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归零再生

26、楔子

　　人类委实无需信奉任何超自然的邪恶，人类本身就足以胜任所有的罪恶。
　　——卷首语
　　楔子
　　他又来了。
　　黑暗剥夺了视力，却赋予了孩子们更加敏锐的听觉。
　　沉重的，拖沓的，皮鞋敲击着水泥道的声音宛如催命的音符。
　　孩子们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漂亮的，小小的女孩，就是哭出声来被注意到了。
　　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屏住呼吸，只等待最后的审判。每一个人都祈祷着厄运不要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这无关自私，只是人性。
　　扣，扣，扣。
　　越来越近了。
　　每个孩子都抓住了平时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的手。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手上布满汗水，冰冷黏腻，可是没有一个人松开。
　　虽然渺小，但彼此的温度总能带来一些慰藉。他们就是这样互相依靠着取暖。
　　虽然，他们其中一个人一旦被选上，和他在一起的人就会立即舍弃他。
　　毫不犹豫。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里的孩子们松了一口气。
　　他要去找那个怪物吧。
　　若是有其他人在这里，他会震怖于这些孩子稚嫩的脸上的笑容。那样可怕的笑容。
　　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幸灾乐祸的不屑。
　　果然怪物的价值就只在于这里了。
　　在走廊的尽头是一间禁闭室，"犯错"的孩子都会被关在这里。
　　多么凶恶悍狠的孩子在里面被关上几天，都会变得和绵羊一般乖巧。
　　而那个怪物，已经在里面呆上好几个月了。

　　禁闭室里一片黑暗，一个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听到外面愈发靠近的脚步声，稚嫩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神情，就像一个僵硬冰冷的面具。
　　他很瘦小，布料粗糙的白色上衣在他身上就像一个布袋般空空荡荡的。好似芦柴棒细瘦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淤紫和针孔。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这个孩子身上遭受了多大的苦难。
　　可是，没有人知道不是吗？
　　这是一个神明已经死去的年代。
　　门开了，走廊上白炽灯的亮光一下子涌了进来，欢呼雀跃着它们占领了这个黑暗的空间。
　　孩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稍微眯了眯眼睛。
　　他已经不太适应光明了。
　　“A195201号，出来。”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孩子，犹如看着家畜或是物品般。
　　的确也是这样，至少在这个地方。
　　孩子很听话，他站了起来。
　　这样看过去他更是瘦得惊人，整个人都是惨白的，犹如暗夜里游荡的幽魂。
　　孩子沉默地跟在男人身后，走廊里依旧只有男人的脚步声。
　　他们走了很远，一直从孩子所处的地下，到达了上方。
　　哒，哒，哒。
　　脚步声单调又沉重。
　　看见前面的男人止住脚，孩子也停下了脚步。
　　和阴冷潮湿的地下不同，这个地方很干净，空气中也没有怪异的味道。
　　孩子悄悄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小小的窗户。
　　今天的天空也很蓝。
　　“干什么，还不快点!”男人粗暴地推搡他。
　　孩子摔倒了。
　　“李，你还是这么粗鲁。”很温柔的声音，却让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打了一个寒噤，他的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乔治博士，非常抱歉，这是这次的试验品。”
　　“no，no，no。”相貌俊美，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带着微笑摸着孩子的头，“01号是最可爱的孩子,不是试验品。”
　　孩子依旧神色不动，一言不发。犹如布偶般乖巧。同样,也没有生命。
　　好像对待奴隶牲口般的编号和“宠爱”这样的词语连在一起，透露出莫大的讽刺。
　　这个看上去和天使降临人间般的博士，恐怕会连魔鬼都畏惧于他的心肠。
　　“生命体征平稳，继续输入!”一进入实验室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的乔治表情狰狞。
　　孩子的四肢都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紫红的药水通过输液管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体内。
　　好冷，好痛。
　　孩子的心里在尖叫，在哭泣，可是他的外表依旧平静。
　　连一声呻/吟都没有。
　　除了已经血迹斑斑的手心，和已经被冷汗浸湿的衣服。
　　一切都很正常。
　　“博，博士，已经超过最大剂量的好几倍了。。。。”一个副手犹豫地说。
　　乔治反手就给他一个巴掌，“愚蠢!”
　　他流露出痴迷的神色，靠近孩子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失去焦距的眼睛，“01号是好孩子，好孩子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他眼底扭曲而阴冷的目光，让孩子作呕。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好像有某种叫做生命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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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被扔了进来。
　　他已经不能动弹了，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痛。
　　那些药水，此刻就好像尖刀般，在他的血管，体内，翻涌搅腾。
　　孩子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窸窸簌簌的细碎声音让孩子茫然地望去。
　　是一只老鼠。
　　在这么可怕的环境里活下去一定很累吧。
　　孩子伸手抓住了它。
　　温热柔软，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和活力。
　　孩子轻轻地抚摸着它。
　　老鼠一开始还在拼命地挣扎，后面却渐渐放下了戒心。
　　就在这个时候，孩子忽然开始用力。
　　他依旧冷漠地可怕，只是手上不停地使劲。
　　直到那微弱的挣扎消失。
　　这么可怕的地方,为什么要在这么可怕的地方活下去呢？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活下去呢？'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在这个阴冷的小房间里想起。
　　孩子丝毫不觉得害怕，他把老鼠放在地上，再次温柔地抚摸已经开始僵硬的躯体。
　　“为什么我要活下去？”
　　孩子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其他的表情。是无比甜蜜动人的笑容。
　　“因为，我还没有让大家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