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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平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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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竹儿被扶了平妻,身份自然高了一些,苏伦珲眼瞧着苏婉对叶竹儿那股子亲热劲儿,心里又多了些对叶竹儿的偏爱。大夫人虽说与他门当户对,可季五儿什么人!能攀上季五儿,他苏伦珲这辈子就不愁了。
大夫人对叶竹儿的恨意自然是成倍的上涨。以前不过是个妾氏,不管家世还是地位都不可能越过了她去,可现在叶氏有了这个义女,苏老爷怎么可能还会待她如初。这半月几乎是天天宿在叶氏那儿,这还在月中已如此,要是出了月可如何是好!
海西风整日跟着苏婉,却又一句话不说,活像一个活动的雕塑。季总管得知苏婉短期不会走后送了两个丫头过来伺候她,还不时的请苏婉住到他府上去。苏婉却怎么也不离开苏府了。
虽说苏婉的做法就是给叶竹儿压台的,可她却不十分招惹大房的人,整日不是和叶竹儿在一处便是一人待在房中。
这一日她正与叶竹儿逗着苏逸尘,大小姐便过来了。说的是来看小弟,眼里却始终含着怒,毕竟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哪就那么懂得隐藏了。
看着这个前世就是人前温柔人后狠毒的大小姐,苏婉眼角有些抽,又听她说:“二娘可还好?”说话间还笑若梨花,确实是个病人胚子。
叶竹儿看着大小姐笑了笑,说:“二娘很好,大姑娘是一个人过来的?”
苏婉也不搭话,只听大小姐又说:“寿儿这几日有些不适,母亲要陪着。可又担心二娘是否保养得当,便让琪儿过来看看。”
叶竹儿笑意更浓,说:“还是姐姐周到。只是寿儿是怎么了?严重吗?”叶竹儿显然当真了,叶竹儿也许没注意到这位大小姐眼底的恨意,却逃不过苏婉的眼睛。苏婉知道,这大房的人可不是那么善良的,不过是表面做好背地里还不知使什么坏。
又听那大小姐说:“不碍事,左不过是受了些寒,将养几日也就好了。”看那表情,似乎又还有些话难以启齿,吞吞吐吐的样子也甚是可爱。
叶竹儿瞧她这个样子,笑了笑说:“大姑娘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大小姐这才开口说:“原不该拿这些事儿来烦二娘的。可母亲实在……”这下听得苏婉也有些不明白,会有什么事儿连大夫人也搞不定的,又听大小姐说:“天气日渐凉了,二娘知道往年里都给各房备足了炭,可前两日爹爹说边城出了些事儿,炭都紧着王府了,爹爹托了天大的关系才弄到一些。如今……如今二娘又在月子里…..”
听到这儿,叶竹儿明白了些,苏婉便更明白了。只听叶竹儿问道:“老爷是不是说这些来之不易的炭要紧着我这里,所以寿儿才会受了寒的?”
苏婉有些扶额,她这个娘也太好骗了,怎么可能是因着她呢!
又听大小姐说:“二娘不要着急,哪是因着您,本就是寿儿身子单薄。只是,母亲让琪儿过来问问二娘,可能想想办法,否则这漫漫长冬,府里的人可怎么过。”
苏婉心里有些不爽,难不成这都是她娘的错?便有些讥讽的说:“不知大夫人怎么想的?”
那大小姐也不退缩,想着她母亲说的,这个女孩儿是她们的克星,是惹不得也躲不了。那双眼睛明亮动人,直直的看着苏婉,说:“这位姐姐可是爹爹说的季小姐?妹妹有礼了。”说着倒真的行了行见面礼。
苏婉也不说什么,只那样看着她。她又说:“母亲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办法,不过是想问问二娘这边可有什么好的法子,省得还得拿后院的事来烦爹爹。”
叶竹儿既是扶了平妻,自然是要为后院考虑的,可她那背景,能出个什么主意,不过是让分到她这里的东西又匀出去。她现下正在月里,要是受了寒还得了,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受苦的只会是她自己。
可是这样的事儿还真是叶竹儿会做的,只听她叹了一口气,说:“哪有什么法子,告诉姐姐,以后不用紧着我这里的,也得照顾到每个房里不是。”
那大小姐听叶竹儿如此一说,嘴角不惹人注意的扯了一下,说道:“还是二娘明理,琪儿这就回了母亲去。”
这大小姐一走,苏婉心里就发毛。不过是炭的事儿,她也想让叶竹儿看看,她的软弱带来的会是怎样的后果,是以什么也没有说。私下却找了季总管去打听这事儿。
几日来苏婉忙着查看边城的各铺情况,倒是少了到叶竹儿那里走动。这日正好闲下,便带了些托季总管找来的牛乳片来看苏逸尘。
刚一进门便听见叶竹儿的咳嗽声,又闻到一股烟味儿。那烟虽不大,却总是缭绕着,感觉整个屋子都压抑着似的。
“义母这是怎么了?这烟从何而来?”
那叶竹儿见是苏婉,笑了笑说:“你来了。不碍事儿,这烟不大,能凑合着用。”
苏婉紧着眉头,问:“苏老爷不在?”
