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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洛阳,是自古以来的风流地,城东的瓦肆里,聚集了成群的说书、杂耍艺人,今天是闽南来的福庆班搭台演戏的日子。

      城里人听说有傀儡戏看,都扶老携幼,三三两两的赶来,日上高楼,勾栏外已聚集了不少人。万事俱备,只待锣鼓一响,好戏开台。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只听得台上一声吆喝,“好戏开锣罗,第一出大闹天宫。”叮叮当当,锣鼓齐响,绣花帘子拉将下来,几个穿着薄罗衫子的木偶艺人手提几只悬丝木偶走了出来。那些木偶个个精致,穿五彩丝衣,手持蟠桃的是仙子,穿鹅黄虎纹扎马裤猴面人身的便是闹天宫的正主孙悟空了。

      台下的小孩子一见猴戏立马就欢腾雀跃起来,见那悟空偷桃喝酒的模样都不住地拍手,众人也是一片哄笑。

      一出戏末了,又听得那报戏人吆喝道,“贵妃醉酒”。

      接着又是一阵锣鼓声响,帘幕之后便走出来一个少年,穿一袭米白衫子,面上似是傅了粉一般,越发地显得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颇具风韵。少年雪白修长的五指间提的,便是穿着大红宫装的贵妃杨娘娘了。

      木偶在空中翻飞,五彩的衣裳,在少年指间开出一片绚烂的花。直将那红衣金杯,美人醉倒牡丹花畔的情致演绎得惟妙惟肖。引得台下众人不断呼喝,“好,好,当真是好!” 

      洛阳古都,自古以来都是英雄汇集之地,那看戏人,便既有平民百姓,也有走街的客商,南来北往的绿林好汉,更不乏洛阳城中的达官贵人。

      这一日,正巧有“天下第一庄”洛阳史家庄的三小姐,在江湖中人称“三公主”的史南湘史三公主在此戏台旁的凤仪楼摆下宴席。

      这史三公主虽只是双十年华,名声却早已风满大江南北,只因她不但是洛阳史家庄的未来庄主,且有一样,史三公主交游极广,朋友遍天下,江湖中人都以是做“三公主”的朋友为荣。

      此时凤仪楼中早已杯传数盏,酒过三巡。

      三公主娇唇轻抿,凤目透过雕花窗向戏台看去,她眉目间甚是娇媚,言语却极为落拓。

      只听她道,“依九公子看,这苏老板的傀儡戏可当得江湖一绝?”

      她对面的男子这才应声往戏台上望去,只见少年手中丝线纷飞,白衫隐隐,红衣飘飘,那一段“醉酒”已是舞到极处。只见那红衣的贵妃姿态婀娜,少年牵动丝线,让她从桌上取了数盏酒,悉数喝了下去,已是一种娇靥酡红,红唇含嗔,杏眼带怒的姿态。台下众人见少年控制木偶取酒自饮,都齐声呼好。突地,只见那贵妃将酒杯一摔,身子倾倒在花间,已是有了九分醉意。众人皆不知下文,那少年却将丝线一收一放,贵妃便俯下身子,粉面贴花嗅起花香来,只将一个又恼又恨,又是自怜又是欢喜的醉美人演得动人极了。

      那黑袍男子看了半晌,只淡淡地道,“公主说当得,便当得。”

      三公主见他依旧一脸淡然,如饮大羹,似是索然无味,不禁蹙眉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九公子乃当今豪杰,冠世墨玉,面对如此好戏,为何丝毫也不动心,莫非九公子本是冷心冷性,天性凉薄之人?”

      她言语相激,那男子却是如饮清茗般,“三公主言重了,墨九只是不好这些插科打诨的玩意儿罢了。”

      那史三公主听他此言,心道:此人长得如此俊美,听闻武功谋略皆不凡,不意生活中却是如此无趣。想到自己还在母腹中便与此人定下婚约,将来若是嫁给这人,岂不是要活活闷死。又想似墨九这样少年英才,实属难得,便又按下心来。

      史三公主心中转了数念,见墨九依旧自斟自酌,不由得调转头看起傀儡戏来,贵妃醉酒已经演完,此时演得正酣的是一出英雄末路的戏秦琼卖马。至于那苏老板,早已不见了人影,三公主虽然看得尽兴,心中却不免有些遗憾。

      却说史三公主口中的“苏老板”,正是闽南颇有名声的傀儡戏子,姓苏名锦衣,年方弱冠,因他常年间走南闯北,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声,那懂梨园行规矩的,便称他一声苏老板。

      苏锦衣下得台来,将悬丝傀儡收进戏箱,正待要卸妆换下戏服,只听“叮——”的一声响,一支利箭破空而入,直打在身边的木箱上。此时戏尚未完,众戏子皆忙作一团,那支利箭来得虽急,其势却轻,是以并未被其它人发现。

