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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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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我想与我爱的人百年相依,永世合欢。我料到了一切,却唯独算漏了一点,我爱的那个人,他……并不爱我。
魏元十三年,魏帝嫡长女琅嬛帝姬与靖国将军世子,喜结良缘。
世人都道,这是世间少有的因缘佳配。本来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后来回想,原来一切,从开始,就是错的……
她是尊贵无双的嫡长公主,吟诗作对,抚琴舞剑,无一不擅,是数一的才女。又是魏帝膝下长女,自幼宠爱,十岁因肺痈出宫静养,长于清寺,十八岁被迎回,才难得有了个璞玉浑金的性子。
后来一个梅雨时节,她身处异国,倚在窗前,看繁花落尽,忆起,是了,的确是她先爱上他的,靖国将军嫡出长子——顾烺。
三朝元老顾老将军嫡出长子,自幼被扔到军营中磨练,却没有作为军人的戾气,饱读诗书兵册,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对上恭肃,对下宽严,对外有礼,对内和孝。
无论是从身份、地位、学识、样貌,她和他都是最配的一对。
明明……该是这样啊……
大婚当时,都城红绫,百姓纷纷跪拜送嫁,万里碧空染上如血嫁衣。
那一年,合欢开尽,无限妖娆。
她穿着嫁衣在树下拾了一片,揣入怀里,取了那个夫妻合欢永乐的意头。
魏帝嫡长公主琅嬛帝姬下嫁靖国府中,确实无上荣耀,从始至未,接旨、纳亲、迎娶、拜堂、陪客,直至洞房前他都在浅笑,文雅的表情不像是做新郎的欢喜,鲜少有人注意他刻意遮掩了的落寞无奈,从他懂得礼数尊卑开始,就明白,背负靖国世子身份,婚事上自不可能任意胡来。
出嫁前,一直照顾她的嬷嬷说,“您是帝姬,要有帝姬的矜持,所以夫君没有和你说话时,你万不可答。”
她怕他不喜欢,所以藏了一肚子的话,在他问话前,半句也不敢先说。
透过盖头下一小片烛光打下的柔和光圈里,她瞧见那双候她下轿的黑底皂靴,魏国婚嫁主红黑,皇家嫁女,婚服里嵌入金线,绣鸾鸟蛟龙,她盯着袖口那一串繁复夹杂的纹理,按下心头紧张兴奋,想到了什么,唇角弯出浅浅的弧度。
顾烺却在揭开她的盖头后,作揖垂首,疏离恭敬。
她的笑容微微僵住。
他恭敬得没有对错,“公主,臣身有旧疾怕有所冲撞,夜深了,公主早些歇了吧。”
她错愕,不明所以地伸手去拉他的衣袂,身上厚重的嫁衣让她一个踉跄摔倒。顾烺转身决绝,离去过快,她费劲力气也不过只触到他腰间冰凉的羊脂环佩,茫然张开手,除了那股寒意,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抓住。
直至后来和离,她也仍记得,那一夜,红烛泣泪,花好月圆,她一杯一杯,独饮合卺。
万人敬仰,一朝跌入尘埃。
婚后顾烺日夜缠于军营、书房,就是在庭中散步,也鲜少可以见得到他,她甚至可以数得清,在顾家八月十五不得不出席的家宴上,他对哪个菜夹了几筷子,哪种酒品饮了几杯。
出嫁前嬷嬷也说过,“公主虽是金枝玉叶,但嫁夫从夫,一切以丈夫为重,男人呀,是不喜欢性子蛮横骄纵的。”
她记在了心头,恭顺对上,宽和待下。
日后,无论他是忙于案头公务,还是军营琐事,一到点儿,总会有个小厮鞍前马后给他送上菜食,道道不重,样样别致。他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也没有去关心,从最初不予理睬,到最后的无奈妥协,直至后来的习以为常。
她就这样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做尽绝好。
他案前无时无刻都有毛尖温茶,笔墨永远整齐干净,倚榻睡醒后身上总有一方锦毯,每日浆洗干净的衣服都带着淡淡暗香,只是每每他路过回廊,看见在庭中采花烹茶的人,都不曾将这些往她身上想过。
她是谁……
高高在上,尊贵无双的琅嬛帝姬,连他,都需以君臣之礼相待的人,怎么会愿意去做那样低微入尘的事情。
那是某个午后,琅嬛坐在庭中,垂首细细绣着手中绣品,阳光晒在她身上,那些素雅大气的首饰折射出柔柔晕圈。顾烺匆匆从廊中走过,身后小斯抱着一箱卷宗,一不留神绊了一跤,几卷绑成筒的册子骨碌碌滚到她脚边,她顿了顿,下意识拾起来递还给小斯,没注意放在膝上的一小箩筐针线,身子一歪,各色绣线滚了满地。
琅嬛贴身的侍女因家事告假回乡,管家另支的侍女,她因用不惯,就随手打发了,现下身旁没有人伺候。
小斯见状连忙放下一箱子卷宗,手脚麻利地捡一地绣线。
顾烺察觉不对,退回两步,微微蹙眉看着庭中有些奇特的场面。
琅嬛抱着小竹筐,蹲在地上,捡细小看不见的银针,小斯捡了绣线还她,正准备低下身子帮她再把银针捡起来,她忙摆摆手,语调温和道:“莫要让少爷就等,你去忙你的吧。”
小斯尴尬搓了搓手,有些为难地看向顾烺。
毕竟堂堂一国嫡长公主,这样蹲在院子里捡银针,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靖国府又不是没有理事的人。
顾烺摆了摆手,“你先去把卷宗放到我书房。”
“是”
琅嬛认真捡地上细小看不见的银针,直到一截青白纹底袖口浅浅绣了一圈合欢纹理的袖子,入了她的眼,袖子的主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扶起来,传到耳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恭顺温和,“公主,午后日头毒辣,这些银针稍后让侍女清理,公主还是回房吧。”
琅嬛低着头,目光落在他袖口的纹理上,唇角突然浅浅弯出了弧度。
最美不过低眉浅笑,顾烺不是不知道她的美,只是不知道她也会这样做小女儿姿态,羞涩婉雅,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生动灵气。
他向来只看见,她一身华服,高贵无比地站在魏国帝后身边,带着俯瞰苍穹的气势,没有半点温柔。
这股灵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自然的将手背到身后,“公主殿下,臣送您回去吧。”
琅嬛唇角微弯的弧度渐渐散去,她抬起头,带着受伤和不解的神色,温和道:“顾烺,我是琅嬛。”
他顿了顿,淡淡道:“我知道。”
琅嬛闪闪亮亮的眼眸里那满满的期待,渐渐被浓郁的黑色席卷,暗淡得不见一丝光泽,她失神地与他擦肩而过,低低呢喃,“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