得的事情，平时自然都是空着藏藏灰，养养耗子，临到有案子的时候，才派人来打扫一下。

　　三位审官大人入座之后，也不急着开堂，而是看看外面数不清人头的百姓，隐隐传来的喧杂声，都有些发悚。

　　“咳，杜大人，你看是不是从大理寺再调百来个差役维持一下秩序，万一在审案的过程中，百姓们冲进来……咳咳……”

　　先开口的还是老狐狸李德仁，早在来的路上，他就发现通往大理寺的各个路口都有人蹲守，而大理寺的大门又被堵了个严实，心知不妙，如果今天审案没能给出一个交代得过去的结果，恐怕平南王世子就走不出大理寺了，哦不，能不能平安无恙地走进来，都还两说，那些蹲守在路口的百姓们的手中，可没少拿鸡蛋石头。

　　杜寒水沉着一张脸，他早预防到今天会有这样的场面出现，已经把大理寺内所有的差役都派了出来，可是他还是低估了京城百姓对这件案子的关注程度，这时听到李德仁的话，脸色就更难看了，这里是大理寺，不是羽林军的屯营，整个大理寺也不过三十来个差役，哪儿找百来个人去维持秩序。

　　反倒是范垂云，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重新挂起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表情，将惊堂木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二位大人，升堂吧，早点审完，早点回家抱美人。”

　　“范大人，这……”李德仁还在犹豫，毕竟万一不慎，后果可就不敢想象了。

　　“既然主审官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就升堂吧。”杜寒水也换上一张微笑的脸，一如他笑面虎的称号，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比危险阴森。

　　二对一，李德仁闭嘴了，反正天塌了，有这二位大人顶着，他算什么，最多一个陪衬而已。

　　“升堂！”

　　这大概是喊得最懒洋洋的一句升堂了，让这座本应该气氛森严的公堂一下子变得仿佛将要开演的戏台一般。

　　“大人，不好了……”

　　惊堂木还没有落下，一个提着水火棍的差役急勿勿跑过来，喘着气跪了下来。

　　“大、大人，不好了，从天牢出来的囚车，被拦在了路口，根本就过不来，无数百姓正朝平南王世子头上扔石头，已经打得头破血流了。”

　　“不是有差役押解吗？”杜寒水微微皱了皱眉，三十几个差役全派了出去，不过看看大理寺门外的情形，就知道恐怕起不了多少作用。

　　“不管用啊，百姓们往前面一涌，大伙儿就都被挤散了，哪里拦得住人，有几个还被打了，说我们是为虎作伥的混蛋。”这个差役苦着脸，额头上明显一个大包，显然就是被打到的人中的一个。

　　“范大人，杜大人，快想办法啊，若是平南王世子被打死了，咱们可就……对了，巡城司，立刻从巡城司调人……”

　　李德仁说着，眼睛已经飘到了杜寒水的身上。虽然巡城司直属京兆尹辖下，但身为大理寺卿，杜寒水完全有资格要求巡城司配合大理寺行动，这件事只要跟京兆尹张桓之打一声招呼就行了。巡城司里八百衙役，临时调个三、五百人过来，完全不是问题，而且巡城司的人本来每天就在各个大街小巷乱窜，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归他们管，对这些布衣百姓的威慑力，远远大于大理寺的差役，只要巡城司的人一到，这些百姓多半就怕了。

　　其实不用李德仁说，杜寒水也已经想到巡城司了，正要取出自己的印信，差人去京兆尹那里，范垂云却望着他淡淡一笑，手中的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

　　“升堂！”

　　惊堂木一拍，不升堂也不行。可是没有犯人，升堂有什么有，难道让他们三个审官一干衙役站在大堂上发呆不成。

　　杜寒水和李德仁都不悦地看向范垂云。

　　范垂云冲杜寒水眨眨眼，然后用他那特有的懒洋洋的声音道：“原告被告上堂。”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三个人被差役领着走上了大堂，二男一女，其中走在前面的人，正是此时本应该被困在囚车里的平南王世子。

　　平南王世子名叫卫铭祥，大概才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模样长得还算端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虽然在天牢里关押了近一月，但是总算身份尊贵，没有人敢亏待他，好吃好喝地供着，所以也看不出阶下囚的狼狈相。也许是飞扬跋扈惯了，即使是被关了这么长时间已成阶下囚，站在公堂上的他，依旧是一幅嚣张的神情，下巴朝天，根本就没把堂上三位审官放在眼里。

　　后面并行的一男一女，就是骠骑将军韩国彪和那个侥幸逃得性命的女子，叫做苏小环。韩国彪是武将，自然是一派威风凛凛，颇有些粗犷之气。苏小环则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容貌温婉俏丽，气质柔弱，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眼眸，瞪视着平南王世子的时候，恐中带恨，仿佛恨不得从他身上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拜见三位青天大老爷，求大人为民女、为无数冤死的女子昭冤雪恨。”

　　堂下三人，只有苏小环跪了下来。平南王世子和骠骑将军则一左一右，在早就安放好的椅子上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