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妃常》容子清

5、 桃花鬼谷

　　花卿言运足内力，施展轻功，如行云流水般，几个起落，大约一个时辰后，轻飘飘落在了一处桃花林前。望眼处尽是胭脂红的桃花，青山环绕，流水潺潺，花香袭人，空谷幽灵。彷如世外桃源。

　　花卿言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微微喘气，两手插腰，“这死老头，火急火燎地喊我来干嘛？最好是要给我有事，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呼呼……哎呀，不过最近这日子过得是太安逸了，就飞了一个小时就给我累的啊……哎呀……不行，该天得好好锻炼锻炼了才是。”

　　鬼谷里，天玑鬼老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执棋的手一抖，肯定又是那个死丫头在骂我了，顿时心里一阵恶寒。花白的眉毛遮掩下，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瞟了眼对面已占上风，优雅自若的人，心里暗暗骂道：这死丫头，这么半天了，还不来。老头子我快拖不住了！

　　桃花林外，花卿言望着这一片如海的桃花，深深吸了口气，嘴角上扬。世人皆知天玑鬼老神秘莫测，阴晴不定，自然也就认定这鬼谷是穷山恶水之地，多年来亦无人敢去探寻鬼谷所在，一是因为惧怕鬼老，二也是因为实在是无迹可寻。呵呵……恐怕这天下谁也不会料到这鬼谷其实是在这样的世外桃源之中的了。

　　只不过就算被人寻到了，也无妨。这外有十里桃花屏障，内有九曲回环阵。除非武功绝顶，且熟悉奇门遁甲之术，否则一般武林之人是绝对不可能进的去的。

　　花卿言莞尔一笑，轻轻抬步，走入桃花林深处，白色的软靴踩在松软的瑰丽的铺满桃花瓣的泥土上。花瓣飞舞中，白衣如雪，衣袂翩翩，青丝飞扬，清华无双，绝色高洁，恍如谪仙。

　　“言姐姐！”花卿言刚迈进谷内，一声稚嫩清脆的喊声便飘过来，还来不及回应，一个娇小的小人儿就扑进了她的怀里，霎时间鼻间满满都是清雅的药香，夹杂着些许小孩子特有的香味。花卿言的心瞬间被浓浓的思念盈满，眉间不自觉地露出了几丝安心满足的欣喜之色，毫无掩饰，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一瞬间似光芒万丈，惊艳了这满谷的桃花。

　　“小墨儿，最近可好？想姐姐了吗？那老头儿有没有欺负你？”花卿言轻轻放开苏墨，蹲下身，拉过他的两只小手，好好地将他从小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捧着他粉嫩嫩的小脸，满脸笑意地问道。

　　苏墨静静看着花卿言绝美的笑容，感受着在自己脸颊两侧温润如玉的温热，玻璃球般透明的眼珠一下子涌出泪花，哇哇地大哭出声，一把抱住花卿言的脖子，“言姐姐，小墨儿好想你啊，呜呜……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不要小墨儿了，呜呜……”

　　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花卿言的脖子上，让花卿言心里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涌上心头，语气中瞬间带上了一丝慌乱“小墨儿，好了，不哭不哭，言姐姐永远不会不要你的！告诉姐姐，是不是那死老头对你不好了？”轻轻地拍着苏墨瘦小的后背，花卿言眼底溢满温柔慈爱。

　　“真的吗？言姐姐真的永远都不会不要小墨儿吗？”苏墨听到花卿言的话，眼睛里倏的绽放出一束光芒，一下子地从她怀里退出来，胡乱地用手抹了两下眼泪，泪眼婆娑，带着浓浓的鼻音，不确定的问花卿言。

　　看着苏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张清秀可爱的小脸哭的像花脸猫的样子，花卿言心下好笑，这孩子，都八岁了，还是这么一副爱哭鬼的样子。“真的。言姐姐什么骗过你啊？”花卿言玉手轻抬，轻轻地帮苏墨擦掉眼角的不时滚落的泪珠。

　　“言姐姐真好！”苏墨顿时破涕为笑，两眼放出灿烂夺目的光，刚刚还挂满泪珠的脸上已经堆满纯真的笑容。彷如一轮明月破除满天的乌云，放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华，一瞬间恍了花卿言的眼。这小家伙，以后长大又是一个祸害啊！

　　“还有，师父没有欺负我哦，他对我很好的。你看，我都长胖了呢！”苏墨兴奋地说道，还特意转了两个圈，向花卿言显示自己真的长胖了。”

　　“恩恩，呵呵……姐姐知道了，小墨儿不但长胖了，还长高了，是不是？”花卿言拉住苏墨的小手，似乎是比一年前刚来的时候胖了一些，脸色也红润润的，看来这老头儿对他还是很好的。其实吧，这老头子就是嘴硬心软，嘴上骂着自己把这么一个麻烦的小娃丢给他，哪天饿死了，摔坏了，他可管不了。可心里还是偷着乐的吧。这偌大的山谷，以前也只是他一个人住，即便后来收了自己为徒，自己在这谷中待得时间也是少之又少，毕竟自己的身份太特殊，牵涉的太多。现在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个七窍玲珑的小人儿，又是医术上的奇才，刚好也继承他的衣钵了。

　　看着眼前这张纯净的小脸，花卿言百感交集，既心酸，又庆幸。当初自己救他回来还是对的，就像冥冥中命中注定的，有些人就是与你有纠葛，千丝万缕。

　　“嗯嗯，小墨儿很快就长大了哦。嘿嘿，等小墨儿长大了，就可以一直跟在言姐姐身边了。嘿嘿……”苏墨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眼里折射出希冀的光芒，声音稚嫩，一下子触动了花卿言的心弦。花卿言笑笑，不语，缓缓站起身，拉着苏墨的小手，看着几步开外掩映在桃花林中的小竹屋，低下头又轻轻揉了一下苏墨的头，凤眸微凝，“走吧！看看这老头子这么找我要干什么？”

　　苏墨眼睛眨了眨，轻轻拉了下花卿言的袖子，花卿言转身疑惑地看着苏墨，“言姐姐，今天我们谷里有客人哦。”说着，苏墨眼里涌现出一丝异样的光彩，有崇拜，有惊艳……

　　花卿言看着苏墨，心中更是疑惑，那老头不是不让任何人踏进鬼谷一步。客人？看看小苏墨的样子，这人似乎还来头不小，花卿言顿时来了兴趣，低下头，好奇的问，“哦，是谁啊？”

　　苏墨嘟起嘴，想了一下，慢慢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哎，不过那个哥哥……”

　　“臭丫头，来了也不进来，和着臭小子在这里磨蹭什么！哼……”一声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虽是霸道却又没有丝毫怒气，生生地打断了苏墨的话。苏墨马上住口，轻轻唤了声，“师父！”花卿言没有听到下文，心中不舒服起来，微微蹙眉，抬眼看着站在竹屋前一身灰衣素袍的一脸埋怨地地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死死地盯着他，半响，不动不语。

