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柒绮》花曳

42、第 42 章

　　市公安局斜对面隔着一条马路有家咖啡馆，两层的小楼，装修简单淡雅，生意不好不坏，难为老板一直坚持着做了好几年没倒闭关门，估计也是爱好居多的文艺青年之流。

　　徐岩不懂咖啡，很久以前的第一任女友曾经约他在那里喝过一杯焦糖玛奇朵，小徐警官愣是没喝出来哪里好，直觉跟外面超市里两块钱一包的三合一速溶差不多。

　　工作日，又不是中午休息时间，是以咖啡馆的生意只能用冷清来形容。

　　徐岩推开门的时候，店员的问候随着清脆的风铃响声一块儿传进耳朵：“欢迎光临。”

　　目光极快的在一览无遗的店堂里扫视一圈，没有。
　　看来准岳母上了二楼。

　　是啊，准岳母。
　　他都想不到，丫头家那么厉害的妈妈居然也就暗中调查了他那么一次什么逆境情商，然后就默许了。

　　他原本以为会是一次艰苦卓绝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明天，就是他和沈柒绮定下来去领证的日子了，准岳母就要变成真岳母了。
　　所以，今天被沈妈妈召见，再正常不过。

　　二楼也没什么人，除了坐在靠窗最角落里的沈妈妈，只有另外一对小情侣，窝在对角线最远的地方窃窃私语。

　　“阿姨您好。”徐岩大踏步走过去，热情却也有分寸的打招呼：“对不起让您久等了，队里刚刚开了个碰头会。”

　　“坐。”沈妈妈淡淡的，不亲近也不疏离的神情：“本来就是上班的时间，你能出来已经算好了，我会尽量长话短说，不耽误你的工作。”

　　徐小坏同志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基本上他这里都板上钉钉是一家人了，沈妈妈对他，还是这样不冷不热不待见的样子，真是让人沮丧……

　　“小敏早三四天就把户口本拿走了。”沈妈妈直奔主题：“你们明天去领证？”

　　“是，明天。”小徐警官本来点了点头，想想不太正式，于是又出声补充。

　　“女儿大了不中留。”沈妈妈难得说这么感性的话，不过她的动容也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事情都定了，你妈妈跟沈敏爸爸也里里外外把房子婚宴酒席什么的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徐岩你不用这么紧张，怕我会反对什么的。”

　　“我没有。”徐岩稍显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我不是紧张。坦白的说，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所以……”

　　沈妈妈笑笑，笑意未达眼底：“我喜不喜欢你好像也没什么重要，沈敏既然铁了心要跟你过一辈子，我越反对她就越来劲。这种恶人做了又没结果的，有意思吗？”

　　徐小坏不知道讲什么好了。
　　刻意的奉承谄媚他来不了，横眉冷对的更是不合适。
　　于是好像也就只剩下沉默这一条路了。

　　“行了，我今天来，不是给你添堵的。”沈妈妈呼口气，端起咖啡杯又放下：“小敏性子倔，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头的。你看她成天笑嘻嘻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似得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跟她爸一样，骨子里埋着钢筋混凝土，真碰着事儿了，针尖对麦芒的不低头。这是我不反对她嫁给你的原因，因为反对只会激起更强烈的反弹。你看看从我插手你们俩的事儿开始，我还没怎么着呢，沈敏就开始跟我叫板的玩心眼。完全胳膊肘往外拐的站在你那边，好像我成了她对立的假想敌一样。”

　　沈妈妈停了停，表情复杂，好似真的有点难过了。

　　徐岩挺同情她的，可是安慰的话又不好拿捏分寸，一不小心就有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沈敏不是离经叛道的孩子，你看她玩乐队吹口哨头发搞的五颜六色跟孔雀开屏似的，其实那不过是她给自己的保护色罢了。”沈妈妈掠了掠头发：“其实如果不是自家的孩子太过紧张偏离了客观，你和小敏还是挺合适的。”

　　小徐警官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的掩藏起那些惊讶：“阿姨您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柒绮的。”

　　沈妈妈露出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很浅，不过倒是不见敷衍和轻视：“这句话我倒是信你不是哄我开心。”顿了顿，沈妈妈的话转的突兀：“徐岩，你原来处过两个女朋友？”

　　“啊？哦。”小徐警官嘴角的肌肉抽了抽：“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我滴个亲娘哎，您这赶上克克勃了，三十多岁的男人，谁还能没有点过去呢？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前段时间你也该知道，我请调查社的人做了一点事儿。”话说的冠冕堂皇挺好听，其实指的就是那次监视反馈所谓逆境情商的事儿：“他们倒是挺敬业，居然把你过去的事情也查出来不少。徐岩，你现在的身份，要调查你还真是不容易，也就是我多年的老朋友肯冒这个风险帮我的忙，要知道一个不小心，可就是被指控间谍卖国什么的罪名。”

