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婚礼》倾天

1、两场婚礼

　　【上】

　　这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五，晦暗，阴沉，似乎随时会下起雨来。猫头鹰照例把邮件送到早餐的长桌上。第一节课是一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该收他们的关于指向咒的论文了——哈利正吃着煎蛋，一只长耳猫头鹰扑棱棱地落到他面前，腿上系着一个棕色的信封，信封上有个老式麻瓜电话机的图案。哈利一眼就认出，这是魔法部转交麻瓜联络自己在巫师界的亲友信件的制式信封。
　　但是自己认识的麻瓜只有——
　　哈利把信从猫头鹰腿上解下来，奉上半片面包作为感谢。长耳猫头鹰叨着面包片飞出了礼堂，哈利这才拆开信读了起来：

　　亲爱的哈利：
　　你好，不知我这样写信联系你是否冒昧，不过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昨天我向费格太太打听你的联系方式，她告诉我可以给你写信，还给了我一个地址。
　　你近况如何？我一切都好，最近正在巡回比赛。上个月里的一天老妈突然给我打电话，通话时又什么也不说，我知道她是想起了以前的事；老爸还是一如既往，整天絮叨他的钻机。
　　不多说这些琐事了，我想问你这周末是否有空，我们能不能见个面？我有些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你忠实的
　　达力.F.德思礼

　　又及：我不知道你们的送信效率有多高，只希望这封信能在星期六前送达。

　　哈利瞪着这封短信末尾的署名，愣了半天。他从没想到过达力会给自己写信。不过这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哈利匆匆吃完早餐，打算赶在上课前寄出回信。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拉过一张羊皮纸写道：

　　达力：
　　我承认收到你的信时相当惊讶，不过并没有不高兴。
　　星期六我的学生们也有一场重要的比赛，我想星期日会是个见面的好时间；当然，地点由你来决定。
　　巫师送信的效率相当高，但麻瓜邮递的水平可能要差得远，通过你们的正常方式寄信恐怕会来不及，所以请原谅我直接派了一只猫头鹰，希望不要造成你周围人的恐慌。你的回信也可以请这只猫头鹰送来。

　　H.P

　　哈利写好信，仔细地封上信封，叫道：“福耳库斯！”他的褐色猫头鹰应声落到办公桌上。哈利把信系在它的腿上，然后碰了碰猫头鹰的利喙。
　　“送信时温柔一些，不要吓到麻瓜们。”
　　福耳库斯的喙“咔哒”响了一声作为回应，接着展开巨大的翅膀，轻盈地滑出办公室的窗口。

　　回信在午餐前就到了，信上只有一句话：
　　星期日下午三点钟，伦敦考特花园区，蒙斯大街17号。

　　***

　　下午两点五十八分。
　　达力.德思礼在等待。
　　他有些忐忑。特意选择了角落里的位置，仍然不能打消他心里的不安：一半是担心他要等的人不来，一半是担心他等的人出现时会引起旁人的好奇心——担心的成分里后者居多。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在心里严厉地告诫自己：“既然你已经鼓起勇气联系了他，就不应该再用十五年前的老想法来评判旁人的目光。”
　　达力只顾看着窗外，丝毫也没有注意到他太过壮硕的外表与这间咖啡店的文艺而清新的气质一点也不协调。附近的女孩子无意间瞟到了他，转头跟同伴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桌子男男女女都窃笑起来。
　　墙上的老爷钟响了起来。第三下钟声还没有落，咖啡店的店门被推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走进店里。
　　男孩样子很清秀，有着一头凌乱的黑发，还戴着一副相当复古的圆框眼镜；他穿的那身黑袍子，如果走在现代工业区里会十分怪异，但在这条挤满了艺术家和旅游者的街道上实在是非常合适而且出众。他一走进来，有不少女孩都抬头看他。
　　达力一直在注意门口的动静，男孩一出现，他就站起来向他挥手。男孩环视一周就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朝他走过来，伸出了一只手。达力握住那只手时，听见旁边桌子上发出了小小的口哨声。
　　“你好吗，哈利？”
　　叫哈利的男孩微笑起来，“很好，不过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倒真不赖。”
　　达力握着他的手笑了笑。他现在块头也至少是哈利的两倍，但跟他们的少年时代相比起来确实好得多了，组成他体重的大部分是肌肉而不再是脂肪；而且他现在是个职业拳击手、保持身材是他的职业需求——但是哈利看起来还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模样，时间似乎一点也没在他身上产生效果。
　　“这家店的咖啡相当不错，我没有比赛的时候偶尔就会来这里坐坐。”他们都落座后，达力开启了一个他事先想好的话题，能让他这次见面的邀请显得不那么突兀。
　　“是吗，我平时没有多少机会出来。不过，你刚刚提到比赛——你现在是运动员？”
　　“拳击手。”达力咧开嘴笑了，随即又敛起了笑容——他的第一个拳击吊球就是哈利。
　　“听起来相当不错，D哥。”显然哈利并没有达力想得那么久远，他笑得毫无芥蒂，绿眼睛闪闪发亮。
　　咖啡送了上来。达力很高兴自己能转移一下思绪，至少有几分钟的时间不再考虑今天这次邀约的目的。他们喝着咖啡安静了。
　　“唔，——姨妈和姨父还好吗？”哈利打破了沉默。达力从他的咖啡杯上抬起头，但哈利并没在看他，而是在看着窗外一群打打闹闹走过的年轻人，侧脸映在玻璃上，一瞬间他不再像十八岁的男孩了，甚至显得比他实际的年龄还沧桑得多。
　　“他们——他们都很好。”达力不太自然地说，本来难以开口的话似乎一瞬间脱口而出，“事实上是我要结婚了——你，你愿意做伴郎吗？”