　　天玑鬼老被花卿言盯的浑身不舒服，感觉有千万根小针在心头挠，一个激灵，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眸光一闪，强硬起语气：“还杵在那儿干什么？快给我滚进来。”说完，快速转身，逃也似的走进屋内，脚步又些丝不可见的凌乱。

　　花卿言看着那快速隐入屋内的背影，嘴角一扯，荡开一抹诡异的笑。抬起脚步准备走进去，忽然感到手上一股拉力扯着自己，止步，低眼看着苏墨怕怕的可怜的小眼神，莞尔一笑，摸摸他的小脸，“小墨儿，去玩吧。”

　　“嗯嗯，那……姐姐不许又偷偷走掉哦。”

　　“嗯嗯，好的，去吧。”花卿言微笑着点点头。

　　苏墨松开拉着花卿言衣袖的手，依依不舍地看了花卿言一眼，小跑着向旁边的药草地跑去。

　　花卿言看着小小的人儿蹲在药草地里摆弄着药草的专注神情，欣慰一笑，不用几年，他的医术也可以冠绝天下了。什么事，都是三分靠天才，七分靠兴趣。苏墨是两者都有了，如何能不有所成。

　　“死丫头，还楞在那儿干嘛？想把老头子我气死是不是！”屋内又传出一声暴吼，夹杂着酒香，扑面而来。

　　花卿言无奈地皱了皱眉头，收回视线，脚步轻盈地向竹屋走去。刚踏进屋内，鼻息间便溢满了浓浓的酒香。花卿言眉头渐松，面色缓和下来，十年一酿的桃花醉混合了这屋子本身的竹香，却是有凝神静气的作用。看着半躺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喝着酒的灰衣鹤发的老人，塌下还散乱着几个大酒坛。花卿言嘴角一阵抽搐，这千金难买的桃花醉，这老头竟然当白开水一样在喝。简直暴殄天物啊！再看看他那样子，毫无一个七十岁武林前辈该有的仪表。花卿言眼前一黑，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师父了。

　　暗叹了三口气，花卿言自顾自坐下，就近坐在了一旁，倒了一杯茶，靠在椅背上，轻轻酌了一口，没好气地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

　　天玑鬼老微眯的双眼忽的睁开，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怀里的酒也洒了一大半，浸染了衣服。他似乎浑然不知，跑到花卿言身边抢过她手里的茶杯，瞪着本就不大的眼睛，被就熏得红扑扑的老脸上尽是气愤“你这个死丫头，一点尊师重道的思想也没有，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死丫头做徒弟呢？哎哎哎……”说完连声叹气，一副扼腕叹息，悔不当初的样子。

　　花卿言暴汗，到底是谁该叹气啊？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右手扶额，无奈地开口，“你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地把我叫来，只是为了向我后悔吧？呵呵……反正我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你徒弟。”

　　花卿言话落，天玑鬼老气的胡子一下子翘了起来，杯子一扔，抬起右手，一个暴栗就要向花卿言头上翘去。花卿言眼疾手快，头一低，身子一闪，人已经移到了屋子的另一边优雅地坐下，嘴角微勾，笑意盈盈地看着天玑鬼老打空的手。都十年了，每次气急了就用这一招，这老头没一点新鲜的花样。

　　天玑鬼老见花卿言躲到了一边，堪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看着悠闲自得地坐在那里一身白衣的花卿言，眼底的气愤之色尽数退去，老眼泛光，摸着自己已经凌乱的胡子，不怒反笑，“哈哈，不愧是我的徒弟，果然够机灵，哈哈……不错不错！”

　　花卿言顿时无语，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伸手往怀里一掏，一打纸伴随着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在了天玑鬼老的面前，“喏，这是你毁了我的水阁的损失，看看吧！一份不少得还我。”

　　天玑鬼老刚刚才转晴的脸在看到那一打黑字白纸的一瞬间又马上乌云密布了，又一下子跳起来，双手插腰，盯着花卿言一脸坏笑的样子，气血上涌，“你这个不孝的丫头，不就一个水阁吗？竟然还要你师父我赔钱，我我……我……”天玑鬼老一时气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要不然真当老头子我有那个闲工夫去你那个破地方捣腾。哼……”

　　“哦……为了我好。”花卿言眸光一转，也同样盯着天玑鬼老，眼底有一丝探知地开口，“那你说，叫我来到底干嘛？”

　　天玑鬼老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人走茶凉，多说无益！缘分自靠天注定，强求不得！”眼眸中透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背过手，重新回到榻上，又惬意地地喝起酒来，摆摆手，“死丫头，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气我。”

　　花卿言见他不愿再多说，也失了兴趣。慢慢地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桌子上依然完好的棋局。抬步走了出去。

　　床榻上天玑鬼老喝酒的手顿住，看着花卿言白衣清华的背影，暗暗轻叹，“这丫头，哎，和那小子倒是一对倾国倾城的璧人。不过……看来今日，我这月老是做不成喽，一切因缘都得看他们自身造化了。毕竟他们都不是普通之人啊！”这样想着，枯瘦的脸上又恢复一副老顽童的样子，摇摇头，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抱起酒坛。

　　“臭老头，可别想跟我打马虎。五百万两黄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水阁的老小可都等着呢。还有，谢谢师傅的桃露丸了。呵呵……”屋外一道清越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坏笑清晰地传入了天玑鬼老的耳中。

　　抱着酒坛的手一颤，天玑鬼老往怀里一摸，再摸，空空如也。被酒气熏染得红扑扑的老脸顿时又红变紫，再变青，如一个五颜六色的大染缸。“臭丫头！”一声怒吼响彻整个鬼谷，一时众鸟惊飞，桃花瓣落。

　　正在药草地里专心研究的小苏墨被这吼声一惊，正仔细托着着旋覆花研究的小手一抖，娇嫩的黄色小花葛拉一下被折断，掉到了泥土里。小苏墨“啊”的一声轻呼，小小的眼睛里露出一阵心疼。连忙捡起来，小心地放在小小的手心里。自己好不容易种了这么久，才开出的花，却被自己不小心给折断了……小苏墨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睛里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

　　花卿言一走到药草地里，看到的就是小苏墨捧着一朵小花一副梨花带雨的小可怜模样，脸上瞬即闪过一丝惊慌，怎么又哭了，难道是被老头的吼声吓到了。皱眉沉思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莞尔一笑。爱医之人自是爱草药如命的。小苏墨自从来到鬼谷之后，无人陪他玩闹，便整日与这些药草为伴。想必这些都是他亲手种植的，小孩儿天性，如今毁了这一株旋覆花，在他人自然是微不足道，可在他眼里却是极心疼的。

　　这份纯真，这份简单，让花卿言的心为之动容。不管是在那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自己一直生活在阴谋与伪装编织的大网之中，只有自己才能知道自己活得有多累。这么简单纯真的生活，曾经是自己心中最大的奢求，只是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而已。

