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翼》飘舞的紫色雪

45、堕之翼·45

　　巴哈姆特天神威严的声音让莱伊回复了理智，赶忙一把将亚鲁迪斯推开，“你快走！”

　　“开什么玩笑？”被莱伊推搡开的亚鲁迪斯有些莫名，不由地也上来了性子，伸手想把莱伊拉回来，而莱伊急着扯开亚鲁的胳膊，拉扯之下身前的少年一个不稳仰面坠下了轮回之井的边缘，绚烂的彩光迅速地将他娇小的身影吞没。

　　感觉到身体开始下坠的同时，莱伊安然闭上了眼睛。

　　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莱伊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能够在死前再见到亚鲁一面，能够知道亚鲁还是相信他的，能够再对他展颜一笑……他已是，心满意足。

　　“……！”

　　莱伊猛地睁开了眼睛，却见轮回井的边缘，亚鲁迪斯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因为下落的冲力让亚鲁迪斯大半个身体都贴在了井边，摇摇欲坠。但他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就那样死死的，用单手将莱伊整个人的重量抓在手心。剧烈的魔法风暴让亚鲁迪斯的神情显得格外吃力，细小的风刃将他的手掌撕裂开无数的血口。

　　莱伊看的分明，他马上就要到达极限了。

　　“放开我，亚鲁。你也会掉下去的……”莱伊朝他摇头。

　　“不会的！再坚持一下，就一下下，我这就拉你上来！”亚鲁迪斯咬牙道。

　　就算是牺牲这只用剑的手，他也不绝会放开他！粘稠的血液，沿着交缠的指尖缓慢地淌落，一滴，一滴，落在少年白皙的脸颊上。莱伊怔怔地看向亚鲁迪斯，看向那双充满了焦急但不肯放弃的冰蓝色眼眸，他翕动了一下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嘴唇。

　　然后，一道黑色的魔法光芒划过两人之间，如同闪电映亮天际。

　　手掌蔓延的剧痛，让亚鲁迪斯吃痛地松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坠落的莱伊对他微笑，茶色的发丝被呼啸的风吹乱，肆意飞扬。他最后的容颜铭刻在脑海深处，那么凄美，那么从容。

　　而亚鲁迪斯读懂了，莱伊最后用唇语对他说的三个无声的字。

　　——我、爱、你。

　　僵直着身体缓慢地回头，只听到巴哈姆特不带感情地吐出两字，“散会。”

　　说起来逼迫人类跳井轮回一事多少也算恃强凌弱，不怎么光彩，所以听到天神大人发话底下的众神一个个如获大赦，正要散去之际神临台的中央突然爆发出了冲天的蓝光，却见亚鲁迪斯垂下了鲜血淋漓的手掌，纯澈的冰蓝瞳眸好像发狂的野兽布满了暴怒的血丝。

　　以致于，他忘记了未成年的龙族根本无法与毁灭之神的力量相抗衡。以致于，他也忘记了天牢的囚禁早已让他失去了大部分的神力。耀眼的金芒映亮视野，众神发出惊恐的喊叫，纵身跃起的亚鲁迪斯朝着巴哈姆特直冲上去，高举起了龙之剑“绝阳”。

　　他疯了，他竟然想要刺杀天神大人！

　　“还、给、我……把我的莱伊……还给我——！！！”

　　恰在此时赶到的修伊，亲眼目睹的便是这近乎疯狂的一幕。

　　“亚鲁——？！”

　　惊呼声撕破天空，强大的神力屏障将绝阳的剑锋直接震开，大片的血液模糊了视线，让亚鲁迪斯的面孔看起来宛如魔鬼。但被震退数步的他非但没有退却的意思，更是丝毫不顾及被反弹的伤害，亚鲁迪斯扬手，另一道银色的闪光紧接着刺了下去——

　　是被视为龙族禁忌的，龙之剑“赤雪”！

　　飞溅的红光，金碧辉煌的神殿也被这刺目的色彩所浸染。

　　力量的悬殊不言而喻，哪怕是龙的赤雪剑，也仅仅只是在巴哈姆特的手腕上撕裂了一道口子。巴哈姆特的脸色骤然一沉，可怕的毁灭之力爆发将亚鲁迪斯硬生生地震飞出去，跌在地上。全身皆被神力重创，如果不是靠绝阳剑勉强撑住地面根本没办法站稳身体。

