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雅》贝然

8、绣球花

　　过了好久，唐嘉名才接手机，浑厚慵懒的声音从嘉言开着扬声器的手机中传出，“喂”。
　　“哥，你在哪啊？”
　　唐嘉名按捺不住调笑的情绪，不冷不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找小江，小妮子有心关心起老哥了，说吧，什么事情啊？”
　　“你是我哥，妹妹我没事不能找你吗？”嘉言呲牙咧嘴的偷笑，理直气壮，自从有了小白，好像是很少跟在老哥后面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了。
　　“小江不是都能解决的嘛！”早把我们忘到九霄云外了吧，有色忘亲的家伙。
　　“某人一向不是自诩无所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嘛！我们要知人善用，否则不是暴殄天物圣所哀了嘛！”嘉言绞尽脑汁，吹嘘捧打，丝毫没有让步。
　　对于两人从小开始的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宋妈妈早已见怪不怪，不管谁占上风下风，都作壁上观，乐观其成，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就是兄妹俩人交流感情的方式，有这样一双调皮可爱的儿女，果然生活充满乐趣啊！
　　“最近没少翻成语辞典吧，不错，知道自己天生愚笨，就该刻苦自励，勤能补拙是良训。”
　　嘉言被某人波澜不惊的声音气得真想吐血，从小逊他一筹就被打击至今，虽然情况属实，但是他也不能几十年如一日的谆谆告诫，天赋异禀她不想吗？可是都被他先出生抢尽先机了啊，唐嘉言幽怨的白了一眼正没心没肺观赏自乐的宋妈妈，这是亲妈吗？怎么把优秀基因都遗传给第一个孩子啊！还是小白温柔可人啊，懂得抚慰她那颗受伤的小心灵，宠她如女王。
　　沈丹雅赶紧从冰箱里拿出冰凉的果汁递给嘉言降火。本来只是打电话接送阿姨的简单小事，怎么一眨眼就扯到智商这种敏感的问题了。跟嘉言是同类人的自己是否该庆幸没有这样毒舌的哥哥啊，否则，幼小的心灵要多能抗压才会长成嘉言这样的乐观开朗，想想忍不住抱抱可怜的姑娘。
　　见嘉言半天没出声，唐嘉名不急不缓心平气和的给个甜枣，“上次你说想去欧洲采风，什么时候去？我给小江放假，让他当你的护花使者。”
　　好吧，这招受用，唐嘉言没志气的转怒为乐，“好，你说的不要反悔。我的演技不错吧。还有啊，过来丹雅这里接妈回家。”干脆的挂断电话，看着一脸惊讶的丹雅，“怎么样？是不是可以拿最佳女主角奖了。”
　　沈丹雅抚了抚自己已经被蹂躏得脆弱不堪的小心脏，一惊一乍多了，早晚也会练就得百毒不侵的。
　　一旁乐开花的宋妈妈安慰丹雅，“他俩玩习惯了，看得多了，你会跟我一样觉得是乐趣。”
　　被摆了一道的唐嘉名甘之若饴，从小到大她的秉性他早已一清二楚，时不时的陪她过招，对于她的花招伎俩装聋作哑，然后不着痕迹落败，她便会心花怒放，虽然偶尔欺负一下她，但是早已宠她如公主。
　　唐嘉名到的时候，一动也懒得动的嘉言留在家里吹空调，丹雅送宋妈妈出来。
　　路灯下，唐嘉名靠在车前正吹着夏风，白衣上面的两颗扣子敞开着，有股子不经意的散漫，在灯光的映衬下，面部表情看不太真切，只感觉地面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如果逆光拍摄，应该是不错的构象。
　　看见她俩走过来，他倾身而立，拉开后车门，“妈，来坐这边，刚好我们聊聊天，让小陈开车！嘉言呢？”
　　“嘉言啊，吃饱了赖在丹雅家里不走。”宋妈妈拉着丹雅的手，“丹雅啊，就麻烦你了。”
　　“没事的，阿姨，刚好可以陪我。”沈丹雅温柔回应。
　　“估计你会很忙碌的。”唐嘉名淡淡的丢出几个字。
　　当时沈丹雅还不明所以，回家一看，这才恍然大悟，目瞪口呆，就一会儿工夫，家里已经乱七八糟，地板上的果皮果汁杂志、皱乱不堪的沙发套……像被狂风扫荡过似得。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是我们光鲜亮丽个性自由的唐嘉言小姐啦。
　　难道艺术家都是这么邋遢……啊！不对，都是这么“不修边幅、随性潇洒、拓落不羁”的嘛！