　　眸光暗淡下去，长长的睫毛垂下，倾城绝色的脸上褪去了一贯云淡风轻的笑容，浮现出浓浓的落寞。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被无尽的黑暗笼罩，散发出清冷如水的气息，越发地给人以遗世独立之感。

　　似乎感觉到了这清冷的气息，小苏墨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转过头，便看到站在他身后一身清冷的花卿言。白衣如雪，气息如冰。狠狠地惊了一下，这样的言姐姐，让他害怕，但更多的是心疼。

　　在他的眼里，言姐姐一直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最美的女子。半年前，他一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白衣如雪，比娘亲不知美了多少倍。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是在天上，因为只有在天上才能有这么美的人。后来，她告诉他她是人，不是神仙，她也告诉他他没有死；后来，她告诉他可以唤她言姐姐；那段时间，他天天跟在她身后亲热地唤她言姐姐，天天缠着她要和她一起睡……言姐姐就是他在失去爹爹娘亲后，唯一的亲人。那段时间，是他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后来，言姐姐把他送来了这个终年桃花灿烂的地方，把他交给师父学习医术，他知道言姐姐一定是为他好。即使再舍不得，他也还是忍住眼泪没有哭，静静地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面前。大半年了，言姐姐一次都没有来，他以为她把自己给忘记了，每天晚上都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的流眼泪。可是，今天，当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谷里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兴奋。看到言姐姐温暖的笑，看到言姐姐疼爱的眼神……他真的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他的印象里，言姐姐一直是淡淡地笑着的，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到她。可是现在，这样周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言姐姐，让他感到恐惧。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爹爹娘亲浑身鲜血，死死地用身体护住自己的夜晚，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言姐姐！”小苏墨小脸发白，慌乱地朝花卿言跑过去，手中的小黄花不经意地掉落在地，被他重重地踩过也浑然不知。

　　慌乱中夹带着无限恐惧的稚嫩的喊声突兀地闯进了花卿言的心里，似乎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花卿言一下子清醒过来，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周身的寒冷之气散去了不少，低头看着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小脸苍白如玉，微微颤抖的小人儿。

　　自己刚刚是吓到他了吗？花卿言想到这里，再看到小苏墨泛着泪光的眼睛，一阵心疼。

　　周身的清冷之气尽数散去，面色柔和下来，蹲下身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小苏墨，拍着他的背，语气温和，“小墨儿，别怕！”

　　“言姐姐，我，我……”小苏墨感受到花卿言的温暖，一时激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嗯？”花卿言疑惑出声。

　　“啵”，出乎意料的，小苏墨侧头重重地亲了花卿言的脸颊一下。感受脸颊上软软热热的触碰，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花卿言笑笑，也倾身轻轻亲了他一口。

　　小苏墨却是不好意思了，退出花卿言的怀里，小脸红扑扑地，像两个红透的小苹果。原来亲言姐姐的感觉和亲娘亲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啊，呵呵……真好。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小小的眼睛里绽放出一道清澈的光，抬起头，看着花卿言清灵绝美的脸，挺起小小的胸膛，“言姐姐，等我长大哦，你嫁给我好不好？”稚嫩中带着一丝羞怯的话就这么没有任何预兆地从小苏墨的口中飘了出来。

　　花卿言听到这句话，感觉两眼一黑，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在了地上。嫁……嫁……嫁给他？八岁的小毛孩？自己两世的年龄加起来当他妈都绰绰有余了。她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那张如玉的小脸上一副认真的神色，她又瞬间凌乱了。

　　小苏墨看着花卿言一副被惊呆的和难以置信的模样，更加局促不安起来，本来嫩白的小脸上一片红霞。低着头玩弄着小小的晶莹透红的手指。

　　花卿言好笑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魅力真的很大。轻轻扶额，收了笑意，故意正了正脸色，嗓子一清，严肃地看着小苏墨，“小墨儿，言姐姐是不可以嫁给你的，知道吗？你还小，言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以后不可以乱说话了，懂吗？”

　　听着花卿言一板一眼的话，小苏墨睫毛颤了颤了，沉默了许久，半响，突然抬起头来，挺起小小的胸膛，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稚嫩的声音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倔强，“不行，娘亲说等我十六岁就可以成亲的。我一定要娶言姐姐！”说完，再也不敢看花卿言一眼，转身一溜烟似地跑了。

　　花卿言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小人儿已经不见了。看着消失在桃花林里的那抹小小的身影，花卿言呆愣了许久，随即，缓缓站起身来，嘴角荡开一抹笑，清纯绝花卿言运足内力，施展轻功，如行云流水般，几个起落，大约一个时辰后，轻飘飘落在了一处桃花林前。望眼处尽是胭脂红的桃花，青山环绕，流水潺潺，花香袭人，空谷幽灵。彷如世外桃源。

　　花卿言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微微喘气，两手插腰，“这死老头，火急火燎地喊我来干嘛？最好是要给我有事，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呼呼……哎呀，不过最近这日子过得是太安逸了，就飞了一个小时就给我累的啊……哎呀……不行，该天得好好锻炼锻炼了才是。”

　　鬼谷里，天玑鬼老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执棋的手一抖，肯定又是那个死丫头在骂我了，顿时心里一阵恶寒。花白的眉毛遮掩下，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瞟了眼对面已占上风，优雅自若的人，心里暗暗骂道：这死丫头，这么半天了，还不来。老头子我快拖不住了！

　　桃花林外，花卿言望着这一片如海的桃花，深深吸了口气，嘴角上扬。世人皆知天玑鬼老神秘莫测，阴晴不定，自然也就认定这鬼谷是穷山恶水之地，多年来亦无人敢去探寻鬼谷所在，一是因为惧怕鬼老，二也是因为实在是无迹可寻。呵呵……恐怕世人如果知道这鬼谷其实是在这样的世外桃源之中，这人生观都要彻底颠覆了吧！

　　只不过就算被人寻到了，也无妨。这外有十里桃花屏障，内有九曲回环阵。除非武功绝顶，且熟悉奇门遁甲之术，否则一般武林之人是绝对不可能进的去的。

　　花卿言莞尔一笑，轻轻抬步，走入桃花林深处，白色的软靴踩在松软的瑰丽的铺满桃花瓣的泥土上。花瓣飞舞中，白衣如雪，衣袂翩翩，青丝飞扬，清华无双，绝色高洁，恍如谪仙。

　　“言姐姐！”花卿言刚迈进谷内，一声稚嫩清脆的喊声便飘过来，还来不及回应，一个娇小的小人儿就扑进了她的怀里，霎时间鼻间满满都是清雅的药香，夹杂着些许小孩子特有的香味。花卿言的心瞬间被浓浓的思念盈满，眉间不自觉地露出了几丝安心满足的欣喜之色，毫无掩饰，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一瞬间似光芒万丈，惊艳了这满谷的桃花。

