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女》清浅枝上雪

9、009

　　五月初九芒种日，古有风俗，这日是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闺中更兴这件风俗，不单是远宁侯府的小姐，就连丫鬟们也都是拿出了自己最美的装扮来。
　　一大早起来，大家便都出了房，有用花瓣、柳枝做花冠的，也用绫锦纱罗扎花的，都用彩线系了，每一棵树头每一枝花上，都系了这些物事。阖府里绣带飘摇，花枝招展的美不胜收。
　　娇娇今日穿的是水红色的翠烟衫，白色撒花软烟罗裙，身上披着的是同样花样子的翠水薄烟纱。头上戴着一排六支的羊脂色茉莉小簪，鬓边戴了一朵大大的芍药花，衬得那张脸更是小巧。耳朵上更是别出心裁的戴了垂到肩上的流苏。
　　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化得都是淡妆，这个年纪像朵花儿似的，哪怕就是不上脂粉，也都是美的，娇娇也是如此。但今日却是不同的，今日算是女儿家最最重要的节日了，今日京城们多数的名门淑女都是相伴要去郊外栽花以向花神娘娘祈福的。
　　今日多数女子们都是浓妆，格外的慎重，不光是为了向花神娘娘祈福，更多的是今日还会有个仪式。
　　便是京城的少年们今日也会选择向自己爱慕的淑女们投花，收到花越多的女子便更说明她的出众。收到花最多的女子便是最受花神娘娘青睐的了。
　　今日算得上更是一个相看，历来便有许多的才子佳人在此一遇钟情。同时，这也是个改变身份的好地方，向来被许多貌美如花但身份并不是很高的女子们作为鲤鱼跃龙门的那道龙门了。
　　传说有一朝的圣上便是在此遇到了一个身份地位的庶女，从此以后，那女子一朝麻雀变凤凰，一跃成为当朝宠妃。这可不是身份低微女子最大的期望了吗？
　　再说了，即使不是皇上，便是什么皇子，郡王的也足够让人向往了。
　　娇娇虽然只十三，远不到能够结亲的年纪，但她想着能够出来顽顽也是高兴的，更何况，江南的祈福就真是祈福，并不像京城这样的盛大。
　　最重要的是一点，娇娇最爱美，今日的盛妆浓抹，同平时完全不一样感觉倒叫她新鲜极了。
　　本来形状便如远山的黛眉今日用螺子黛更是细细描画，眼睛上更用丹紫匀上，将一双桃花目衬得更加的水汪汪、泪盈盈。连胭脂用的都是自己用花瓣做出来的好胭脂。
　　为了今日的花神祈福会，几个丫头更是三日前就去摘了粉色凤仙，为娇娇染出这一手的粉色指甲。
　　“两位姐姐多多谅解，昨晚太沉，早上便起的晚了些。”娇娇是上马车最晚的一位，坐上马车的时候，莯姐儿和苡姐儿都已经在车内端坐了。
　　莯姐儿今日盛装打扮，她长相本就秾丽丰腴，今日浓妆更加显得妩媚，鬓边的红山茶妖娆，一身粉红罗衫更加的娇俏，腰间更用宽带系住了，衬得杨柳腰袅袅。
　　而平时就朴素端庄的苡姐儿今日也是格外的郑重，她长的清秀，今日浓妆风姿楚楚格外的可怜，鬓边戴的却是好几朵簇成的紫茉莉花团。
　　“无碍，大姐姐和我也才到。”苡姐儿最先开口。
　　莯姐儿倒是打趣了一句。
　　“依我看来，三妹妹今日是因为梳妆打扮的时间长了才晚了呢。”
　　今日的娇娇的确是美得让人惊艳，加之她体弱的缘故，显得格外的清艳。容貌至清至艳，冲突感极为强烈，从而让人一看便觉得挪不开眼睛。
　　“看来今年的花女已有人选了。”难得的，苡姐儿也说话了，而不是一味的闷性子，显然是几姐妹亲近多了。
　　语气颇为羡慕，也是，哪怕她今日楚楚可人，但到底她的容貌只算得上是清秀而已，而京城的美貌女子也多了去了。
　　莯姐儿也点头，她虽然也羡慕三妹妹的容貌，但同时她对自己的相貌也是非常的满意的，再说了，三妹妹同她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她现在十六了，已经是议亲的年纪了，但是三妹妹却才十三。三妹妹的父亲虽然是侯爷，但自己的父亲官阶也不低。
　　再说了，远宁侯府出了位貌美的妹妹，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将来对她来讲也是一桩助力。
　　娇娇撒娇不依。