　　丹雅一边收拾，一边数落没有指望的人，“嘉言啊，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小江，让他多学学家务方面的事，不然你们家以后估计无从下脚啊！”
　　悠然翘着腿看着杂志的某人丝毫没有觉悟，“我们家小白十项全能，放心吧！”
　　好吧，沈丹雅对天长叹，默默为可怜的江心白祈祷，小江啊，上天赐给你的女神，你就牛做马好生侍候吧。
　　被唐嘉名留在饭局应酬的江心白莫名的有股子心凉，摸摸鼻子，谁在念叨我呢？！
　　一晚上，丹雅配合着唐大小姐吩咐的节奏，倒果汁、换频道、拿东西，伺候她洗漱睡觉，早已到了钟点哈气连天，还要应和着她的故事，给出到位的回应，凌晨还要洗耳恭听她在电话里和江心白的绵绵情话。
　　本来有人陪是件高兴的事儿，为什么感觉更累人呢？！
　　终于消停下来的唐大小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发现丹雅还在睡眠中，于是还算有点良心的悄声起床，到客厅练起瑜伽，可是这瑜伽的音乐声未免太大了吧。耳朵被折磨的沈丹雅睁开酸痛的眼睛，呆呆得放空了一会儿，坐起身来，扭扭脖子，伸伸懒腰，通络胫骨。
　　“嘉言，你真是精力充沛啊！”
　　“呵呵，我住上一晚，你这房子充满生气啊，比原来死气沉沉强多了。”唐嘉言做着金鸡独立的动作，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被我这么一折腾，发现你生趣多了。”
　　无语的某人转身进厨房做早餐去了。
　　喝着牛奶，唐嘉言一言不发的盯着丹雅看了半天，“说真的，我要有你这么可爱的嫂子就好了，怎么样？考虑考虑升级做唐太太。”
　　沈丹雅狠狠的拍了一下唐嘉言的头，“你以为打鬼兽呢？想升级就升级，再说啦，你又不是你哥，你喜欢就行啊!”
　　“我妈也很喜欢你呀！只要你同意就行。”
　　“赶紧吃你的饭吧。”
　　“真的，以前那些在我哥周围打转的女人，都入不了我的眼，她们啊，没几个真心，就是为了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还好我哥对她们的殷勤理都不理，不近女色，洁身自好，一开始吧，我觉得挺好，可是时间长了，一个大男人成天孤家寡人的，难免让人忧心，一个华丽丽的大好青年呐！人生如此的短暂，不谈个恋爱不是浪费人才嘛？！跟你说话呢？哎……”
　　不理会嘉言的絮絮叨叨，沈丹雅拿起碗筷走向厨房。
　　沈丹雅从不妄自菲薄，但也绝不自作多情，唐嘉名于她，没有丝毫的男女私情，有些事情，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的。能跟唐家人认识做朋友，已经是上天眷顾。其他的，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嘉言和江心白下午约会去了，没有工作电话的叨扰，丹雅一人在家无聊，想起在老挝玩得不亦乐乎的萧然，觉得，不能在这样索然无味的宅在家里虚度光阴，响应大自然的呼唤吧。
　　这个时候正是花朵明媚绽放的时节，去植物园逛逛应该不错，不知道宋阿姨有没有兴趣。
　　电话打过去，宋阿姨满口答应，两人约好在植物园门口碰头。
　　午后四点的阳光不似正午强烈，温柔许多，沈丹雅赶到植物园门口时，一身休闲装束的宋阿姨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丹雅赶紧迎上去，“阿姨，你这身装扮，看着很精神啊！看，我带了相机，我们今天多拍点照片，好不好？”
　　“好啊，好啊！”
　　“那，走吧，进去赏花吧。”
　　“等会儿，嘉名去买水了，还没过来。”
　　“他也来了？”沈丹雅有些意外。
　　“是啊，他呀，天天应酬，不是公司就是酒店的，让他出来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宋阿姨微微一笑，打起心里的小算盘，给你们俩多点相处机会，我才能早点含饴弄孙呐！
　　买水过来的唐嘉名踱着有力的步伐，平静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
　　虽然已经过了牡丹盛开的花季，植物园里人仍然很多，赏花憩息，轻松笑意绽放在每个人的脸上，这就是大自然的魔力，能让人卸下所有的心防，享受当下。