　　“小墨儿，最近可好？想姐姐了吗？那老头儿有没有欺负你？”花卿言轻轻放开苏墨，蹲下身，拉过他的两只小手，好好地将他从小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捧着他粉嫩嫩的小脸，满脸笑意地问道。

　　苏墨静静看着花卿言绝美的笑容，感受着在自己脸颊两侧温润如玉的温热，玻璃球般透明的眼珠一下子涌出泪花，哇哇地大哭出声，一把抱住花卿言的脖子，“言姐姐，小墨儿好想你啊，呜呜……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不要小墨儿了，呜呜……”

　　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花卿言的脖子上，让花卿言心里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涌上心头，语气中瞬间带上了一丝慌乱“小墨儿，好了，不哭不哭，言姐姐永远不会不要你的！告诉姐姐，是不是那死老头对你不好了？”轻轻地拍着苏墨瘦小的后背，花卿言眼底溢满温柔慈爱。

　　“真的吗？言姐姐真的永远都不会不要小墨儿吗？“苏墨听到花卿言的话，眼睛里倏的绽放出一束光芒，一下子地从她怀里退出来，胡乱地用手抹了两下眼泪，泪眼婆娑，带着浓浓的鼻音，不确定的问花卿言。

　　看着苏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张清秀可爱的小脸哭的像花脸猫的样子，花卿言心下好笑，这孩子，都八岁了，还是这么一副爱哭鬼的样子。“真的。言姐姐什么骗过你啊？”花卿言玉手轻抬，轻轻地帮苏墨擦掉眼角的不时滚落的泪珠。

　　“言姐姐真好！”苏墨顿时破涕为笑，两眼放出灿烂夺目的光，刚刚还挂满泪珠的脸上已经堆满纯真的笑容。彷如一轮明月破除满天的乌云，放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华，一瞬间恍了花卿言的眼。这小家伙，以后长大又是一个祸害啊！

　　“还有，师父没有欺负我哦，他对我很好的。你看，我都长胖了呢！”苏墨兴奋地说道，还特意转了两个圈，向花卿言显示自己真的长胖了。”

　　“恩恩，呵呵……姐姐知道了，小墨儿不但长胖了，还长高了，是不是？”花卿言拉住苏墨的小手，似乎是比一年前刚来的时候胖了一些，脸色也红润润的，看来这老头儿对他还是很好的。其实吧，这老头子就是嘴硬心软，嘴上骂着自己把这么一个麻烦的小娃丢给他，哪天饿死了，摔坏了，他可管不了。可心里还是偷着乐的吧。这偌大的山谷，以前也只是他一个人住，即便后来收了自己为徒，自己在这谷中待得时间也是少之又少，毕竟自己的身份太特殊，牵涉的太多。现在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个七窍玲珑的小人儿，又是医术上的奇才，刚好也继承他的衣钵了。

　　看着眼前这张纯净的小脸，花卿言百感交集，既心酸，又庆幸。当初自己救他回来还是对的，就像冥冥中命中注定的，有些人就是与你有纠葛，千丝万缕。

　　“嗯嗯，小墨儿很快就长大了哦。嘿嘿，等小墨儿长大了，就可以一直跟在言姐姐身边了。嘿嘿……”苏墨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眼里折射出希冀的光芒，声音稚嫩，一下子触动了花卿言的心弦。花卿言笑笑，不语，缓缓站起身，拉着苏墨的小手，看着几步开外掩映在桃花林中的小竹屋，低下头又轻轻揉了一下苏墨的头，凤眸微凝，“走吧！看看这老头子这么找我要干什么？”

　　苏墨眼睛眨了眨，轻轻拉了下花卿言的袖子，花卿言转身疑惑地看着苏墨，“言姐姐，今天我们谷里有客人哦。”说着，苏墨眼里涌现出一丝异样的光彩，有崇拜，有惊艳……

　　花卿言看着苏墨，心中更是疑惑，那老头不是不让任何人踏进鬼谷一步。客人？看看小苏墨的样子，这人似乎还来头不小，花卿言顿时来了兴趣，低下头，好奇的问，“哦，是谁啊？”

　　苏墨嘟起嘴，想了一下，慢慢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哎，不过那个哥哥……”

　　“臭丫头，来了也不进来，和着臭小子在这里磨蹭什么！哼……”一声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虽是霸道却又没有丝毫怒气，生生地打断了苏墨的话。苏墨马上住口，轻轻唤了声，“师父！”花卿言没有听到下文，心中不舒服起来，微微蹙眉，抬眼看着站在竹屋前一身灰衣素袍的一脸埋怨地地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死死地盯着他，半响，不动不语。

　　天玑鬼老被花卿言盯的浑身不舒服，感觉有千万根小针在扎，一个激灵，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眸光一闪，强硬起语气：“还杵在那儿干什么？快给我滚进来。”说完，快速转身，逃也似的走进屋内，脚步又些丝不可见的凌乱。

　　花卿言看着那快速隐入屋内的背影，嘴角一扯，荡开一抹诡异的笑。抬起脚步准备走进去，忽然感到手上一股拉力扯着自己，止步，低眼看着苏墨怕怕的可怜的小眼神，莞尔一笑，摸摸他的小脸，“小墨儿，去玩吧。”

　　“嗯嗯，那……姐姐不许又偷偷走掉哦。”

　　“嗯嗯，好的，去吧。”花卿言微笑着点点头。

　　苏墨松开拉着花卿言衣袖的手，依依不舍地看了花卿言一眼，小跑着向旁边的药草地跑去。

　　花卿言看着小小的人儿蹲在药草地里摆弄着药草的专注神情，欣慰一笑，不用几年，他的医术也可以冠绝天下了。什么事，都是三分靠天才，七分靠兴趣。苏墨是两者都有了，如何能不有所成。

　　“死丫头，还楞在那儿干嘛？想把老头子我气死是不是！”屋内又传出一声暴吼，夹杂着酒香，扑面而来。

　　花卿言无奈地皱了皱眉头，收回视线，脚步轻盈地向竹屋走去。刚踏进屋内，鼻息间便溢满了浓浓的酒香。花卿言眉头渐松，面色缓和下来，十年一酿的桃花醉混合了这屋子本身的竹香，却是有凝神静气的作用。看着半躺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喝着酒的灰衣鹤发的老人，塌下还散乱着几个大酒坛。花卿言嘴角一阵抽搐，这千金难买的桃花醉，这老头竟然当白开水一样在喝。简直暴殄天物啊！再看看他那样子，毫无一个七十岁武林前辈该有的仪表。花卿言；两眼一黑，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师父了。

　　暗叹了三口气，花卿言自顾自坐下，就近坐在了一旁，倒了一杯茶，靠在椅背上，轻轻酌了一口，没好气地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

