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志 美食番》肖晗

14、药骨茶与玫瑰清露（三）

　　这玫瑰清露，可是贵重的不得了，是用天竺产的玫瑰精兌制而成的一种高级饮品，跟市面上那些“蔷薇水”、“玫瑰水”等香水完全不是一种东西。在内宫里，能用得上玫瑰清露的除了帝后二人，也就只有像赵伯君这样的宠臣了。

　　水三儿唯恐众人不懂，便现将“玫瑰清露”解释了一遍。

　　前月薨逝的先皇后赵氏，是当今圣上的结发，曾育有一子，后不幸夭折；娘家赵氏一族，是世代辅佐燕氏的大家族，玄镜大君退位之后，其家族便呈衰败之象，再加上早年曾痛失一子，更使得她郁郁寡欢。这赵皇后本来就比圣上大了好几岁，年岁渐长容颜衰退，不比后宫的夫人、美人们如花年纪，早已没了大气候。独住深宫寒院，放眼看去皆是冷树残花，空山死水，虽仍有皇后的尊贵地位，也不过能掌寸袖之权而已。

　　每月初八初十二两日，有专供内宫消遣的游乐戏班儿被传进来，赵皇后便会在贤乐宫设下歌舞乐宴，请二位夫人与品级较高的内宫女史、御侍共赏。游乐戏班儿呈上戏曲歌舞，有时还有新奇的杂耍搏各位贵人一乐，善艺者赏钱丰厚。这班艺人中有一个叫梅三郎的，生得有几分模样儿，跳得一曲好舞，且擅演女角儿，染眉画鬓体态纤柔犹甚女子，以一曲“翩羽”为最甚，吟唱舞蹈颇有仙人之姿。皇后尤其喜爱看他的独舞，凡是乐班进宫献艺必定令其随行，三郎也自然处处留心，殷勤侍主，常带些宫外的玩意儿进来讨好。

　　新竹听到此节摇了摇头，暗自想：讲下去不过又是些宫闱男女之事了……这时果然有些人忍不住嗤笑起来：

　　“可了不得了，你再说下去，可是要被割掉舌头了！”

　　“哈哈哈哈……不打紧，你们可是要继续听？”水三儿毫不在乎，拍着大腿笑着说道，众人当然表示要接着听下边的，于是水三儿继续。

　　皇后久在深宫独处，最是寂寞难耐的，何曾受得过如此轻浮貌美之男子大献殷勤，于是，一来二去便有了些私交，三郎自是不肯放过这般天赐机遇的，便愈加尽心侍奉，久而久之竟有了秽乱之事。待觉察时，皇后已有身孕二月有余，忧心忡忡唯恐东窗事发，便急昭了族弟赵栖凤前来，这赵栖凤边是那个赵伯君。眼下赵氏一族势力渐衰，如果皇后此番事发，圣上肯定会迁怒与赵氏家族，赵栖凤必定地位不保，寻思良久后，皇后立即让赵栖凤安排底下人了结了梅三郎，一面催着他从宫外弄一剂堕胎药来。

　　几日之后，赵栖凤安排宫女送上一盏玫瑰清露，皇后饮下不多时就一命呜呼，贤乐宫所有宫人一夜之间全部不知去向。过后传出赵皇后忽得暴病而亡，却停棺不足五日便被急匆匆送入皇陵。

　　“此事不小，所涉及的宫人可不止贤乐宫的，尚食局、珍料署也牵扯在里头，所以这一次才一下子要招募这么多新人进来……”水三儿指着新竹一众说。

　　新竹在宫外对这个赵氏也有所耳闻，其实赵栖凤是个很尴尬的角色，他的官职叫御侍伯君，吏部压根儿就没有这个官职，仅仅因为他是圣上的宠臣才得以在御侍后边加个所谓的“伯君”，意思是享受与伯爵同等的地位俸禄。至于他为何不能受封，还是因为他的出身有点问题。

　　赵栖凤的家族被称为阳都赵氏，与月祁夏氏、常山殷氏、松禾契氏，还有杜新竹所在的越居杜氏被合称为明川五大家族，其中赵氏、殷氏、契氏都是辅佐建都立国的老贵族，其子弟成年之后，大多入朝担任重要官职，殷氏一族则是皇族姻亲，代代镇守明川北部最主要的边关——金狮关。而赵栖凤，他不仅是个私生子，而且连母亲到底是谁都不清楚，有人传闻他母亲是花柳巷中的风月女子，当时这类女子属于奴籍，十分低贱。

　　这对于一向看重血统世家出身的明川官场来说，有这么一号人物伴驾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但赵栖凤本人相当聪慧，深受圣上的宠爱，虽然朝中诸多非议，但圣上还是将内宫最重要几处机构的管理督察权授予了他，并授他“便宜行事”，因此他相当于是圣上衣食起居的全权管理者，对他的信任程度可见一斑。

　　水三儿说的传闻虽是无稽之谈，但送上有毒的玫瑰清露，悄无声息地了结族姐的行事手段，倒是符合传闻中赵栖凤的形象的，新竹突然想起方才他与长官秘语，赵伯君那张阴郁的面孔浮上心头，莫非自己所在的料作署也与他有些不清不白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