　　***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哈利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街角，路过的行人完全没有发现身边凭空出现一个人。哈利走到街边左右看看，远远望见一间咖啡店。他嘴角翘了一下，向那间店铺走去。
　　一进店门，浓郁的咖啡香气温暖地扑面而来。他环顾一周，看见角落里有一个模样凶悍的金发大块头站起来朝他挥手。哦，那是达力——哈利差点没认出来他，他看起来体重接近两百五十磅，但比十四五岁时三百磅重的胖墩儿要好太多了。
　　他沿着过道走过去，朝达力伸出手。达力使劲攥着他的手，把他捏得生疼，但他并不介意。达力的性格跟他印象中一点也不一样了，——或许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也就是十八岁时还有点接近，不过当达力开门见山地说出邀请他的缘由时，哈利还是很震惊。
　　“呃……姨父姨妈同意吗？”哈利试探性地问，他不认为姨妈和姨父会赞成这件事——也许用“不赞成”这个词还太过温和。
　　“我还没跟老爸和老妈说，但我想先征得你的同意……”达力垂下眼睛，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勇气在渐渐消失，不过他突然又振奋起来，“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说服爸妈的，虽然我知道这很难，但我能搞定他们。”
　　“——嗯，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做你的伴郎。”哈利稍稍眯起眼睛，“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你的未婚妻会同意一个莫名其妙地出现的表弟做伴郎吗？即使我掩饰身份？”
　　“我想她会接受我的提议的，如果这是我对婚礼的唯一请求。”
　　哈利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没有表现出来——这并不是他受邀参加的唯一一场令他感到诧异的婚礼，两年前他参加过一场更加出人意料的婚礼：婚礼的新郎是德拉科.马尔福。

　　**********

　　【中】

　　一大早穿着睡袍打着哈欠下楼拿咖啡时，哈利收到了一封用华丽的绿色镶银边的信封寄来的信，上面还印着复杂的徽记。它是由克利切兴奋地双手托着举到他面前的，克利切还用激动得结结巴巴的嘶哑声音叫道：
　　“主人！是德拉科.马尔福少爷寄来的信！”
　　哈利极其震惊。除了在魔法部的战后审判时出庭为纳西莎作证，证明她并不是食死徒，并且还在伏地魔面前说谎，救了他的命之外，他与马尔福家就没有任何其他的联系了。他想不到德拉科写信给他的理由，但还是接过了信封。
　　“谢谢你，克利切。”
　　“感谢主人的亲切！多米达小姐也有一封信！是西茜小姐寄来的！”
　　哈利更加惊讶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暑假时哈利都会请安多米达带着泰迪来格里莫广场住两个月，但他并不知道安多米达与纳西莎有联络。
　　他拆开写着“波特先生敬启”的信封，抽出信纸读道：

　　尊敬的波特先生：
　　你好，希望您原谅这封相当冒昧的信。
　　我将于下月结婚。父母并不打算大肆操办，只准备邀请几位至交好友到场观礼。我衷心希望您能拨冗前来，谢谢。
　　您忠实的
　　德.L.马尔福