　　天玑鬼老微眯的双眼忽的睁开，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怀里的酒也洒了一大半，浸染了衣服。他似乎浑然不知，跑到花卿言身边抢过她手里的茶杯，瞪着本就不大的眼睛，被就熏得红扑扑的老脸上尽是气愤“你这个死丫头，一点尊师重道的思想也没有，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死丫头做徒弟呢？哎哎哎……”说完连声叹气，一副扼腕叹息，悔不当初的样子。

　　花卿言暴汗，到底是谁该叹气啊？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右手扶额，无奈地开口，“你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地把我叫来，只是为了向我后悔吧？呵呵……反正我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你徒弟。”

　　花卿言话落，天玑鬼老气的胡子一下子翘了起来，杯子一扔，抬起右手，一个暴栗就要向花卿言头上翘去。花卿言眼疾手快，头一低，身子一闪，人已经移到了屋子的另一边优雅地坐下，嘴角微勾，笑意盈盈地看着天玑鬼老打空的手。都十年了，每次气急了就用这一招，这老头没一点新鲜的花样。

　　天玑鬼老见花卿言躲到了一边，堪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看着悠闲自得地坐在那里一身白衣的花卿言，眼底的气愤之色尽数退去，老眼泛光，摸着自己已经凌乱的胡子，不怒反笑，“哈哈，不愧是我的徒弟，果然够机灵，哈哈……不错不错！”

　　花卿言顿时无语，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伸手往怀里一掏，一打纸伴随着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在了天玑鬼老的面前，“喏，这是你毁了我的水阁的损失，看看吧！一份不少得还我。”

　　天玑鬼老刚刚才转晴的脸在看到那一打黑字白纸的一瞬间又马上乌云密布了，又一下子跳起来，双手插腰，盯着花卿言一脸坏笑的样子，气血上涌，“你这个不孝的丫头，不就一个水阁吗？竟然还要你师父我赔钱，我我……我……”天玑鬼老一时气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要不然真当老头子我有那个闲工夫去你那个破地方捣腾。哼……”

　　“哦……为了我好。”花卿言眸光一转，也同样盯着天玑鬼老，眼底有一丝探知地开口，“那你说，叫我来到底干嘛？”

　　天玑鬼老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人走茶凉，多说无益！缘分自靠天注定，强求不得！”眼眸中透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背过手，重新回到榻上，又惬意地地喝起酒来，摆摆手，“死丫头，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气我。”

　　花卿言见他不愿再多说，也失了兴趣。慢慢地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桌子上依然完好的棋局。抬步走了出去。

　　床榻上天玑鬼老喝酒的手顿住，看着花卿言白衣清华的背影，暗暗轻叹，“这丫头，哎，和那小子倒是一对倾国倾城的璧人。不过……看来今日，我这月老是做不成喽，一切因缘都得看他们自身造化了。毕竟他们都不是普通之人啊！”这样想着，枯瘦的脸上又恢复一副老顽童的样子，摇摇头，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抱起酒坛。

　　“臭老头，可别想跟我打马虎。五百万两黄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水阁的老小可都等着呢。还有，谢谢师傅的桃露丸了。呵呵……”屋外一道清越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坏笑清晰地传入了天玑鬼老的耳中。

　　抱着酒坛的手一颤，天玑鬼老往怀里一摸，再摸，空空如也。被酒气熏染得红扑扑的老脸顿时又红变紫，再变青，如一个五颜六色的大染缸。“臭丫头！”一声怒吼响彻整个鬼谷，一时众鸟惊飞，桃花瓣落。

　　正在药草地里专心研究的小苏墨被这吼声一惊，正仔细托着着旋覆花研究的小手一抖，娇嫩的黄色小花葛拉一下被折断，掉到了泥土里。小苏墨“啊”的一声轻呼，小小的眼睛里露出一阵心疼。连忙捡起来，小心地放在小小的手心里。自己好不容易种了这么久，才开出的花，却被自己不小心给折断了……小苏墨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睛里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

　　花卿言一走到药草地里，看到的就是小苏墨捧着一朵小花一副梨花带雨的小可怜模样，脸上瞬即闪过一丝惊慌，怎么又哭了，难道是被老头的吼声吓到了。皱眉沉思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莞尔一笑。爱医之人自是爱草药如命的。小苏墨自从来到鬼谷之后，无人陪他玩闹，便整日与这些药草为伴。想必这些都是他亲手种植的，小孩儿天性，如今毁了这一株旋覆花，在他人自然是微不足道，可在他眼里却是极心疼的。

　　这份纯真，这份简单，让花卿言的心为之动容。不管是在那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自己一直生活在阴谋与伪装编织的大网之中，只有自己才能知道自己活得有多累。这么简单纯真的生活，曾经是自己心中最大的奢求，只是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而已。

　　眸光暗淡下去，长长的睫毛垂下，倾城绝色的脸上褪去了一贯云淡风轻的笑容，浮现出浓浓的落寞。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被无尽的黑暗笼罩，散发出清冷如水的气息，越发地给人以遗世独立之感。

　　似乎感觉到了这清冷的气息，小苏墨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转过头，便看到站在他身后一身清冷的花卿言。白衣如雪，气息如冰。狠狠地惊了一下，这样的言姐姐，让他害怕，但更多的是心疼。

　　在他的眼里，言姐姐一直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最美的女子。半年前，他一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白衣如雪，比娘亲不知美了多少倍。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是在天上，因为只有在天上才能有这么美的人。后来，她告诉他她是人，不是神仙，她也告诉他他没有死；后来，她告诉他可以唤她言姐姐；那段时间，他天天跟在她身后亲热地唤她言姐姐，天天缠着她要和她一起睡……言姐姐就是他在失去爹爹娘亲后，唯一的亲人。那段时间，是他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后来，言姐姐把他送来了这个终年桃花灿烂的地方，把他交给师父学习医术，他知道言姐姐一定是为他好。即使再舍不得，他也还是忍住眼泪没有哭，静静地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面前。大半年了，言姐姐一次都没有来，他以为她把自己给忘记了，每天晚上都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的流眼泪。可是，今天，当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谷里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兴奋。看到言姐姐温暖的笑，看到言姐姐疼爱的眼神……他真的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他的印象里，言姐姐一直是淡淡地笑着的，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到她。可是现在，这样周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言姐姐，让他感到恐惧。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爹爹娘亲浑身鲜血，死死地用身体护住自己的夜晚，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言姐姐！”小苏墨小脸发白，慌乱地朝花卿言跑过去，手中的小黄花不经意地掉落在地，被他重重地踩过也浑然不知。

　　慌乱中夹带着无限恐惧的稚嫩的喊声突兀地闯进了花卿言的心里，似乎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花卿言一下子清醒过来，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周身的寒冷之气散去了不少，低头看着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小脸苍白如玉，微微颤抖的小人儿。

　　自己刚刚是吓到他了吗？花卿言想到这里，再看到小苏墨泛着泪光的眼睛，一阵心疼。

　　周身的清冷之气尽数散去，面色柔和下来，蹲下身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小苏墨，拍着他的背，语气温和，“小墨儿，别怕！”