　　“咳咳……呜，咳咳咳……”

　　亚鲁迪斯喘息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又淌落了一地的鲜血。

　　脸色吓得煞白的大祭司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奔过来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脸孔，“反了反了！索法拉亚鲁迪斯，以下犯上，还刺伤了伟大的天神大人，你你你——该当何罪！”

　　但这些声音，好像都已经传不进亚鲁迪斯的耳朵里。

　　在众神的注视下，亚鲁迪斯怔怔地回头，看向身后闪耀着光芒的轮回之门。越来越多的血液从全身各处的伤口涌出，让他看起来宛如血人。毁灭之力已经伤及五脏六腑，如果再没有天使的圣疗魔法治愈，就算他是纯血的龙族也一样会重伤而死。

　　不远处站了许多的羽族，但他们都战战兢兢地往人群后退去，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这种时候谁敢袒护龙族的下场说不准就会被震怒的天神判处跟那个死去的人类一样的下场。

　　“为什么，我早没有带你走……”

　　亚鲁迪斯喃喃道，不知道是在对谁低语，“我真笨，笨到不可救药啊……”

　　摇晃着要倒下的身躯，被什么人从身侧扶住，亚鲁迪斯勉强抬眼，熟悉的莲色眸底翻涌着心痛与担忧交织的光芒。修伊抬手按住了亚鲁迪斯的手腕，淡淡的微光通过身体的接触传送进他的体内，圣天使纯正的神力，比任何羽族的圣疗魔法都要强大。

　　“撑着点，你小子敢给我死了试试看。”

　　修伊低声道，说话间脸色变的难看，大量神力的耗损让修伊也有点吃不消。

　　“够了，修伊……别为我浪费神力了……”

　　满是血污的手指染红了修伊纯白的衣衫，亚鲁迪斯艰难地将他推了开去。

　　无神的双眼，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轮回之门的方向。亚鲁迪斯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好像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他还在那里，只要下一秒就可以出现。而半晌之后，终于明白莱伊已经消失的亚鲁迪斯眼里流露出无限悲伤的神色，就好像在流泪，却又没有。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命中注定？不可能，我才不信，我不相信——！

　　再一次冲天而起的蓝光让众神惊讶地看向神临台的中央，亚鲁迪斯的全身绽放开了奇异的光芒，爆发的前所未有的龙族神力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更为之惊异。

　　“时空之门？不可能的，他明明还未成年，又伤得这么重……”

　　修伊也同样惊讶地怔住，愣神片刻之后他想要阻止亚鲁迪斯，但已经被疯狂涌动的力量漩涡卷到了一边。亚鲁迪斯竟是开启了，成年龙族才能够掌握的穿越时空的门扉！

　　“不！停下来，亚鲁！我命令你，停下来！！！”

　　修伊高喊道，记不得有什么时候像这样失态过，这样的感到惊惶与无措。

　　在力量尚未成熟之前开启时空之门的代价，会使得龙族的神力俱毁。何况以亚鲁迪斯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会死的，会在那可怕的时空漩涡里被冲的魂飞魄散的……

　　“对不起，修伊……对不起……”

　　漫天的光芒之中，修伊看到亚鲁迪斯对他勾起了嘴角，明明在笑，却笑得那么悲凉。这是修伊第一次听到这个不正经的家伙用很认真的口吻对他道歉，也是，最后一次。

　　亚鲁迪斯再一次抬眼，看向莱伊消失的地方。

　　撕裂的衣衫之下，修伊看到了亚鲁迪斯右臂上浮现出的契约印——月之契，超越时空的契约，无法逃离的背叛。无论生死、轮回、转世，他们的命运已经彼此被契约捆绑在了一起。

　　这是思念的极限，他要追随着少年尚未散尽的灵魂碎片，去往他的世界。

　　我要去找你，我会再一次找到你的，一定。

　　无论多久，莱伊，等着我。

　　等着我。

　　修伊颓然地敲击着时空漩涡的屏壁，却无法阻止眼前亚鲁迪斯消失的身影。最后听到的，是他弥留在耳畔的悄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化不开的沉寂与苍凉。

　　“爱的时候就不要放手。修伊，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