　　随信还附了一张非常正式的请柬。哈利随意扫了一眼请柬的内容，就听见安多米达下楼的声音，他急忙回房间去换衣服。
　　等他穿戴整齐回到厨房里时，看见安多米达坐在餐桌前，面前已经放上了热腾腾的咖啡，但她没在读信，只是拿着信纸在想着不知道什么事。
　　“早上好，安多米达。”哈利坐到她对面，克利切给他也端上了咖啡。
　　“早上好，哈利。”
　　安多米达有点迟疑，所以哈利决定先开口。
　　“我收到了德拉科.马尔福的婚礼请柬。”
　　“哦，我也收到了，是西茜寄给我的。你打算去参加吗？”
　　“……呃，我不知道。其实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邀请我参加婚礼，我跟马尔福从来也没有什么交情，仇恨倒是不少。”
　　“你在所有人都抛弃他们的时候帮助过他们家，我想他们是不会忘记的。”安多米达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和西茜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联络过了……”
　　“我陪你一起去参加婚礼吧。”哈利打断她的自言自语，“我们要不要带上泰迪？”
　　安多米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带着泰迪吧。”

　　***

　　六岁的泰迪有个奇怪的习惯——跟着教父外出时总是先选择黑发的造型，然后在路上看心情随意变换发色，即使是去参加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舅舅的婚礼也不例外。鉴于今天他们要走的路不远（仅仅是通过壁炉到达马尔福庄园），泰迪还没来得及改变头发的颜色，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哈利抱着泰迪从火焰里跨出来时，等候在旁边的侍者看见他明显大吃了一惊，不过还是训练有素地接过他的斗篷，并帮他整理了袍子。安多米达紧接着出现在他身后。泰迪被放下地来，感兴趣地打量着宽敞气派的房间。房间很大，天花板上挂着水晶的枝形吊灯，深紫色的墙壁上挂着许多肖像。
　　“跟我们家有点儿像，不过颜色差得挺远——我还是比较喜欢我们家的颜色。”穿着华丽而合身的蓝色小礼袍的泰迪拽着教父的手评价道。哈利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不是第一次来马尔福庄园，但上一次来的经历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安多米达应该也不是第一次来马尔福庄园，布莱克家曾经和马尔福家是世交，只不过这交情在小天狼星的父母去世后就彻底断绝了。她有满腹的心事，根本没费心打量一下四周。
　　走廊上铺着紫色的地毯，引导着客人进入礼堂。礼堂四角都装饰着活的白孔雀，正面铺满着金色和白色的鲜花，以及金色和绿色的气球，天花板上还飘浮着许多微光闪烁的小仙女；穿着绿色礼服的乐队已经准备就绪。他们跟随着侍者走入礼堂时，里面只简单地坐着几个人。
　　马尔福一家都在礼堂里，看到一行三人走进来时都站起来迎接。纳西莎和卢修斯紧张地看着他们的儿子跟新来的三位客人打招呼。
　　德拉科走上前来，他穿着黑色的礼袍，扣眼里别着银色的花朵。他看见哈利牵着泰迪的手，苍白的脸微微涨红了。
　　“波特！你结婚了？这是你儿子？”他平常总是慢吞吞的语速加快不少，眼睛瞪得大大的。
