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翼》飘舞的紫色雪

6、堕之翼·06

　　夜深人静，这间地处城郊的温泉旅馆便显得愈发寂静。

　　修伊枕着胳膊和衣躺在床上，不知怎的有点睡不着。稍稍偏了下头，床边的花瓶里插满了克洛德送给他的花，各式各样的都有。一路上抱着满捧的花束回来少不得引来路人的注目，加上修伊本来就是长得相当养眼的美人，回头率瞬间飙升了好几倍。

　　修伊不禁深长地叹气，他真是败给那个男人了，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本来修伊是打算找个时间好好教育一下克洛德挥金如土的恶习，不过敲门之后隔壁果然没人。虽然他们是邻居，虽然克洛德租了他对面的客房，但是修伊一次也没见到他留宿过。而修伊随即意识到，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克洛德找他，他却对克洛德的行踪一无所知。

　　是去了哪家牛郎店么？修伊想，可惜他今晚好像忘记问克洛德了。

　　但如果克洛德回答“是”，自己又能怎样，总不可能出言挽留他。不过才认识了刚刚一个星期的人，修伊甚至无法界定他与克洛德是否是朋友的关系。克洛德隐瞒他的秘密，大概就跟他隐瞒克洛德的一样多，表面上的亲切，暗地里的试探。

　　他们谁都不肯先摘下脸上的那张假面，因为谁先看透谁，谁就输了。

　　所以，修伊始终清醒地保持着与克洛德之间的距离。

　　不过分疏远，也不过分亲密。

　　对克洛德的种种举动修伊不是不懂，只是当作不知。修伊没有把自己的未来轻易交付给任何人的打算，何况，对象还是一个男人。外貌从小给修伊带来的困扰，便是追求他的人里总是男女参半。对同性间的感情修伊没有感觉，确切地说不支持，也不排斥。

　　所以亚鲁迪斯总调侃他情商为零，真不知道何年何月老天才会让他开开窍。

　　“反正不可能是你。”那时候修伊就白了亚鲁迪斯一眼。

　　“还好还好，我可消受不了你这样的冷美人。”亚鲁迪斯大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修伊好奇地挑眉。

　　“大概，可爱一点，单纯一点。会向我撒娇，逗逗他会炸毛……”

　　亚鲁迪斯兴致勃勃地说着，修伊则小声地嘀咕，“怎么感觉在形容一只宠物猫。”

　　“那么修伊呢，你喜欢什么类型？”亚鲁迪斯反问。

　　回忆就在这一刻停止，修伊忽然想起，克洛德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有些庆幸那时候的回答被打断了，因为修伊惊讶地发现，在想这个问题的同时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他和克洛德第一次在酒吧相遇时的情景。周围有那么多的客人，耳边是那么喧嚣的背景，却唯独这个闯入视线的男人，一眼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头一次，想要去深入地了解一个陌生人。

　　狡黠，却又直接。绅士，却又恶俗。修伊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身上可以包罗如此多相互矛盾的因素，但克洛德的确就是这么一个人。你了解他的越多，反而发现你不懂他的越多。

　　这让修伊有点迷惘，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跨越那条界限。

　　那条看不见的，与人保持安全距离的界限。

　　修伊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发现今晚的自己格外喜欢胡思乱想。

　　还是早点睡吧。修伊闭上了眼睛，却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凭着敏锐的听觉修伊判断出来是人的脚步声，而且，人数远不止一个。

　　贼？可是他这里有这么值钱的东西可偷？

　　何况，贼有这么明目张胆地好几个一块来的么？

　　修伊正心里诧异，玻璃破碎的声响打破了深夜的寂静。越窗而入的几道影子都黑衣蒙面，来势不善。几人分头在房间内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要找的东西，最后锁定了里面的卧室。黑影趴伏在门前，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床头的花束顿时映入了眼帘。

　　见状大喜的领头者便想上前拿走花瓶，黑暗的卧室内灯突然亮了。

　　突然而至的光明让几人本能地退却几步，神色有些惊惶。却见站在开关旁的紫发男子慢条斯理地抬手，将齐腰的长发扎成一束，“敢问几位深夜擅闯我的房间，有何贵干？”

　　没有人回应修伊，来人相互交换了眼色，领头者摆出一个手势，“杀。”

　　距离最近的一人举刀便向修伊刺去，却不料扑了个空。紫发的身影轻盈地跃起，一个转身回旋踢中了男人的手腕，尖刀顺势飞了出去钉在了墙壁上。而在修伊放倒一人后，其他几人见势不对立即一窝蜂似的朝这边涌了过来。

　　修伊没有动，凝聚的精神力下羽族的光魔法在掌心间蓄势待发——

　　突然自黑夜中响起的枪鸣，打乱了袭击者的步伐，也打断了修伊的魔法。

　　一次性从三个方位射来的银色子弹，分别洞穿了几名袭击者的眉心，枪枪毙命。

　　修伊回头，脸上的神情由茫然转变成了惊讶，“……克洛德？”

　　克洛德却一言不发，那张英俊的脸上不是修伊所熟悉的温和笑容，而充满了冰冷可怕的杀气。那把银质的手枪忽然被克洛德再次举起，对准了修伊的面堂。

　　砰——枪声再一次响起，修伊身后企图偷袭的最后一名黑影应声倒地。

　　刺耳的声响仿佛还回荡在耳际，修伊只觉得浑身上下涌起一阵寒意。

　　如果刚才克洛德的那一枪，不是救他，而是杀他。

　　他绝对，必死无疑。

　　“修，修？”半晌回过神来的修伊才意识到克洛德正在叫他。

　　那张脸上关切的神情，仿佛刚才出现瞬间便带走四条人命的恶魔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但修伊知道，那并非幻觉。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克洛德当时的眼神，冰冷到可以将人冻结。这种单凭一个眼神就能震慑住人的杀气，他是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过了。

　　“抱歉，吓到你了么？”克洛德问。

　　修伊摇头，目光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手上的银枪，“你的枪法，很准。”

　　刚才情势是那样的混乱，且不论那几人是处在高速的移动当中，单是他们距离自己很近就足以让一般人害怕误伤而迟疑。这个男人却能面不改色地扣动扳机，并接连三枪命中要害。

　　很可怕，无论是他的枪法，还是他的心。

　　克洛德却轻松地一笑，“我更希望听到你说，‘你的出场，很帅’。”

　　修伊瞪了某个笑得自恋的家伙一眼，查看了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已经没救了。

　　“你好歹该留下一个活口。”修伊说。

　　“教训的是，我有点冲动了。”克洛德说，“因为我……有点生气。”

　　修伊有些惊讶地抬头，他以为这个男人又要发表什么不正经的长篇大论，可是没有。

　　克洛德意外的什么都没有解释，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冷静下来的头脑再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连克洛德自己都觉得他绝对是发疯了。只是因为那些人可能伤了修，只是因为这么一个闪过的想法，竟然让他失控到击毙了所有的人。

　　修伊看着沉默的克洛德，不知为何，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读懂了这个男人。

　　“谢谢……你的生气。”莫名的，这声道谢就这么脱口而出。

　　克洛德怔了一下，突然就坏笑着看向修伊，“难得你会这么坦率。”

　　“该说是被你传染了么？”修伊也淡淡地笑起来。

　　“哈哈哈……”克洛德大笑。

　　修，你知道么，你真是越来越让我迷恋。

　　我不管你是谁，来魔界有什么目的，我发现我已经，不想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