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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人生三大铁:一起坐过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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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忆和现实里混混沌沌地挣扎着,我到底还是睡了过去。
分不清楚多久之后,有人动作粗暴地把我从后备箱里拉了出去,像麻袋一样甩到肩上。走路的时候那人的肩膀不停地顶到我的胃,逼得我一直在干呕。
这样的情况下,时间流逝的速度慢到让人难以忍受,等这群人在一片嘈杂的越南语中停下来的时候,我几乎已经神志不清了。
扛着我的人离开了他的同伴,来到一个稍微僻静点的地方,然后我听到“嘎吱”一下推门声,身体被扔到了地上。
脊背砸在冰冷粗糙的水泥上,震得内脏一阵闷疼,我想咳又咳不出,红着眼睛差点挤出几滴生理盐水。
那个越南人随手扔了床发了霉的棉被给我,冷哼一声甩门而去。
被子的味道虽然奇葩,但分量很足,我压在下头难受的很,勉强提了口气蠕动几下,露出脑袋。期间后脑的伤口不小心在地面磕了一下,痛得我呼吸一窒,心里头瞬间“我操!”来回刷屏。
蜷着身子缓了良久,视线总算聚焦。
这是间木板搭成的简陋屋子,单薄得简直一吹就倒。屋里除了除了泥垢和一片片诡异的深褐色痕迹什么都没有,四处透风,散发着一股子潮湿的霉臭。
我扫了一眼那些褐色的东西,默默自我催眠,假装没闻到泥土腥气中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借着木板缝隙里漏进来的缕缕斑驳月光将屋子观察了一圈,我看到角落里缩着一团黑影,动也不动,但分明是人的形状。
我登时吓了一跳,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一秒钟就脑补出了无数个不同版本的尸体,一个赛一个惊悚。我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着看过去。
……尼玛完全看不清啊!!!
人生中第一次羡慕起同寝老四五点二视力的闪亮大眼,我无比后悔当年从没认真做过眼保健操。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老一辈说得好啊!
我僵了半晌,还是不放心,恐惧感跟好奇心抓肝挠肺地闹腾。最后我把心一横,闭着眼睛卷着被子就朝那黑影滚了过去,结果没控制好力道,正巧一头撞上。我一哆嗦,赶紧埋下头装鸵鸟,颇有点泪流满面的冲动。
老子还能更衰一点吗?!能吗!?
心里头正咆哮着,我突然感觉到那黑影动了动,脑子立马当机。
靠靠靠靠靠——活的!!!
——等等……活的?
毛骨悚然的抓狂感很快就变成“终于找到组织了!”的激动和“原来倒霉的不只老子一个……”的微妙欣慰。
我松了口气,抬头望上去。
分辨得出是个相当年轻的男人,似乎比我大不了几岁,披头散发,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衣服也破烂到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浑身沾满了泥,但没被绑着。
我大喜过望,哼出几声鼻音示意他把我嘴上的胶布扯了。
年轻人没有反应。
我急了,蠕动着撞了撞他,可惜他相当不给面子,连动都不动了,老僧入定一样抱着膝盖发呆。我恨的牙痒痒,死命瞪了他一会,还是厚着脸皮仰头蹭上了他的手背。
年轻人的手搭在膝盖上,我凑近了才发现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非常长,大概超出常人一个指节,没沾着泥的地方皮肤异常苍白。
我刚觉得这特征略有些熟悉打算回忆一下,就被脸颊上冰冷得跟死人有一拼的温度给冻了个激灵。
年轻人的指尖隐隐泛着紫色,我光看着就知道他有多冷。
废话,大冬天的挂身碎布片蹲深山里头能不冷吗?
我被他的态度搞得满肚子火,直腹诽“冻死你算了!”就要滚开,却蓦地愣住了。
年轻人在发抖。
那种几不可察的颤动通过他冰块一样的手传递到脸上,连带着我的满腔怒火都震了个干净。
我仰着头,对上年轻人藏在刘海后的眼睛。
非常纯粹的黑色,极深极沉,像一片没有底的沼泽地,让人产生掉进去就爬不出来的错觉。可惜里头全是恍惚茫然,目光呆滞,没有半点神采。
我看着看着,就有点心软,正准备挪到他旁边把被子抖给他一半,脸颊上的手指却忽然动了动。
年轻人没有看我,无意识地摸索到胶布边缘,停住。
我赶紧侧了侧头提醒他用力方向,然后“嗤”的一声,胶布被撕了下来。我疼得瞬间飙泪,嘶嘶的抽着凉气,嘴巴木得半晌没知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开口道:“那个……这位小哥,你干脆帮我把绳子也解了吧?”
年轻人依旧没有反应,我想了想,费了老大劲把绑在身后的双手搁到他手边,挺别扭的碰了碰他。
等了一会儿,我的胳膊差点拧抽了,他才抬了手,轻轻松松一动,那绳子就掉了下去。我咬着牙活动了一下手腕,自己解开了脚上的绳索。
忍着全身的疼痛喘了口气,我勉强挪了几下靠上年轻人身旁的木板墙,一面担心这屋子会不会垮,一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过来一点,扯着被子将两个人都裹了进去。
年轻人顺着力道靠过来,乖乖地随我动作。
两个人都蜷着,紧紧挨在一起,我看着他脸上干裂的泥巴,似乎挺难受的,犹豫了一下凑过手去帮他弄干净。
搞定之后我有点呆。
盯着年轻人好到逆天的苍白皮肤和那种微垂着眼各种柔弱可怜的小模样,我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闪过一句话:
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的。
……妈的果然烧得不轻。
我默默别过脸,纠结了没一会,实在是耐不住沉默,又颠颠地转回去试图和他交流。
“诶,小哥你怎么称呼啊?”
好吧还是没反应。
我无语了会,想了想,拉过他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的写:
名字。
年轻人岿然不动,神思恍惚,只有瞳孔微微一颤。我叹了口气,对他笑了笑,说:“算了,我就叫你小哥吧。”
我咳了两声,呼了口气,接着说。
“我叫吴邪。”
手指在他掌心缓慢认真地移动,烙下简简单单两个字。
吴、邪。
口天吴,牙耳邪。
年轻人手心敏感地一抽,条件反射般倏地握紧了我的手,将那两个字牢牢攥住。
我愣了愣,试着往外拽了拽,发现那力道纹丝不动。
连着折腾了这么久,我的精神实在到了极限,顾不上这动作的别扭,一歪身子倒在他肩膀上。
迷迷糊糊中盘算了一下凭我现在走两步就喘的状况,带着年轻人逃跑的可能性,我彻底死了心。
看起来那群越南人不像要杀人灭口,还是老老实实等三叔来救吧。
年轻人的头好像低下来了一点,下巴蹭到我的额头。
啧,闷不吭声的拖油瓶。
深夜的山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欢畅又安逸。我就这样,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