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殇》水木山青

8、8

　　杨素走进府里，看到我用手撑着头，靠在椅子上的模样，微微愣了愣，当即行礼：

　　“晋王，不知深夜召臣来，有何要事？”

　　我慵懒得看了他一眼，闷声问道：

　　“杨素，你对毒药了解多少？”

　　杨素用一副更加吃惊得表情看着我，失声叫了一声：

　　“殿下，您要毒药是想做什么？”

　　我瞥了他一眼，对于大惊小怪的他一脸鄙夷，转过头说道：

　　“当然是有其他的重要作用了，难不成，你以为本王要服毒自尽吗？”

　　杨素不再言语。

　　我接着补充道：

　　“虽是毒药，但是毒量要能控制，不至于置人于死地的那种。”

　　我看到杨素额上冒出了冷汗，接着，他拱起双手，声音嘶哑得回道：

　　“臣领命，当即就去派人寻找。”

　　我满意得点点头。

　　事实上，我隐瞒了杨素。

　　这毒药确实是我打算由自己来服用的，但却不是因为心灰意冷想要自尽，而是别有所图。

　　一个计谋在我心中不断泛起。

　　要想尽快拖垮杨勇，我必须加快脚步。

　　至于将太子拖垮后的打算，我也已经在心中树立起了一个雏形。

　　所有阻碍本王的人，本王都要将之赶尽杀绝。

　　脑中冒出这个想法时，心里当即映出了宇文化及和萧岌的身影。

　　我如今最恨的自然就是这两人了。

　　而宇文化及与萧岌，此时正在宇文府上。

　　宇文化及命下人拿来了跌打药，轻轻得挽起了萧岌的裤脚。

　　“不，宇文大人，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萧岌口中拒绝着，行为上又似乎在欲拒还迎。

　　宇文化及不由分说，便接起了萧岌的裤腿，用手沾上跌打药，轻轻涂抹在了萧岌的脚腕上。

　　这一夜似无比温柔。

　　萧岌内心里荡起层层涟漪。

　　“好了。”

　　宇文化及敷好药后，又温柔得放下萧岌的裤腿，塞好瓶塞，轻声说道：

　　“萧太傅先行休息，我命令两个小仆在房门外守候，如若有事，尽管差遣他们便可以。”

　　萧岌点点头，不舍得看着宇文化及离去的背影。

　　听到轻轻得关门声后，萧岌立即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与他相识呢？

　　萧岌心想。

　　要是能早早得遇到宇文化及该多好。

　　与他一同散心，读书，练剑。

　　那样的生活该有多好啊。

　　可惜，这一切的好事都让杨广碰上了。

　　与宇文化及一同长大的，一同读书学习的，一同练剑习武的，都是杨广，而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萧岌便对杨广产生了一股嫉妒与敌意。

　　如果能始终陪在宇文化及身边的是自己就好了。

　　萧岌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心想。

　　只是自己现在并不了解宇文化及心中真实的想法。

　　究竟宇文化及在意自己多一些，还是在意杨广多一些，萧岌并没有一个论断。

　　当杨广故意刁难自己时，宇文化及都会来帮自己解围，这令萧岌无比开心。

　　可是有时候，宇文化及似乎也在刻意得关注着杨广的一言一行。

　　萧岌不能确定。

　　宇文化及的这种关注是出于喜欢，还是别有其他目的。

　　如果他只是负责监视杨广，而没有对杨广产生别样的，更深重的情感，那么杨广就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萧岌一直这样思来想去，在这种反复的思虑中，渐渐得陷入了沉睡。

　　杨广的毒药七日之后便发挥了作用。

　　七天后，适逢我母后，独孤皇后大寿。

　　父王和重臣们围坐一圈，母后坐在前位，接受着诸位大臣们的溢美祝贺之词。

　　我心中隐藏着一个隐晦的想法，在座位上，外表沉着，内心难安。

　　“这是从西凉进贡而来的肥羊，由我府上的掌厨师傅精心烹制，味美绝伦，请诸位品尝。”

　　杨勇大手一挥，命下人们端上了一盘盘新鲜的肥羊肉，放置在诸位客人眼前。

　　我等的就是这时候！

　　杨素神色紧张得打量了我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

　　另一边的宇文化及，则面无表情得一直看着杨素，发现杨素不断看向杨广的眼神后，宇文化及皱紧了眉头。

　　萧岌则不断观察着宇文化及，发现宇文化及的视线不断在杨广和杨素间逡巡，心中慌了慌，对杨广的嫉妒又加重了几分。

　　“哀家听说萧太傅前几日扭伤了脚，如今怎样了？”

　　独孤皇后发现萧岌神色有些异常，便关心得问了他前几天的伤势。

　　萧岌回过神，心里转了个弯，回道：

　　“幸好当日有宇文大人同行，我便借住在宇文大人府上，宇文大人替我敷了药，如今已无大碍了。”