　　“泰迪是我的教子，但跟我的亲生儿子没区别。”哈利觉得他反应实在过度，有点儿好笑地说。
　　“虽然作为一个舅舅竟然不认识外甥，这是件很失礼的事；但是我以前也不知道我还有个舅舅，我们算是扯平了。我叫泰迪.卢平，很高兴认识你。”泰迪高傲地扬起下巴，伸出一只手，故作老成的模样非常可爱。
　　德拉科的嘴唇皱了起来。
　　哈利严厉地盯着德拉科，他很清楚德拉科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但他绝对不会容许什么人在他面前侮辱泰迪的血统，即便他正要参加那个人的婚礼。
　　终于，德拉科握住泰迪的小手，“你好，泰迪，我是你的，嗯——舅舅，德拉科.马尔福，很高兴认识你。”
　　泰迪慢条斯理地点点头然后抽回手，显然对自己得到的成人待遇和这个凭空多出来的舅舅都很满意，他抱着胳膊往旁边让让，摆出一副“现在轮到你们了”的姿势。
　　德拉科重新镇静下来，向哈利伸出手，哈利同他握了握，发觉他手心里都是汗水。
　　“感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除了这句客套话之外，德拉科似乎说不出更多的词了，这可不太寻常，不过哈利没在意。卢修斯也向他伸出手，他碰了碰那只手算是打了招呼。纳西莎拥抱了他，他有些尴尬，低声道：“夫人，恭喜您。”然后他也让到了一边。
　　毫无疑问，安多米达是非常受欢迎的客人，纳西莎和她紧紧拥抱了一分钟才分开，卢修斯也向她鞠了一躬。这对亲姐妹长得并不很相像，安多米达更像她的姐姐贝拉特里克斯——正是这个姐姐造成了她丈夫和女儿的死亡。
　　他们三人被让到前排的座位上，哈利这才有空打量一下其他的客人。客人中有几个年轻人，哈利觉得他们都很面熟，大概是他在校时的斯莱特林同学，不过他都叫不出名字，只有一个他能叫出名字的是布雷司.沙比尼，他陪着德拉科，扣眼里也别着鲜花，哈利认为他可能是伴郎。
　　乐队奏响了音乐。德拉科和布雷司走到礼堂前面，新娘也由父亲陪伴着沿着过道缓缓走来——哈利发现新娘也有几分眼熟。仪式过程中，哈利看到纳西莎和另一个看上去像是新娘的母亲的女人都在哭泣，他转过去偷偷看了看安多米达。安多米达眼圈有点红，哈利知道她是想起了她的女儿。仪式很简短，结束时礼堂顶部的气球炸开了，洒下漫天的花瓣，客人们都鼓起掌来。
　　按照巫师的传统，婚礼仪式后应该是舞会，但是客人太少了，哈利拿不准还有没有这个环节。他正在张望时，发现音乐已经换成了舞曲，一个穿着浅绿色袍子的姑娘走到他面前，大方地朝他伸出手——泰迪吹了声口哨，被安多米达略带责备地拍了一下头。
　　“我是达芙妮.格林格拉斯，能邀请你跳支舞吗，波特先生？”
　　哈利愣愣地站了几秒钟，才想起来她也是和他们同年级的斯莱特林学生。
　　“哦，好的，当然可以——抱歉，刚刚我走神了。”
　　他领着达芙妮走向礼堂前部（这里已经变成了舞池），新婚夫妇和他们的父母都已经下了舞池。哈利其实对跳舞不太感兴趣，跳得也不怎么好，好在达芙妮并不介意。
　　“你认识我妹妹了吗？她现在是马尔福太太了。”
　　“啊，原来那是你妹妹。”哈利突然想起来这个姑娘是伴娘之一，另一个伴娘是潘西.帕金森。达芙妮对妹妹结婚显得很高兴，潘西的笑容却很勉强。
　　“嗯，你妹妹很漂亮——你也很漂亮。”哈利觉得自己沉默得实在太不礼貌，只好没话找话地说。
　　“你果然很可爱，波特先生，难怪当年学校里有不少女生喜欢你。”
　　“……”
　　一曲结束，哈利把达芙妮送回到座位上就打算落荒而逃，不过他没有逃掉，因为新娘也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