叶竹儿说:“前日老爷就出门了,得十来天才能回。”
那便不奇怪了,想来这大房的人也只有在苏老爷不在的时候做些手脚。苏婉说:“这炭怎么回事?”
叶竹儿此时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绣花,发丝不曾挽起,又着了件淡雅的外衣,看起来真真儿是个美人儿。她放下手中针线,将苏婉拉过来,说:“全城的炭都紧着了,大夫人托了些关系才买到这些炭,虽说是差了点,可总比没有的强。”
苏婉知道这是大夫人的主意,能把叶竹儿骗过去不过是因为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是个单纯天真的人,苏婉知道,非得让她吃到苦头,她才会更加明白她的不争便是等于把苏逸法往火里推。苏婉也不接这话,只说:“逸尘可受得了?”
叶竹儿眼下难以掩饰的担心没有逃过苏婉的眼睛,只听叶竹儿说:“现下还不成问题。”
正说着,那奶娘便抱了苏逸尘过来,焦虑的说:“夫人快看看,小哥儿好似不对。”
叶竹儿这才心慌着抱过苏逸尘,苏婉也跟着看了看。只见苏逸尘脸色泛红,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苏婉虽不是大夫,可看样子也知道,这孩子在烟雾大的房里久了,又是冷又是没有足够的空气,搞不好就会窒息的,这才多大点的孩子,大房的人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是几日,原想着大房的人顶多少给些炭,却不想他们不但没少给,还多给了,只是都是些发涅的,烟大。苏婉有些着急,说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那门口的丫头一听,赶紧出去了。
待大夫过来瞧了,又开了些药,嘱咐说:“天气渐寒,保暖虽重要,可千万不要闭着门户。今日幸亏发现得早,否则……”
隔着帘子,叶竹儿一听也是吓着了,半天不知怎么回答。苏婉只能着人给了银子又将那大夫送出去。
苏婉看了看门神无主的叶竹儿,摇了摇头,说:“义母,随我去大夫人处看看。”
叶竹儿以为苏婉这是要去找大夫人为她论理,便拦阻说:“婉儿别急,让大夫看看便好了。况且我还在月里,不好走动的。”
苏婉摇了摇头,这次她非得让她看看她眼中贤惠的大夫人是怎样的面目,便说道:“不碍事儿,这里离大夫人处也不远,女儿来的时候坐的是软轿,便做那个去罢。让丫头们准备妥当就行。”
不由得叶氏说什么,便拉了她梳理妥当,又厉声吩咐了丫头些不要胡乱言语。一行人便悄悄的往大夫人处去了。
还未走近,大夫人房里便传来欢声笑语。依着苏婉的吩咐,一行人半声儿也不敢出,只那样静静的立在门外的回廊里。守门的人也不知是一时偷懒还是被叫走了,竟无人发现她们。
叶竹儿想说话,却被苏婉一个眼神给吓住了,只好闭嘴。
只听里面传来四五人的声音,只听那些人说:
“姐姐这里可真好,厨子都是一流的,据说这得王府才有的东西竟也做出来了!”
“听说今年王爷发了令,好多东西都收紧了。可姐姐这里一切仍如从前,真真是娘家的厉害。”
“不过是有个做总管的亲戚,没什么可说的。”
“姐姐可真是太谦了,王爷家的总管可是谁都能做的?再说,全城的炭都紧了,只要姐姐一句话,不还是送来了。说来还是姐姐娘家得力。”
“听说……叶氏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能知道什么。若不是有季婉那个小蹄子,她能扶了平妻?也该她受受罪了。”
“听说那小姑娘来头不小,老爷都不敢轻易得罪。”
“凭她是谁,能大得过王爷去?”
“只是,孩子毕竟是老爷的,若真出了什么事儿,老爷知道了……”
“老爷何愁没有儿子,我要让她叶氏记住,苏家的嫡子只一个,凭她也能做正妻生嫡子?!”
……
几人说得笑意四起,哪知道叶氏正在外面听着。
叶竹儿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个软弱的,从前碍着身份,也不敢说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也是个正妻了,生了个嫡子,若她再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过下去,吃亏的不仅是她,怕是逸尘也会跟着吃苦。
想到这里,叶竹儿不经有些落寞,她该怎么办?比家世她没有大夫人强,比手段她更是比不上那几房中任何一个人。
苏婉凭着记忆倒也记得不差,这几人便是苏伦珲的几房小妾,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不过是跟在大夫人后面使些拌子。
苏家并不复杂,这些小妾都不是问题,早就深知人情世故的苏婉也没将大夫人放在眼里。关键在于叶竹儿是个心思浅薄的人,更不懂得驾驭人心。
一行人没有继续待在那寒风中,在苏婉的示意下回了房。
“现下可知道实情了?”
