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水之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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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一切过去太久之后的事了。
米纳斯妲利亚看着眼前又一个被族长送进来的十六岁孩子，他应该是今年与自己留下的信物产生最大共鸣的人。虚幻的身影坐在陵墓的石碑上，看着一年才出来看一次的的雪白神殿，蓦然发现原本应该矗立于山谷内的露天神殿已经倒下了不少石柱，不由感叹时间的流动对幻武兵器来说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彼时距离冰与炎殿下成为游离于势力外的独行者已有千年。
而她，米纳斯妲利亚，水之王族的主人褚冥漾逝世时间，亦已过了千年有余。
米纳斯妲利亚在等。
等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奇迹，等一个在时光洪流中驻足，与沿着时光之流不断前行的她越隔越远，遗留在千年前的人归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俯下身，问出了这个千年来重复了无数次的问题。
“褚萧夜，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男孩找了个散落在石碑前的大石爬上去坐下，神情自若，表情动作自然得不像一般初见她这个妖师一族传说守护者的少年。
“那么，你喜欢的名字是什么呢？”米纳斯温和地笑了，这个少年，意外的有那个人的影子。
“我更喜欢别人直接叫我的姓氏，但是很奇怪，我的花押竟然是‘漾’。”他在地上的细碎晶沙中画出一个图形，依稀可以看出是原世界台湾的“漾”字草书变体。
米纳斯神色不变，却觉得有什么从心底喷涌而出，温暖的，酸涩的，让她的情绪一时波动起来。
花押是一个人的代表，不论他怎么改变，花押的图案始终都是那个。
如果是这样……你说不定真的……是他…………
“呐，大姐姐，你的名字又是什么呢？”她听到他这么问。
“我的名字么……”她低低重复了一次，“我是米纳斯，米纳斯妲利亚。”千年来，她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
褚萧夜的眼神转为了崇拜与震惊，他跳了起来，“真的吗？您真的是那位为了保住家族不惜付出生命的先祖手持的幻武，水之银蝶，米纳斯妲利亚？！”
“是的，我是。”米纳斯点头，自石碑上站起，打量面前的男孩。
太像了，虽然相貌上更加俊朗，可跟以前的那个人的气息和灵魂的共鸣声完全一样。
“孩子，你是否知道被选中进入这里的原因？”米纳斯问。
褚萧夜摇头。
女子落到少年面前，眼中那一片冰蓝写满了年华飞掠而过后的碎片，璨烂美丽。
“每一代的族长在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挑选出与信物共鸣最强的十六岁少年或少女进入这里，而我们为的，也不过是一个湮灭于时光中的故事。”
这个故事其实十分老套。
曾经有一个自小十分倒霉的孩子，好不容易读完初中，在高中时进入了守世界的一所著名学校就读。
多年的经历导致他的性格有些懦弱，经常下意识的否定自己，最后是他的代导人改变了他。
他甚至能够与人交往，并且有了朋友，一起通过试炼，一起玩，一起闹，一起在学校的比赛中放声大笑，一起击退鬼族，一起面对未来。
这其实是很平常的成长故事，一直到这里为止。
然后男孩沦陷了。
他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不该爱，不该有任何非分之想的人。
男孩很清楚一旦他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路。
只敢将那份禁忌的感情在心底封存，越发珍惜和那个人的相处时光。
一切平静终止在一次争吵后，男孩被鬼族以相识之人威胁，不得已独自赴约，结果最终迎来的是那个人的死亡。
鬼族逆袭了他的学校，鲜血漫天中他看着心爱之人被抽出灵魂后的躯壳被鬼族操纵，为此他不惜以自身全部时间交换对方的复原。
本来故事应该在这里结局，因为他们最终走在一起，但遗憾的是这终究不是童话故事。
过了一年，男孩被诬陷背叛了所有人投入鬼族，继而被昔日同伴追杀，而这其中甚至有他深爱的那人。
同一时间，他的家人遇到追杀，不得不连夜迁移。