　　萧岌说完，斜眼看了一眼杨广，发现杨广在听到自己住过宇文府之后，脸色变得煞白一片，萧岌便感到心情大好。

　　独孤皇后笑着点点头：

　　“萧太傅和宇文大人的关系一向都是极好的。”

　　紧接着，重臣之间又就当今的国家形势而大谈阔谈起来。

　　萧岌心生无趣，看到宇文化及独坐独斟的样子，便端起酒杯，走到宇文化及跟前，和他坐在了一起。

　　“宇文大人，这一杯敬你，就当是上次你让我留宿的道谢。”

　　萧岌笑意盈盈得看着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自然不会拒绝萧岌，当即举起自己的杯子：

　　“萧太傅太客气了。”

　　萧岌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杨广正神色阴郁得观察着自己和宇文化及，便打算逗弄一下杨广。

　　萧岌抬起食指，凑到宇文化及跟前，双眼注视着宇文化及，柔声说道：

　　“不用总是‘萧太傅’得称呼我，叫我萧岌就可以了。”

　　宇文化及被萧岌眼中的柔情之意震慑住了，稍微晃了晃神，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萧岌趁势拉住了宇文化及的手，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声：

　　“我珍藏了好几坛陈年酿酒，宇文大人如果感兴趣，可择日来我府上，我陪您彻夜畅饮，如何？”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宇文化及的耳边，嘤嘤细语声，让刚饮了不少酒的宇文化及心里瘙痒难耐。

　　宇文化及伸手也抓住了萧岌消瘦的手腕，笑颜道：

　　“我定不愿错过。”

　　萧岌神情中的柔情，让宇文化及大喜，心想，不出几日，自己便要将萧岌收入囊中。

　　心中这样想着，便趁着众人举杯阔谈，席间骚乱之时，趁机伸手揽过了萧岌的纤细腰身。

　　两人皆眼中情意方现，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宇文化及的手顺着萧岌的腰身继续向上抚摸时，听到席间有人大喊了一声：

　　“晋王殿下！”

　　宇文化及急忙转身，看到杨素直奔到杨广的座位旁，而此刻的杨广则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刚才还满腹情意的宇文化及，却突然间眼神转冷，双眼一眨不眨得看着杨广的位置，这让萧岌心里十分愤恨。

　　他恶狠狠得看向昏倒在席间的杨广，以及围绕着杨广打转的重臣们，心里鄙夷道：

　　不就是不胜酒力又晕倒了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但是嘴里却关心得问向宇文化及：

　　“晋王他又饮酒过多，晕过去了吗？”

　　宇文化及一直皱着眉，看着那边的动静，随口应了一声：

　　“应该是吧。”

　　看到杨素扶起杨广的肩膀，手握住杨广的手腕把脉的时候，宇文化及心里莫名得升起了一股厌恶。

　　“晋王殿下他，中毒了！”

　　但是当听到杨素高喊着“杨广中毒”的话后，宇文化及心中的烦闷顷刻消失，立即穿过人群，将杨素从杨广身上拉开，一把拉过杨广的手腕，把了把脉。

　　接着，仔细看向杨广的脸。

　　此刻的杨广，不省人事，头靠在宇文化及的肩上，双眼四周发黑，嘴唇青紫。

　　宇文化及咒骂了一声，当即对着四面大喊：

　　“都愣着做什么？！快宣太医！”

　　独孤皇后已然被自己儿子吓得不轻，用手抚着胸口呼唤道：

　　“广儿，广儿他怎么了？”

　　皇帝神色深沉，紧皱双眉，反复回味着“中毒”这个字眼，在一片骚乱中，视线扫过重臣的脸，心中暗暗思索：

　　在这等盛宴上，投毒杀害当朝皇帝的儿子，是出于何故？

　　皇帝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太子。

　　太子此时一副愣神的状态，挤在人群外，瞧着被宇文化及抱在怀中的杨广，一脸惊异。

　　为什么此人不下毒投杀太子，而要投杀毫无干政之心的二皇子？皇帝打量了一番太子后，心中有了这样的疑惑。

　　在重臣思虑重重，场面混乱的过程里。

　　太医到了。

　　“请将二皇子放置寝宫，由我等验明病因。”

　　太医跪在地上说道。

　　宇文化及一脸不耐，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不用那么麻烦，就在这里看。二皇子并无疾病，是中毒了，不要误了解毒时间。”

　　听到“中毒”二字，太医们面面相觑，立即心领神会，把脉探色，开箱配药。

　　萧岌静静站在一旁，脸色已然变得铁青。

　　难道宇文化及对杨广也是有心意的吗？

　　这个想法让萧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席间众人，各怀思绪，静静得看着太医拿出解毒针。

　　“臣等要为二皇子扎针放毒，请宇文大人替二皇子褪下外衣。”

　　宇文化及向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大臣们此刻都围在周围，杨素也站在一旁。

　　“皇子圣体不得再感染风寒，待到里间，遮起帷幕后，再扎针放毒。”

　　宇文化及不由分说得抱起杨广，走进了里间。

　　众太医尾随其后，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