　　“他一定要邀请您参加婚礼。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就同意了。”阿斯托利亚.马尔福看上去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没有马尔福家其他人通常带有的傲慢神采，说出的话却相当难以理解。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们确实不太熟，事实上我更算是陪安多米达来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安多米达，她现在和纳西莎坐在一起谈话，达芙妮在旁边逗着泰迪。“啊，原谅我的失礼，祝你们新婚愉快。”
　　“没关系，应该说抱歉的是我，我说的话让您困扰了。”

　　哈利终于摆脱了新娘姐妹俩，他也不想去打扰安多米达和她妹妹的谈话，就坐到角落里，但是紧接着德拉科.马尔福朝他走了过来。
　　“感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他又说了一遍这句话，哈利觉得他有点奇怪。侍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俩身边，德拉科端起一杯酒，哈利也拿了一杯，两人碰了碰杯，德拉科把他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说了一次“感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唔，这没什么……”哈利拍拍德拉科的肩膀，觉得他今天很古怪，不过那并不是他要操心的事——
　　“哈利，我能尝尝你的酒吗？”泰迪跑过来，天真纯洁地看着他。
　　“不，绝对不行。”

　　**********

　　【下】

　　达力在更衣室里换上西装，对着镜子整理好银色的领结。哈利已经来了，他按照礼节一丝不苟地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银色领带，没有人会怀疑他其实不是一个普通人。但是达力仍然很焦虑，他到这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决定其实相当的偏执且荒谬，但他却压根也没有后悔过。
　　在讨论婚礼细节时，达力向家人宣布要请哈利来做伴郎，德思礼夫妇的表情十分精彩，达力确信双亲一度以为他疯了。未婚妻乔西倒很通情达理，虽然也诧异于为什么达力从来没有提起过他有一个表弟，但还是对达力想要邀请表弟来做伴郎的提议表示了赞成。
　　但是回家之后，达力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婚礼前的一个月，德思礼家几乎都是在争吵中度过的。佩妮多数时间只是抱着手臂阴沉着脸不说话，但偶尔也用抛洒眼泪的方式来试图打消达力的“可怕念头”；弗农则是想起来就要朝达力嚷嚷一番，主题就是达力的婚礼绝对不能请那个怪胎来参加，谁知道他会把婚礼毁成什么样子，以及他们更不想让达力的未婚妻一家知道他们有这么一个怪物亲戚。而且达力的姑妈玛姬也要来参加婚礼——十三年前哈利和玛姬起过一场冲突，这场冲突以哈利负气离家出走、魔法部偶发事件逆转小组前来修改了飘在天花板上的玛姬的记忆而告终——弗农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件事。
　　也许达力从前并没有在什么事情上真的执著过，但这一次他却铁了心表示一定要邀请哈利，任凭父母怎么吵嚷也不动摇。为了结束争吵，达力使出了杀手锏，他威胁父母要告诉乔西一家哈利的真实身份——“这样就既不用解释为什么商定好的事情临时变卦，也可以一辈子不再跟哈利来往了。”
　　弗农显得十分恼怒，脸膛涨成了绛紫色，整个人几乎要爆炸了。达力猜得出他父亲喉咙里滚动着一句“那就彻底摆脱那个怪胎吧！”的话，但是他笃定父亲还是克服不了对魔法的恐惧——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完全克服，有时候达力也觉得自己是发疯了才会自找这么多麻烦，但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如此坚持。
　　随着婚礼日期一天天临近，德思礼夫妇的反对越来越无力，最后只好面对事实——他们的儿子达力就要结婚了，而婚礼的伴郎是他们根本不想承认其存在的外甥哈利。

　　婚礼当天，德思礼夫妇都显得非常紧张不安。他们极度担心哈利会用“不正常的方式”出现在婚礼上，直到哈利开着一辆黑色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福特轿车出现时，他们的疑虑才稍稍减少了一点。
　　“姨妈，姨父，你们好。”哈利很自然地向他们打了招呼，“恭喜你，达力。”
　　从哈利一出现，佩妮姨妈就用一种古怪而胆怯的目光看着他，但是一个字也没说。弗农姨父似乎想朝他大喊大叫，把一个月以来的愤怒和焦虑都发泄出来，但他大概意识到这么做可能会毁掉达力的婚礼和一家三口保密多年的名声，或许是因为他发现他已经很难在这个男孩面前耀武扬威，又或许是他想起了这个看似无害的男孩在年满十八岁前已经杀了一个人——虽然那人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于是他强忍着怒吼的愿望，和他太太一样一个字也没说。
　　达力笑得有点僵硬，“谢谢。一会儿你就看到乔西了，她妹妹凯特是伴娘。”

　　***

　　哈利看到乔西时有点儿吃惊。他本以为达力的选择会更加注重外表，但乔西是个看上去温柔瘦弱不怎么起眼的褐发姑娘，和他想象中一点儿也不一样。
　　乔西看到他时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紧接就拥抱了他，还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哈利，很高兴见到你！”哈利腼腆地回应了她。
　　乔西的妹妹凯特则是个有一头长长的棕色鬈发的女孩，比姐姐要热情奔放得多，她显得对哈利很感兴趣，在婚礼仪式后的大半时间里都在跟哈利说话。哈利有些头疼，好在玛姬姑妈无意间替他解了围。
　　“他怎么还在这里？”玛姬姑妈的大嗓门传得很远。哈利抬头看了玛姬姑妈一眼，看到弗农姨父正跟她说话，边说边紧张地往哈利这边看。玛姬姑妈对上了哈利的目光，一瞬间突然退缩了。她显然还残留着一些对哈利的恐惧，虽然可能她完全不明白那恐惧从何而来。
　　“不好意思，我去跟玛姬姑妈打个招呼。”哈利趁机从凯特身边离开，走向达力一家。年长的三个德思礼用一模一样的惊恐眼神看着他，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又闭上了。
　　达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为他解除了尴尬。“哈利，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
　　“不必客气，达力。我得走了，祝你新婚愉快。”他拍拍达力的宽阔的后背。“乔西是个好姑娘，你很有眼光，你们会过得很幸福。”
　　达力用一种哈利从没见过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一把抱住他，差点把他肋骨都挤断了。
　　“哈利，再见。”
　　哈利点点头，向佩妮姨妈和弗农姨父挥了挥手，“再见，帮我向乔西和凯特也说声再见，如果要联系我的话，可以随时给我写信。”
　　他离开了，礼堂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把灿烂的阳光拦在了门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