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男孩本以为自己还能拥有这最后一个去处，最后一个家，但没想到的是族人竟认为是他出卖了家族隐居所在。
心灰意冷的男孩最终做了一个惨烈的选择。
他离开了家族，四处拜托相信他的熟人给予家族庇护，同时暗中在路上保护迁移中的家族，一直到迁入庇护之地的前一日，终于无法再等待的那些人派出了多上数十倍的杀手，他才不得不出现。
这时候的他已不再是那个软弱的他，于是他在所有追杀者的面前，下了一道诅咒……
“我知道这个诅咒。”
褚萧夜轻声道，眼底的悲哀不知是为那些无知之人而起，还是为那故事中的主角，“‘以妖师褚冥漾之名，在此以灵魂立下诅咒，’”
“‘所有此前以及今日参与追杀之人，以及关联之势力及家族，永远无法伤害任何一名妖师，永远无法寻找到妖师一族聚居之地，永远无法以术法，武器，亦或是肢体伤害妖师，一旦有上述之行动，所施加之术法以及伤害，全数返还于自身，妖师一族除非遭遇生命危险，否则无法呼唤阴影，阴影亦无法回应，当妖师一族任何之人受到伤害，阴影将施加同等伤害于加害者其身。’”
这是那个妖师，褚冥漾，以生命为代价发动的永恒庇护咒语。
“是的，你说得没错，这是主人当日的原话。”米纳斯妲利亚点头，“但你是否知晓我停驻于此的目的？”
褚萧夜摇头。
“我在等一个人的回归。”米纳斯妲利亚的声音莫名的有些飘渺，“我在等他支付代价之后的回归。”
她看着褚萧夜，眼中一片温软的辉光，声音平静却是满满的坚定，“您是褚冥漾，我的主人，褚冥漾是您的前世，这一点无须石碑确认我便可知晓。”
“咦？”褚萧夜惊讶地看着这位美丽的女子，“怎么会……”
然而他不得不相信，幻武对自己的主人辨认能力极强，尤其是王族兵器，米纳斯妲利亚正是这其中一员。
“那么你选择的是褚冥漾，还是我？”最终，他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都不是，”注意到他的紧张与悲愤，米纳斯摇头否定，看着惊讶的少年，“我选择的，是拥有褚冥漾时期的记忆的你。”
她侧身让出身后的石碑，“接受记忆后，要成为褚冥漾亦或是褚萧夜，全是您的选择。”
“因为这一切是您的经历，而不是我的。”
她对将额头贴上冰冷碑面的褚萧夜说道。
他看到了一切。
背叛，鲜血，眼泪，伤害，以及明了一切后的悔恨。
他看着那个人怒吼，声嘶力竭，声音里是怒火与恨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那是爱到极致却惨遭背叛的悲哀。
可是却没有一丝对背叛的恋人的恨意。
他想褚冥漾实在爱得太傻，爱得连恨都不愿意，只是浓浓的悲哀与失望。
他甚至明白了为什么米纳斯妲利亚会留在这个空旷寂寥的山谷千年。
褚冥漾，那时候的他，选择了用自己的时间去驱除恋人身上由先祖设下的诅咒，这一去，便是千年。
甚至他还看到，那个人得知真相后来到这里祭奠时的失魂落魄。
以及前世的他即便死也想再见他一次的执念。
……
我知道了。
……
别哭，我知道我的选择了。
……
……或许我无法像你一样爱得义无反顾。
……
但我依然是你，我会让他明白你的遗愿，也会让那些依然在世的人付出代价。
……
就如同你曾经的愿望一般，守护家族，直到这个世界与妖师一族之间的仇恨不再。
…………拜托你了，未来的我。
…放心吧。
包裹着少年的蓝色光芒逐渐消退，他落到了地上，睁开了双眼，“米纳斯，”他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小心翼翼地问，“米纳斯，你还愿意做我的同伴吗？”
米纳斯妲利亚点头，她看得出来，少年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不是褚冥漾，也不是褚萧夜了。
“初次见面，米纳斯妲利亚，水之贵族，”他伸出右手，“我是褚冥夜，请多指教。”
“是，我的主人。”
风闯入这个世界，石碑上的文字依然清晰，大气精灵传唱着记录其上的的歌谣，仿佛千年的时光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我听见风的私语
我听见海的啸音
破碎的镜寻不回另一半
月圆之夜徘徊的狼音
误入凡界的天使之哀鸣
你再也无法听见
风的精灵唱起了颂歌
万载的古城沉入水面
水的生命洗去了愁怨
等待历史揭开新的页面
可是再也无法相见
时间隔断了生者与亡魂的视线
大雨过后
亡者踏上旅途
而历史将见证一切
不论如何地蒙蔽视线
真实终将出现
水之哀伤传唱千年
无人之彼岸繁华盛开
遥远的未来
亡者聆听哀伤之歌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水之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