　　“言姐姐，我，我……”小苏墨感受到花卿言的温暖，一时激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嗯？”花卿言疑惑出声。

　　“啵”，出乎意料的，小苏墨侧头重重地亲了花卿言的脸颊一下。感受脸颊上软软热热的触碰，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花卿言笑笑，也倾身轻轻亲了他一口。

　　小苏墨却是不好意思了，退出花卿言的怀里，小脸红扑扑地，像两个红透的小苹果。原来亲言姐姐的感觉和亲娘亲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啊，呵呵……真好。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小小的眼睛里绽放出一道清澈的光，抬起头，看着花卿言清灵绝美的脸，挺起小小的胸膛，“言姐姐，等我长大哦，你嫁给我好不好？”稚嫩中带着一丝羞怯的话就这么没有任何预兆地从小苏墨的口中飘了出来。

　　花卿言听到这句话，感觉两眼一黑，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在了地上。嫁……嫁……嫁给他？八岁的小毛孩？自己两世的年龄加起来当他妈都绰绰有余了。她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那张如玉的小脸上一副认真的神色，她又瞬间凌乱了。

　　小苏墨看着花卿言一副被惊呆的和难以置信的模样，更加局促不安起来，本来嫩白的小脸上一片红霞。低着头玩弄着小小的晶莹透红的手指。

　　花卿言好笑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魅力真的很大。轻轻扶额，收了笑意，故意正了正脸色，嗓子一清，严肃地看着小苏墨，“小墨儿，言姐姐是不可以嫁给你的，知道吗？你还小，言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以后不可以乱说话了，懂吗？”

　　听着花卿言一板一眼的话，小苏墨睫毛颤了颤了，沉默了许久，半响，突然抬起头来，挺起小小的胸膛，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稚嫩的声音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倔强，“不行，娘亲说等我十六岁就可以成亲的。我一定要娶言姐姐！”说完，再也不敢看花卿言一眼，转身一溜烟似地跑了。

　　花卿言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小人儿已经不见了。看着消失在桃花林里的那抹小小的身影，花卿言呆愣了许久，随即，缓缓站起身来，嘴角荡开一抹笑，清纯绝花卿言运足内力，施展轻功，如行云流水般，几个起落，大约一个时辰后，轻飘飘落在了一处桃花林前。望眼处尽是胭脂红的桃花，青山环绕，流水潺潺，花香袭人，空谷幽灵。彷如世外桃源。

　　花卿言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微微喘气，两手插腰，“这死老头，火急火燎地喊我来干嘛？最好是要给我有事，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呼呼……哎呀，不过最近这日子过得是太安逸了，就飞了一个小时就给我累的啊……哎呀……不行，该天得好好锻炼锻炼了才是。”

　　鬼谷里，天玑鬼老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执棋的手一抖，肯定又是那个死丫头在骂我了，顿时心里一阵恶寒。花白的眉毛遮掩下，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瞟了眼对面已占上风，优雅自若的人，心里暗暗骂道：这死丫头，这么半天了，还不来。老头子我快拖不住了！

　　桃花林外，花卿言望着这一片如海的桃花，深深吸了口气，嘴角上扬。世人皆知天玑鬼老神秘莫测，阴晴不定，自然也就认定这鬼谷是穷山恶水之地，多年来亦无人敢去探寻鬼谷所在，一是因为惧怕鬼老，二也是因为实在是无迹可寻。呵呵……恐怕世人如果知道这鬼谷其实是在这样的世外桃源之中，这人生观都要彻底颠覆了吧！

　　只不过就算被人寻到了，也无妨。这外有十里桃花屏障，内有九曲回环阵。除非武功绝顶，且熟悉奇门遁甲之术，否则一般武林之人是绝对不可能进的去的。

　　花卿言莞尔一笑，轻轻抬步，走入桃花林深处，白色的软靴踩在松软的瑰丽的铺满桃花瓣的泥土上。花瓣飞舞中，白衣如雪，衣袂翩翩，青丝飞扬，清华无双，绝色高洁，恍如谪仙。

　　“言姐姐！”花卿言刚迈进谷内，一声稚嫩清脆的喊声便飘过来，还来不及回应，一个娇小的小人儿就扑进了她的怀里，霎时间鼻间满满都是清雅的药香，夹杂着些许小孩子特有的香味。花卿言的心瞬间被浓浓的思念盈满，眉间不自觉地露出了几丝安心满足的欣喜之色，毫无掩饰，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一瞬间似光芒万丈，惊艳了这满谷的桃花。

　　“小墨儿，最近可好？想姐姐了吗？那老头儿有没有欺负你？”花卿言轻轻放开苏墨，蹲下身，拉过他的两只小手，好好地将他从小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捧着他粉嫩嫩的小脸，满脸笑意地问道。

　　苏墨静静看着花卿言绝美的笑容，感受着在自己脸颊两侧温润如玉的温热，玻璃球般透明的眼珠一下子涌出泪花，哇哇地大哭出声，一把抱住花卿言的脖子，“言姐姐，小墨儿好想你啊，呜呜……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不要小墨儿了，呜呜……”

　　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花卿言的脖子上，让花卿言心里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涌上心头，语气中瞬间带上了一丝慌乱“小墨儿，好了，不哭不哭，言姐姐永远不会不要你的！告诉姐姐，是不是那死老头对你不好了？”轻轻地拍着苏墨瘦小的后背，花卿言眼底溢满温柔慈爱。

　　“真的吗？言姐姐真的永远都不会不要小墨儿吗？“苏墨听到花卿言的话，眼睛里倏的绽放出一束光芒，一下子地从她怀里退出来，胡乱地用手抹了两下眼泪，泪眼婆娑，带着浓浓的鼻音，不确定的问花卿言。

　　看着苏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张清秀可爱的小脸哭的像花脸猫的样子，花卿言心下好笑，这孩子，都八岁了，还是这么一副爱哭鬼的样子。“真的。言姐姐什么骗过你啊？”花卿言玉手轻抬，轻轻地帮苏墨擦掉眼角的不时滚落的泪珠。

　　“言姐姐真好！”苏墨顿时破涕为笑，两眼放出灿烂夺目的光，刚刚还挂满泪珠的脸上已经堆满纯真的笑容。彷如一轮明月破除满天的乌云，放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华，一瞬间恍了花卿言的眼。这小家伙，以后长大又是一个祸害啊！

　　“还有，师父没有欺负我哦，他对我很好的。你看，我都长胖了呢！”苏墨兴奋地说道，还特意转了两个圈，向花卿言显示自己真的长胖了。”

