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志 美食番》肖晗

16、炒米香茅饮

　　“虽不是一模一样，但真的已经很像了……杜新竹，你比那两个草包可厉害多了。”老季吃着蘸了新酱的紫番芋艿，夸赞着新竹。

　　新竹明白，老季实乃高手，这鱼乔酱所用的八中配料，皆是老季一味味细细品出，调制而成，自己不过是曾经尝到过油的虾酱滋味，偶然而得，并不算真本事，于是仍是一副谦虚模样。

　　“忙活了这几日，终于是成了，你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豆嫂开口，闻其语气，与老季甚为相厚，老季听后一笑，绕绕后脖颈，像是有些羞涩的样子。

　　“原本我这两罐腌菜是送来给你的，如今转赠这位杜掌固，还望您不要嫌弃。”豆嫂一面说，一面将两个罐子推到新竹跟前。

　　“这怎么好意思，再说我尚在见习，可禁不住您叫这一声掌固。”新竹慌忙推辞。

　　一旁的老季白了新竹一眼，扶额说道：

　　“行了，你可知道这豆嫂的手艺，连圣上一日三餐都离不了她的，现肯给你，就赶紧收了。”新竹只得依言道谢。

　　这一日跟着季掌固四处习学，时辰过得也快。因圣上外出狩猎，膳部不如往常忙碌，新竹依老季所说，翻看香料存档薄子，熟悉加工用具，方至晚膳时分才歇着。新竹发现，老季从不吃厨子给下人们做的饭菜，他的吃食皆是从膳房供御膳那里拿出来的，精致可口得很。今日晚膳里有一道鸭子，他夹了一块放新竹碗里，问：

　　“你觉得如何？”

　　“炖得入味，很好，只是鸭子只得热食才好，放凉总有些腥气。”新竹把嘴唇贴在细瓷碗边，喝了几口肉糜粥。

　　“要是加些香茅炖了，腥味便能少些，加些燕姬烧更好……”老季眯起眼睛，仿佛在品味的模样儿。

　　“燕姬烧？那可名贵，常人想喝都难，可况拿来炖汤。香茅也是，我听说香茅只供内宫嫔御侍寝时香汤沐浴所用……”新竹刚说一半儿，便被老季打断：

　　“既然入宫当差，还是把穷酸气、小家子气统统改了吧，这些菜品可都是奉御的，口味第一，其他皆不重要。”

　　新竹一想也确实如此，自己果然是没经过世面的。正想着，听到厅堂外廊上有人传赵伯君到了，二人赶紧站起来整理衣服迎了出去。吴长官跟随在其身后，只是不见崔、常二人。那赵伯君衣饰未换，面带疲色，吴长官招呼着老季上茶，说是赵伯君要去后院小阁内歇息片刻。于是，老季嘱咐新竹取出茶具，自己则去查看炉上的茶水。

　　原来这后院还有一间小阁，供赵伯君巡视膳部小憩时所用，收拾得十分干净清雅，里边清一色的楠木家什，茶几上摆着一只铜香炉，别无其他陈设，席垫散发出淡淡香味。少顷，老季奉上一盏茶，用的是巩州刻花白瓷盏，带着银托，十分华丽，赵伯君半边身子靠在锦垫上，懒洋洋地端起来抿了一口，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又饮了一口道：

　　“今儿又是什么茶？”

　　“香茅与新芽同煎，又加了炒的米进去，香茅清心提神，炒米补气，您尚未用晚膳，喝茶伤胃，倒不如这个。”老季恭恭敬敬地回答。

　　“嗯……那叫个什么名儿呢？”赵伯君仍是闭目，手指轻敲着银托盏。

　　“炒米香茅饮。”老季思索了半天才说。

　　赵伯君轻笑一声，遂说：

　　“虽俗些，但也是你老季的风格……这人面生，是新来的？”赵伯君忽然睁开眼睛，抬头看了新竹一眼，后边的吴长官赶紧给他使了个颜色，新竹立刻低下头去，行了一个大礼：

　　“小人杜新竹参见赵伯君……”

　　“还是世家子弟，怎么到料作署来了？你父亲是‘越居精川’杜正峻？”赵伯君坐起了身子问道。

　　“是。”新竹点头回答。越居精川，是新竹父亲青年时得的名号，只因他擅长绘山川水文。

　　“那你也会作画？”赵又问。

　　“小人有愧，只能画些花鸟，未得父亲真传。”新竹如实说了。

　　“他能不能画下官倒是不知，但说到品香料，调味酱，他倒是有点天赋。”老季一旁插嘴道，赵伯君倒也不生气，反而提起兴趣一般，问：

　　“什么天赋，说来听听……”老季便将鱼乔酱一事细细说了，赵伯君起先不信，后亲自尝了尝，觉得确实不错，也便夸赞了几句。

　　“近来事多，圣上仁厚，不忍我奔波，特在内宫赐我碧澄轩里居住，可我素无亲随，现急着也没处找去，不如就把这个杜新竹借我用几天，等忙过这阵儿，还是让他回料作署，如何？”赵伯君这话虽是对着吴长官说的，眼睛却是直盯着新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