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诺》木之羽

23、浴火而生

　　丙
　　吉祥寿材店的老祥头是个古怪的老头子，干瘪瘦小的一个老头。因为做的生意晦气，他几乎从来不出现在人前。他和地鼠门的人关系却很好，大概是各自做的事都和死人有关，所以特别“惺惺相惜”。一般地鼠门有什么特别的需要也会特别照顾老祥头的生意，老祥头和辛诺也十分熟识。
　　可是，他和地鼠门做过那么久生意，还从来没做过这么大的。
　　“年轻人，你可不是在骗我？”老祥头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顾流风，“两车纸钱？辛诺那个丫头从来不买纸钱，你居然说她叫你来的，还要两车？”寻常人家办一次丧事也不过就是买两篮子纸钱，两车……我累个乖乖，那得死多少人哟。
　　顾流风对着眼前只到他胸口处的老头颔首：“辛诺说要两车纸钱，今天傍晚送到地鼠门。”
　　说完，顾流风将辛诺交给他的银子递给了老祥头。
　　老祥头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很足，疑惑地看了一眼眼前得年轻人，并不像是在骗他。
　　老祥头转身进里屋打算去清点仓库：“年轻人，先说好，我这小店里一时半会还不一定能凑得齐两车的纸钱哟。”
　　顾流风跟在他身后：“辛诺说有多少她要多少，不够的话，等到你们什么时候有货了，请您帮她将纸钱烧了，她说她信得过您。”
　　老祥头咳嗽了一声：“这个丫头哟，就会给老头子找麻烦。她当然信得过我啦，当初付怀那小子刚带着她来零城，那丫头的病还是我给帮忙才能治好的。”
　　顾流风第一次听别人提起辛诺以前的事，有些好奇：“您是说，辛诺和付门主不是零城人？”
　　老祥头穿过穿堂，到了屋后单独的一间屋子前边，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摸出一大串钥匙，随口对顾流风道：“当然不是，他们啊是跟着灾民一起来的。那是十几年前吧，那会子黄河发了大水，好多人家里被黄河水给冲了，他们跟着一大群人走走停停就到了这儿。那会子老头子还是衙门里的仵作，被大老爷们抓了壮丁，给那群灾民看病，你说我一个验尸的，哪能有大夫那本事。遇到辛诺那丫头，发着高烧，一双眼睛哟，烧的通红，我还以为会被烧成傻子呢。”老祥头回忆起来唾沫星子横飞，手里的钥匙也被他高高扬起挥舞了两下。
　　顾流风突然想起来辛诺在墓中说起的她年少时曾患的那种病。
　　老祥头还在那里继续说：“那丫头也硬气，病的那么难受一声不吭的，只是抓着自己的手，唉，你说，”老祥头转过来面对顾流风，“才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硬生生把自己的手臂掐青了都不肯哭出来，是不是太缺心眼了。”
　　顾流风道：“是有些缺心眼。”心思却晃到昨夜她伏在他怀中哭，从小就倔强的不服输的姑娘，得多难过才能哭得那么伤心呢。
　　老祥头已经找到了钥匙，打开了房门，迎面扑过来一阵阴冷的风，带着香烛的味道。
　　老祥头眯着眼睛翻捡着箱子，把装了纸钱的都挪了出来。
　　顾流风问：“后来，是您治好了她的病？”
　　老祥头啧啧两声：“也不能算是我治好的，我不过就是照着赤脚大夫的意思给她抓了两服药，烧倒是退了，一双眼睛却烧坏了。”
　　原来她不是生来就眼睛不好的。
　　老祥头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要不是那娃子睡着的时候还会哭着喊阿爹，我们都要以为她是个长不大的妖怪呢。”
　　顾流风好奇地问：“那辛诺的父亲呢？您知道么，还是付门主就是她的父亲？”
　　老祥头眯着眼睛想了一阵，道：“我记得付小子应该不是她爹吧，不过对她跟对亲闺女似的一点都不差。以前闲磕牙的时候倒是问起过，好像辛诺她爹也是跑江湖的，还救过付怀小子一命，别的也不知道多少了。这人在江湖漂的。指不定是死在哪里咯。”老祥头摇摇头。
　　到最后老祥头也只七零八落地收拾了一车的纸钱，给顾流风叫了个车夫给他拉回了地鼠门。
　　到了地鼠门大门口，顾流风付了资费，车夫将东西连带车子留了下来便离开了。
　　顾少侠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给运了进去。
　　进了大门，顾流风正好看见辛诺坐在堂前的石阶上，模样和他走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身边放着的，清早他给辛诺买的包子只剩下了油纸，叫顾流风略略安了心，好歹是吃了东西。
　　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辛诺些微偏过头：“顾流风？”
　　顾流风上前：“嗯，我回来了。老祥头只凑出来一车的纸钱，另外一车，他说尽快会凑出来，照你的意思烧了。”
　　辛诺点点头，拿起不知何时被她放在身边的包袱背在身上，她拉住顾流风的手臂，抬着无神的双眼看他：“你买来的东西在哪里？”
　　顾流风带她走到买来的那车纸钱前边。老祥头将纸钱全装在了竹篓里，外边用黑色的篷布盖着，免得被别人撞见。
　　辛诺仔细地摸了摸纸钱，然后将篷布一把掀开，摸索着将这些竹篓全都翻倒在地。
　　“辛诺？”顾流风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等到所有的竹篓都被翻在地上，辛诺指着正在打响鼻的驴子：“现在将这个畜|生拉出去吧。”
　　顾流风不明所以却也照做了。
　　等到顾流风将驴子妥善处理好回来，只看到地鼠门中升起漫天的火光。
　　“走水啦！走水啦！大家快来救火啊！”左邻右舍看到这大火，都自发地拿了用具救火。
　　“辛诺！”顾流风想冲进大门看看辛诺是不是还在里边，却被热烈的火舌逼了回来。
　　“辛诺！”顾流风目眦欲裂，想再次冲进去，却被身边看到的人扯住。
　　“年轻人，火太大了，你别往里边冲了！”旁边的人苦口婆心地劝着，顾流风却满脑子只想着刚才被他留在里边的辛诺。
　　万一她一时想不开……光是这么想着，顾流风就觉得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看着火越来越大，顾流风心中涌起一股无力之感，火舌吞吐，周围的人还在吆喝着救火，顾流风却觉得他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透过艳红的火光，好像看到了辛诺葬身火海。
　　“顾流风。”
　　顾流风第一次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等到那个声音传来第二次，顾流风转过身，看到辛诺正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后。
　　顾流风松了一口气，他忽然明白上苍保佑的感觉是什么样子了。

作者有话说

　　_(:з」∠)_今天出去学习了，所以更新慢惹，大家抱歉抱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