　　沿路前行，一片芬芳，各色花朵恣意盎然的映入眼帘：常夏石竹、三色堇、矮牵牛、绣球花……，煞是引人怜爱，丹雅和宋阿姨时而不时的停留，选择最佳角度拍照，唐嘉名似乎也挺享受，随意行走，偶尔摆出专业姿势帮忙拍照或是帮忙她们拿东西。
　　他的话不多，都是丹雅和宋阿姨欣赏着花朵、聊着闲话。
　　像唐嘉名这类人都有一种气场，即使他静待一旁，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让人止不住仰望。
　　移开偷偷仰望的视线，丹雅觉得此刻有一种甜蜜欣喜的情愫忽然在滋长，说不清什么，但是就是喜欢。
　　这样的感觉，丹雅幻想过多次，三口之家，在闲暇的午后，徜徉着温暖的阳光，依偎着他坚实的臂膀，幸福得看着孩子在草地上嬉戏。
　　挺拔直立的白杨树旁总是有郁郁葱葱的不知名小草，共享阳光和雨露。
　　周一上班，丹雅被陆离叫进去，说是有一个酒会，沈丹雅在邀请之列，“小沈啊，你工作一向表现出色，何董对你印象深刻，这不，明晚他的生日特意邀请你参加。”
　　虽然对这种交际场合不感兴趣，但是何董的生日，无论如何是推辞不掉的，“好的，陆总，我知道了。”
　　何董，丹雅还记得，六十多岁的年纪，亲切随和，之前给他的房地产公司供应过家具，原本沈丹雅跟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扯不上关系的，偶然一次因为交货期的问题跟他们法务部的人据理以争不受待见委屈得在墙角掉眼泪时，被微服巡查工作的他撞见，当时的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只是难以抑制一腔委屈，把事件的始末如实娓娓道来，他一直耐心聆听。原本以为只是说出来心情舒畅的，也没放在心上。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听她哭诉的人竟然是对方公司的老板，可能很少有女孩为了公司的点滴利益拼劲全身力气，其实结款本不是她的工作，她大可不必管，只是真的看不过眼对方的嚣张跋扈。
　　结果很好，丹雅公司的货款全额要回，她也被陆离表扬，至于那几个嚣张跋扈的人听财务部的人讲，再去时再也没见过。
　　丹雅很久没有参加过这种场合，便向嘉言说明情况，请她帮忙，挑件合适的礼服。
　　试了几件，丹雅觉得很好，但是嘉言不甚满意，后来到嘉言常去的店。
　　丹雅在嘉言的劝诱下，试了一件黑色露肩长裙，背后镂空设计，显得曲线玲珑，性感别致，她从没穿过如此暴露的衣服，再三拒绝，无奈嘉言的三寸不烂之舌，只好同意。
　　周二晚丹雅赶到会场，等陆离夫妇过来一起进去。
　　陆夫人见到丹雅，还对自己的老公嗔怪，“以前没看出来，只是觉得丹雅清水芙蓉的，这一打扮，可比你们公关部的那几个光彩照人啊，老公，你眼光不错啊。”
　　“那是，这还不是你悉心教导有方啊！”
　　丹雅微笑。
　　金碧辉煌的会场里已经宾朋满座，锦衣华服的他们谈笑风生，丹雅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如坐针毡，只想尽快道完祝福离开。
　　终于身穿红色唐装的何董兴致盎然地走向主台致辞，酒会开始。
　　好不容易等待时机，丹雅跟随在陆氏夫妇身边上前给何董祝福，送上礼物。
　　何董满面笑容，“陆离啊，你小子，可要惜才啊，像沈小姐这样衷心的人难得啊。”
　　陆离陪笑，“何董说得是！”
　　在众人面前如此被抬爱，丹雅有些胆战心惊、不知所措，只好微笑。。
　　“来，沈小姐，这是犬子立阳。”
　　丹雅循声望过去，这才发现，何董身边的人，正是那个年轻主任医师，而宋阿姨唐叔叔居然就在何董的右手边，刚才被陆离挡住，没看见，丹雅匆忙点头致意。
　　“沈小姐，你好，我是何立阳，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记得吗？”何立阳礼貌的伸手。
　　“你好，何主任，当然记得。”丹雅礼貌的回握寒暄。
　　“何叔，什么时候开始舞会啊？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跳舞了。”
　　唐嘉言不知何时冒出来，挽着何董的手臂撒娇，还向丹雅调皮的挤眼，她的身后正是一身黑色礼服的唐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