　　“恩恩，呵呵……姐姐知道了，小墨儿不但长胖了，还长高了，是不是？”花卿言拉住苏墨的小手，似乎是比一年前刚来的时候胖了一些，脸色也红润润的，看来这老头儿对他还是很好的。其实吧，这老头子就是嘴硬心软，嘴上骂着自己把这么一个麻烦的小娃丢给他，哪天饿死了，摔坏了，他可管不了。可心里还是偷着乐的吧。这偌大的山谷，以前也只是他一个人住，即便后来收了自己为徒，自己在这谷中待得时间也是少之又少，毕竟自己的身份太特殊，牵涉的太多。现在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个七窍玲珑的小人儿，又是医术上的奇才，刚好也继承他的衣钵了。

　　看着眼前这张纯净的小脸，花卿言百感交集，既心酸，又庆幸。当初自己救他回来还是对的，就像冥冥中命中注定的，有些人就是与你有纠葛，千丝万缕。

　　“嗯嗯，小墨儿很快就长大了哦。嘿嘿，等小墨儿长大了，就可以一直跟在言姐姐身边了。嘿嘿……”苏墨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眼里折射出希冀的光芒，声音稚嫩，一下子触动了花卿言的心弦。花卿言笑笑，不语，缓缓站起身，拉着苏墨的小手，看着几步开外掩映在桃花林中的小竹屋，低下头又轻轻揉了一下苏墨的头，凤眸微凝，“走吧！看看这老头子这么找我要干什么？”

　　苏墨眼睛眨了眨，轻轻拉了下花卿言的袖子，花卿言转身疑惑地看着苏墨，“言姐姐，今天我们谷里有客人哦。”说着，苏墨眼里涌现出一丝异样的光彩，有崇拜，有惊艳……

　　花卿言看着苏墨，心中更是疑惑，那老头不是不让任何人踏进鬼谷一步。客人？看看小苏墨的样子，这人似乎还来头不小，花卿言顿时来了兴趣，低下头，好奇的问，“哦，是谁啊？”

　　苏墨嘟起嘴，想了一下，慢慢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哎，不过那个哥哥……”

　　“臭丫头，来了也不进来，和着臭小子在这里磨蹭什么！哼……”一声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虽是霸道却又没有丝毫怒气，生生地打断了苏墨的话。苏墨马上住口，轻轻唤了声，“师父！”花卿言没有听到下文，心中不舒服起来，微微蹙眉，抬眼看着站在竹屋前一身灰衣素袍的一脸埋怨地地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死死地盯着他，半响，不动不语。

　　天玑鬼老被花卿言盯的浑身不舒服，感觉有千万根小针在扎，一个激灵，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眸光一闪，强硬起语气：“还杵在那儿干什么？快给我滚进来。”说完，快速转身，逃也似的走进屋内，脚步又些丝不可见的凌乱。

　　花卿言看着那快速隐入屋内的背影，嘴角一扯，荡开一抹诡异的笑。抬起脚步准备走进去，忽然感到手上一股拉力扯着自己，止步，低眼看着苏墨怕怕的可怜的小眼神，莞尔一笑，摸摸他的小脸，“小墨儿，去玩吧。”

　　“嗯嗯，那……姐姐不许又偷偷走掉哦。”

　　“嗯嗯，好的，去吧。”花卿言微笑着点点头。

　　苏墨松开拉着花卿言衣袖的手，依依不舍地看了花卿言一眼，小跑着向旁边的药草地跑去。

　　花卿言看着小小的人儿蹲在药草地里摆弄着药草的专注神情，欣慰一笑，不用几年，他的医术也可以冠绝天下了。什么事，都是三分靠天才，七分靠兴趣。苏墨是两者都有了，如何能不有所成。

　　“死丫头，还楞在那儿干嘛？想把老头子我气死是不是！”屋内又传出一声暴吼，夹杂着酒香，扑面而来。

　　花卿言无奈地皱了皱眉头，收回视线，脚步轻盈地向竹屋走去。刚踏进屋内，鼻息间便溢满了浓浓的酒香。花卿言眉头渐松，面色缓和下来，十年一酿的桃花醉混合了这屋子本身的竹香，却是有凝神静气的作用。看着半躺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喝着酒的灰衣鹤发的老人，塌下还散乱着几个大酒坛。花卿言嘴角一阵抽搐，这千金难买的桃花醉，这老头竟然当白开水一样在喝。简直暴殄天物啊！再看看他那样子，毫无一个七十岁武林前辈该有的仪表。花卿言眼前一黑，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师父了。

　　暗叹了三口气，花卿言自顾自坐下，就近坐在了一旁，倒了一杯茶，靠在椅背上，轻轻酌了一口，没好气地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

　　天玑鬼老微眯的双眼忽的睁开，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怀里的酒也洒了一大半，浸染了衣服。他似乎浑然不知，跑到花卿言身边抢过她手里的茶杯，瞪着本就不大的眼睛，被就熏得红扑扑的老脸上尽是气愤“你这个死丫头，一点尊师重道的思想也没有，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死丫头做徒弟呢？哎哎哎……”说完连声叹气，一副扼腕叹息，悔不当初的样子。

　　花卿言暴汗，到底是谁该叹气啊？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右手扶额，无奈地开口，“你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地把我叫来，只是为了向我后悔吧？呵呵……反正我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你徒弟。”

　　花卿言话落，天玑鬼老气的胡子一下子翘了起来，杯子一扔，抬起右手，一个暴栗就要向花卿言头上翘去。花卿言眼疾手快，头一低，身子一闪，人已经移到了屋子的另一边优雅地坐下，嘴角微勾，笑意盈盈地看着天玑鬼老打空的手。都十年了，每次气急了就用这一招，这老头没一点新鲜的花样。

　　天玑鬼老见花卿言躲到了一边，堪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看着悠闲自得地坐在那里一身白衣的花卿言，眼底的气愤之色尽数退去，老眼泛光，摸着自己已经凌乱的胡子，不怒反笑，“哈哈，不愧是我的徒弟，果然够机灵，哈哈……不错不错！”

　　花卿言顿时无语，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伸手往怀里一掏，一打纸伴随着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在了天玑鬼老的面前，“喏，这是你毁了我的水阁的损失，看看吧！一份不少得还我。”

　　天玑鬼老刚刚才转晴的脸在看到那一打黑字白纸的一瞬间又马上乌云密布了，又一下子跳起来，双手插腰，盯着花卿言一脸坏笑的样子，气血上涌，“你这个不孝的丫头，不就一个水阁吗？竟然还要你师父我赔钱，我我……我……”天玑鬼老一时气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要不然真当老头子我有那个闲工夫去你那个破地方捣腾。哼……”

　　“哦……为了我好。”花卿言眸光一转，也同样盯着天玑鬼老，眼底有一丝探知地开口，“那你说，叫我来到底干嘛？”

　　天玑鬼老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人走茶凉，多说无益！缘分自靠天注定，强求不得！”眼眸中透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背过手，重新回到榻上，又惬意地地喝起酒来，摆摆手，“死丫头，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气我。”

　　花卿言见他不愿再多说，也失了兴趣。慢慢地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桌子上依然完好的棋局。抬步走了出去。