叶竹儿叹了一声,说道:“我原想着这些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小问题,哪里会想到她们竟是这样的。”
苏婉摇了摇头,说:“哪家内院里不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情,可正是这些小事情,一件件累下来也会压死个人。”苏婉见叶竹儿也不说话,只静静的听着,又接着说:“义母是个好脾气的,可终归也是要为逸尘着想。如今您不仅是别人的妻子,更是孩子的母亲,您若没个好的打算,那逸尘就别谈将来了。”
叶竹儿仍是不语,低头看着她那刚绣的鸳鸯帕。苏婉只好不管叶竹儿的情绪,唠里唠叨的继续说:“尘儿是苏家的嫡子,却不是嫡长子。您的身份又摆在那儿,若您不能自强,孩子又还稚幼,路还长,保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今日尘儿的事儿便是最好的见证。”
叶竹儿这才似醒悟过来,抬起头来看着苏婉,她虽看不懂苏婉,可瞧着她人虽小为人处事却与大人无异,便猜想着苏婉身份的不一般,问道:“我该怎么办?”
看着叶竹儿有振作的样子,苏婉也放心不少,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您得学会处理深宅后院的事。也得学着去了解大夫人的为人,甚至还有各房小妾的事。”
苏婉并不想她娘成为深闺里的毒妇,但自保的本事却是必须有的,又接着说:“老爷是一家之主,您得到了老爷的疼爱便更多了一份底气。但以色侍人终归不是办法,尘儿是您立足的根基,女儿给您那些您若能好好打理,便能成为您立足的力量。”
这叶竹儿也不是蠢笨之人,苏婉这么一说她自然就明白了。叶竹儿叹了一声,又抚着苏婉的小脸说:“我可怜的孩子,是怎样的环境才让你如此早熟。你放心,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也会努力。即便不为自己,为了尘儿我也不会再如此下去了。”
苏婉这才真的放了心,说道:“义母明白就好。”听着这些话,苏婉有些心酸,这个前世的娘看起来也不过才十八九,哪比得上她活了两世又在地府那么些年的经历,真是难为她了。
这以后,虽说叶竹儿仍是深居简出,却已然变了一个人。大夫人拿来烦她的事儿没有一件是处理得不好的。大夫人大约也是感觉到叶竹儿的变化,竟是好几日没有了任何动静。
这日苏老爷从外面回来,正是苏逸尘满月的前两日。按说苏逸尘的满月酒是大可小办的,但苏伦珲想着有季婉在,便搞得有些隆重。
大夫人那边听说后很是不舒服,当年寿儿满月时也不过请了些亲朋好友,摆了二十来桌。今次轮到苏逸尘却是摆了四十桌之多,几乎是将苏伦珲认识的边城的人都请了。
苏婉太明白不过了,苏伦珲这是利用季五儿的名号为自己赚些人脉。当日确实来了不少人,连着边城里边的一些小官也来参加了。三王爷治下有五个城,这边城不仅是王府所在,也是最繁荣的。苏伦珲能请来一些小官小吏已算不错,也瞧得出,正当年的苏伦珲在生意上也颇费了些心思。
因着前世苏婉是个闺阁小姐,了解很少,嫁人后更是大门不曾出得一步,对家中的事便所知甚少。也是到了地府才知道一些人间发生的事,可这苏伦珲怎么就沦落了却是无从得知。
苏婉虽不想给苏伦珲这个面子,可因着叶竹儿,苏婉只好让季总管露了一面。
从此后,苏伦珲在生意场上便更是顺遂了,脸上也多了些笑容。对着叶竹儿的时候也更加的温柔体贴了。
苏婉看在眼里,心里却越发的冷淡。不过如此,可用之时便是宝,不可用时便什么都不是,不过如此。想着想着眼里的光就变得凌厉起来。
在苏府的日子过得很快,几个月眨眼便过去了。有了苏婉在一旁,叶竹儿现如今也算是过得顺风顺水。由于叶竹儿处理得当,又紧守着自己平妻的位置,不越位不夺权,大夫人绕是吃了些亏倒也没见得多与叶竹儿过不去。
苏婉在边城虽然不敢多露面,但日子过得也算不错,期间余秋阳来过一次,告诉她一些府里的事情。却都在她意料之外。
在府中时,若发生什么事儿,有余秋阳看着,若是苏谨之有些活动她也能知道。可自从走了,苏谨之的一切活动都不在可见范围了。
据余秋阳说,苏相爷最近与三王爷的书信更是频繁了,四王爷那边似乎也有了蠢蠢欲动的兆头,台州那边很是不安稳。宫里边面上虽仍安静,实里却加派了不少重兵。
尤其近两月,苏相爷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样对那个太后言听计从了,少不得在堂上堂下有所争执,太后对苏府已有了不满,甚至多次将朝堂之上的情绪发在李慕儿的身上。
苏婉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若她猜得不错,苏谨之应该秘密联络了四王,让四王打头阵。也不知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四王又是个冲动、有野心实则没几把刷子的人,看来赵国是要内乱了。
难怪几月前开始,三王爷这边已经在紧锣密鼓的收集些东西,应当是进入备战状态了。可是还有六王、七王在,三王爷要怎么才能得天下?
苏婉实在想不清楚,摇了摇昏沉沉的头。
便在此时听到一声:“你这又是为何烦恼?!”
一听此声,苏婉这才觉得,几个月却是几年似的,已太久不曾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