　　徐岩抬头坦然的看着对方：“其实您大可不必这么折腾，您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关于我自己，没什么可不能说的。”

　　“包括你谈过两个女朋友，包括第一个女孩子为你流产这样的事儿，都没关系吗？”沈妈妈缓了缓语气：“你放心，我不会跟小敏说这些事，那是你的过去，跟以后无关。”

　　男人的笑容稍见苦涩，不无自我解嘲：“那您也该知道，她为什么流产。并不是我的问题。”

　　“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她会选择那个台湾男人也只能代表她个人的想法。”沈妈妈意识到自己有多偏题，立马拉了回来：“好了徐岩，我不是来跟你翻旧账的，而且我也没这个权利。只是我听说，最近你曾经处过的第二个女朋友来找过你？我不希望你跟过去还有什么纠葛。也是你说的，问别人不如问你，我想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最真实。”

　　“我说的您相信吗？”徐岩不想说负气话，可是那句话还是没头没脑的顶了出来。

　　“干嘛不信？如果我连你的人品都质疑的话，我不会同意沈敏嫁给你，不管她怎么折腾，哪怕她要跟我脱离母女关系也不行。”沈妈妈斩钉截铁的：“是非原则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徐岩看着她，半晌才摇摇头直言：“您这样，还真是够铁腕政策的。既然您相信，我没什么不能说的。其实她来找我，是因为她家表弟把人打残跑路的事儿。她们家是外地搬来的，在A市没什么人脉圈，她来找我问问政策，看能不能托托人花点钱解决。就这点事儿。”

　　沈妈妈满意的点点头：“正常的人际来往很正常，我也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的让你跟那两个女孩八辈子再不见面。只是小敏这孩子性子很单纯，你也知道她从上中专就对你一见钟情，这么多年就没再经历过什么男人。我怕她钻牛角尖……”

　　“即使您不提这个要求，我也懂得洁身自好的道理。”徐岩不卑不亢的回应：“一个男人结了婚再出去瞎搞，活该被当切糕——”他这倒是顺嘴，直接把小丫头新鲜的名词给端来了。

　　果然，沈局长不解了：“切糕？”

　　“就那么个意思。”小徐警官打个哈哈，直接翻过：“保证的话说多了也就没意思了，我对柒绮一心一意，结婚或者不结婚我都会对她好。”

　　这回轮到沈妈妈嘴角抽了：“试婚是吧？亏我一直觉得你们纪律严明，在作风方面……算了，不说了。徐岩，我今天来，其实很矛盾。一方面，我确实是想跟你讨要个承诺，希望听到你亲口说会一辈子对小敏好，绝无二心。可是你说的对，保证的话说的再好听，又能怎么样？另一方面，我也希望以后结了婚你能让着点小敏。从她很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忙于工作，疏于对她的教育和照顾，一直是她奶奶和她爸爸看管的多一些。你跟小敏在一块儿有段日子了吧？是不是觉得她很黏人？这得怪我，是我让她没有安全感，才会这样。小时候我没空照顾她，而且对她又很严厉。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说过的，可是沈敏曾经清清楚楚告诉过我，那句话我说过不止一次。在她不听话调皮或者作业没做好的时候。”

　　风韵犹存的女人有点失神，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怅然：“小敏告诉我，每当她不听话违反了规定的时候，我就会说——我不要你了，你走吧。有一次天都黑了，我居然把她推出了门外。她一边哭一边砸门，说妈妈你让我进去。我很惊讶，因为我真的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么残忍的事儿了。可是你看，沈敏一直记得。我想这些过往肯定很伤害她……”

　　徐岩扭头去看窗外，早春的嫩绿已经挂上了枝头，妆点着灰突突的天地。
　　真心疼，他的小丫头小时候那么缺少母爱……

　　“所以，我想，与其再去做沈敏讨厌的干预不如成全她。哪怕你说不上多优秀，可是起码的品质和条件是过关的。”沈妈妈掩饰的低头，泛红的眼睛盯着咖啡杯：“请你理解一位不太称职母亲的心情，或许比较婆妈，或许比较矛盾，只是那些过去再也回不来。我希望女儿能够幸福，在她将要面对的新的家庭关系和新的生活之时，你能给她最大限度的纵容和关怀。徐岩，你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