　　床榻上天玑鬼老喝酒的手顿住，看着花卿言白衣清华的背影，暗暗轻叹，“这丫头，哎，和那小子倒是一对倾国倾城的璧人。不过……看来今日，我这月老是做不成喽，一切因缘都得看他们自身造化了。毕竟他们都不是普通之人啊！”这样想着，枯瘦的脸上又恢复一副老顽童的样子，摇摇头，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抱起酒坛。

　　“臭老头，可别想跟我打马虎。五百万两黄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水阁的老小可都等着呢。还有，谢谢师傅的桃露丸了。呵呵……”屋外一道清越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坏笑清晰地传入了天玑鬼老的耳中。

　　抱着酒坛的手一颤，天玑鬼老往怀里一摸，再摸，空空如也。被酒气熏染得红扑扑的老脸顿时又红变紫，再变青，如一个五颜六色的大染缸。“臭丫头！”一声怒吼响彻整个鬼谷，一时众鸟惊飞，桃花瓣落。

　　正在药草地里专心研究的小苏墨被这吼声一惊，正仔细托着着旋覆花研究的小手一抖，娇嫩的黄色小花葛拉一下被折断，掉到了泥土里。小苏墨“啊”的一声轻呼，小小的眼睛里露出一阵心疼。连忙捡起来，小心地放在小小的手心里。自己好不容易种了这么久，才开出的花，却被自己不小心给折断了……小苏墨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睛里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

　　花卿言一走到药草地里，看到的就是小苏墨捧着一朵小花一副梨花带雨的小可怜模样，脸上瞬即闪过一丝惊慌，怎么又哭了，难道是被老头的吼声吓到了。皱眉沉思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莞尔一笑。爱医之人自是爱草药如命的。小苏墨自从来到鬼谷之后，无人陪他玩闹，便整日与这些药草为伴。想必这些都是他亲手种植的，小孩儿天性，如今毁了这一株旋覆花，在他人自然是微不足道，可在他眼里却是极心疼的。

　　这份纯真，这份简单，让花卿言的心为之动容。不管是在那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自己一直生活在阴谋与伪装编织的大网之中，只有自己才能知道自己活得有多累。这么简单纯真的生活，曾经是自己心中最大的奢求，只是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而已。

　　眸光暗淡下去，长长的睫毛垂下，倾城绝色的脸上褪去了一贯云淡风轻的笑容，浮现出浓浓的落寞。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被无尽的黑暗笼罩，散发出清冷如水的气息，越发地给人以遗世独立之感。

　　似乎感觉到了这清冷的气息，小苏墨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转过头，便看到站在他身后一身清冷的花卿言。白衣如雪，气息如冰。狠狠地惊了一下，这样的言姐姐，让他害怕，但更多的是心疼。

　　在他的眼里，言姐姐一直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最美的女子。半年前，他一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白衣如雪，比娘亲不知美了多少倍。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是在天上，因为只有在天上才能有这么美的人。后来，她告诉他她是人，不是神仙，她也告诉他他没有死；后来，她告诉他可以唤她言姐姐；那段时间，他天天跟在她身后亲热地唤她言姐姐，天天缠着她要和她一起睡……言姐姐就是他在失去爹爹娘亲后，唯一的亲人。那段时间，是他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后来，言姐姐把他送来了这个终年桃花灿烂的地方，把他交给师父学习医术，他知道言姐姐一定是为他好。即使再舍不得，他也还是忍住眼泪没有哭，静静地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面前。大半年了，言姐姐一次都没有来，他以为她把自己给忘记了，每天晚上都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的流眼泪。可是，今天，当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谷里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兴奋。看到言姐姐温暖的笑，看到言姐姐疼爱的眼神……他真的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他的印象里，言姐姐一直是淡淡地笑着的，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到她。可是现在，这样周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言姐姐，让他感到恐惧。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爹爹娘亲浑身鲜血，死死地用身体护住自己的夜晚，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言姐姐！”小苏墨小脸发白，慌乱地朝花卿言跑过去，手中的小黄花不经意地掉落在地，被他重重地踩过也浑然不知。

　　慌乱中夹带着无限恐惧的稚嫩的喊声突兀地闯进了花卿言的心里，似乎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花卿言一下子清醒过来，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周身的寒冷之气散去了不少，低头看着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小脸苍白如玉，微微颤抖的小人儿。

　　自己刚刚是吓到他了吗？花卿言想到这里，再看到小苏墨泛着泪光的眼睛，一阵心疼。

　　周身的清冷之气尽数散去，面色柔和下来，蹲下身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小苏墨，拍着他的背，语气温和，“小墨儿，别怕！”

　　“言姐姐，我，我……”小苏墨感受到花卿言的温暖，一时激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嗯？”花卿言疑惑出声。

　　“啵”，出乎意料的，小苏墨侧头重重地亲了花卿言的脸颊一下。感受脸颊上软软热热的触碰，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花卿言笑笑，也倾身轻轻亲了他一口。

　　小苏墨却是不好意思了，退出花卿言的怀里，小脸红扑扑地，像两个红透的小苹果。原来亲言姐姐的感觉和亲娘亲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啊，呵呵……真好。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小小的眼睛里绽放出一道清澈的光，抬起头，看着花卿言清灵绝美的脸，挺起小小的胸膛，“言姐姐，等我长大哦，你嫁给我好不好？”稚嫩中带着一丝羞怯的话就这么没有任何预兆地从小苏墨的口中飘了出来。

　　花卿言听到这句话，感觉两眼一黑，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在了地上。嫁……嫁……嫁给他？八岁的小毛孩？自己两世的年龄加起来当他妈都绰绰有余了。她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那张如玉的小脸上一副认真的神色，她又瞬间凌乱了。

　　小苏墨看着花卿言一副被惊呆的和难以置信的模样，更加局促不安起来，本来嫩白的小脸上一片红霞。低着头玩弄着小小的晶莹透红的手指。

　　花卿言好笑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魅力真的很大。轻轻扶额，收了笑意，故意正了正脸色，嗓子一清，严肃地看着小苏墨，“小墨儿，言姐姐是不可以嫁给你的，知道吗？你还小，言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以后不可以乱说话了，懂吗？”

　　听着花卿言一板一眼的话，小苏墨睫毛颤了颤了，沉默了许久，半响，突然抬起头来，挺起小小的胸膛，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稚嫩的声音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倔强，“不行，娘亲说等我十六岁就可以成亲的。我一定要娶言姐姐！”说完，再也不敢看花卿言一眼，转身一溜烟似地跑了。

　　花卿言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小人儿已经不见了。看着消失在桃花林里的那抹小小的身影，花卿言呆愣了许久，随即，缓缓站起身来，嘴角荡开一抹笑，清纯绝美，惑人心魄。

　　呵呵，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啊。自己何必如此当真。

　　深深地看了地上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黄花一眼，也不再多做停留，轻轻转身，白衣浮动，莲步轻抬，踩着一路桃香往谷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