　　“我才多大呢，谁会饥不择食呢。”
　　这话说的也是个理儿，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再漂亮不过也就是个小孩子。莯姐儿和苡姐儿脸上的笑容也盛了些。
　　花团锦簇，衣香鬓影，真真叫一个热闹非凡。各色的女孩们打扮的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一时也道不尽各种风流，但无一例外的却是每一个女子的鬓边都戴了朵花。
　　这也是祭花神娘娘的规矩。
　　但从头上的花朵，也能觑出些什么来。
　　越是珍贵的花朵，越不是当季的花儿，这才显得你身份高贵，说明府里并不寒碜。但是当你的身份贵重到了一定的地步，这花儿就不是讲时间，而是讲价值了。
　　就说那有“青娥”美誉的林朝青，去年鬓边上戴的就是一朵都千金难求的墨兰花。这花如何的珍贵，竟拿来戴？
　　再说那皇后娘娘的亲侄女穆莲，鬓边一朵洁白的雪莲花更叫人连连惊呼，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娇娇从前在江南，那儿的姊妹们也都是在花神祭上选当季的鲜花便戴上了，哪里知道这当中还有学问。
　　而莯姐儿和苡姐儿刚开始也没想到，等快到了才打量到她鬓边带的竟是现在正盛放着的红芍药花。
　　“这可如何是好？”莯姐儿也有点着急了。今天是个大日子，远宁侯府绝对不能出什么岔子，再说了她也不能让三妹妹刚刚回京就出了“名”，这样不论是于她，还是远宁侯府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因为茉莉花须时时替换，我今日还带了一匣子，要不三妹妹同我一起戴紫茉莉吧。”苡姐儿抉择。
　　水红色的裙衫配上紫色的茉莉花？那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大红大紫”了，岂不是俗气的很？娇娇不肯。
　　“无碍的，不过是朵芍药花罢了。”
　　莯姐儿却不肯答应她，又是解释利害，又是劝哄的，但娇娇就是不肯换下来。
　　“待会儿那也有个暖房，咱们一到便先去哪儿换朵花去。”
　　娇娇这才答应了。
　　“那我要自己挑。”
　　“待会子你想戴什么就什么。”
　　娇娇笑得开心，转而又看到了面前装满紫茉莉的花匣子，好奇了。
　　“暖房想必是专门为了贵女们换花之用，那二姐姐你何必还要自己戴呢？”
　　苡姐儿微红着脸，难得的脸上有了些光彩。
　　“这紫茉莉是我自己栽的，花房里却是没有的。”
　　“那大家都可以直接去花房里，为什么还要自己去戴呢。”
　　莯姐儿抿嘴。
　　“花房里不过是普通的花罢了，但求无过，且有些人是进不去的。”
　　话说到这里就够明白了，为什么进不去，还不是身份问题？
　　但偏偏，还是这张太过出众的脸惹了事儿。
　　挑衅，明目张胆的挑衅，张岚今日鬓边戴的也是一朵芍药花，不过是朵粉芍药，应季花儿，但是因为她姿容出众，在一众身份差不多都不怎么高的热里面就显得出类了。但是谁知道，竟让她看到了另一个戴芍药花的。那张脸陌生的很，但是竟然比她还要精致炫目的多？
　　张岚的父亲是正七品的太常寺典籍，是个闲职，最近常常在家，张岚隐约听父亲提到过，这些日子是外放县官回京述职的日子。
　　想必眼前这个女子便是跟着父亲第一次来京，到了年纪才来参加的？
　　想到这里，张岚就安心了，什么好怕的了。
　　自己的父亲虽然只是个正七品的官，但是京官当然比外放官权利大的多了，外放官哪里敢说什么？
　　“你第一次参加花神祭？”
　　娇娇点点头，莯姐儿和苡姐儿不过拉了东西回去拿，这才一会儿，就有人上来说话了，娇娇觉得很好奇，莫不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眼前这浓妆艳抹、同样鬓边一朵芍药花的女孩子下一句话就让她知道她想错了。
　　“还不把你发上的芍药摘下，我不喜欢别人同我带一样的花儿。”
　　多么的傲慢，多么的自傲。

作者有话说

　　第十章的内容弄混了，明天会准时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