      苏锦衣瞅了那箭一眼,右手长袖一挥,悄然将利箭收入袖中。三两步转到无人处,取出箭来,双手合掌揉搓那淡黄的箭身,细看之下,那箭竟是以蜡浇成,足见那发箭之人内力之深,力道之准。

      片刻间,黄蜡被揉开,里面竟是一张纸条,苏锦衣展开一看,只见上面以清朗矫健的字体写着:

      今夜子时,城东,夫子庙相见。

      寥寥数字,并无款识,苏锦衣却莞尔一笑,似是了然于心。

      是夜,子时,洛阳城中一直有禁火令,此时城里的千家灯火,早已阑珊。而城东的夫子庙,在一片静寂中,则暗藏了几分诡秘。

      苏锦衣几个腾身,飞跃上一段粉墙,沿着屋檐,几个闪身便翻进庙内。他身形极为矫捷,洒脱流利,轻功上乘,与日间的纤弱名伶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庙中早已熄了灯火,只几盏油灯,挂在供奉“大圣先师”孔圣人的塑像之下。四周甚是阒寂,黑暗中只听“铮铮——”数响,清脆嘹亮,几柄雪亮的飞刀已向苏锦衣身子飞来。

      只见苏锦衣身形一转,一个鹞子翻身,避开飞刀,接着又是一招鲤鱼跃龙门,双足一点,稳稳地向上飞去,右手五指向黑暗中一抓,那数柄飞刀已稳稳地擒在他手中。

      一双澄澈雪亮的眼看向窗棱处,把玩着飞刀,苏锦衣笑道,“十四爷,出来吧。”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红木窗格应声而倒,一人已是翻身而入,朝苏锦衣的方向扑了过去。

      苏锦衣见他来得迅猛,万没料到他竟是向自己扑来,刚要侧身闪开,来人手上却拿着一截软鞭,将他双脚一绊,两人便双双向地上跌去。

      墨十四来势极猛,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缓过来,墨十四一双长臂已将苏锦衣紧紧缚住。

      苏锦衣这才觉察到自己在墨十四怀中,不觉有些微怒,“十四爷,你先放开。”

      墨十四不但不放,反而收紧了双臂,倾身在他脸上“啵”了一口,戏道,“你叫爷放,爷偏不放。”

      他这一亲得逞,苏锦衣当真是又羞又恼,抬肘对着墨十四心口处,“十四爷若再不放手,属下就要得罪了。”

      那墨十四竟全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放软了声音,眼底尽是哀怨之色,“玉官,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就给我抱抱又有何妨?”

      苏锦衣一听他呼“玉官”,面色一沉,“属下早得九爷赐名,姓苏名锦衣。”

      那墨十四听他一提“九爷”两字,竟是怒上心来,“你就知道我九哥,若是我九哥这样抱你,便称你心意了。”

      说到这里,他也不顾怀中人脸色已变,又道,“可惜得很,九哥他马上就要迎娶新嫂子了。玉官你心中当真不恨?”

      “哎哟——”

      他话未完,只听哎哟一声,苏锦衣已一拳打向他心口,趁着他应之不及,挣将开来,瞬间闪开,离他两尺来远。

      墨十四疼得龇牙,口中嗷嗷叫道,“玉官,你可真狠。”

      苏锦衣全然不理他哀怨的眼神,拂了拂有些凌乱的衣袖,“十四爷在孔门清净之地,如此不顾仪容,口出污言,岂不枉读了许多诗书?”

      墨十四翻身而起,看也不看那孔像一眼,哼道,“爷偏喜欢做这些离经叛道的事情,他能拿爷怎的?”

      苏锦衣莞尔一笑,却从身后取出一坛子酒来,一手掷了过去,陡然笑道,“既然是如此,那飞扬可介意与苏某今夜在这孔庙中不醉不归?”

      他这一番态度陡转,直如九曲十八弯,绕得墨飞扬有些转不过弯来。又听得他直呼自己的名字,自称“苏某”,不言“属下”,语气中与平日谦卑有礼迥然不同的一种风仪,似是回到了数年之前,墨飞扬忆及,只觉得恍如隔世,如坠梦中。

      突地,他眼睛一亮,一双眼珠在黑夜中如墨点漆。左手持酒坛,右掌运力拍开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便飘了出了,溢出了一室。

      只听墨飞扬朗声一笑,“三十年陈酿花雕,当真是好酒。”

      他说着,已从破损的窗户飞身而出,踏上屋顶,苏锦衣紧跟其后,两人竟是在夫子庙的红琉璃瓦屋顶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酒来。

      一坛酒下肚,两人皆有了些醉意,此时明月当空,夜风清凉,苏锦衣白衣如雪,玉面微熏,看得墨飞扬竟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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