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君》单单风影

26、前 缘

　　天界没有黑夜，也没有风云和雨露，所以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单调的光芒、永恒的生命、还有这里一成不变的华丽景象，这种感觉造成玄很大的不适。身在天界的他，心不甘情不地跟着灵幻仙姑到处晃荡，耳边不时传来仙姑清脆的声音告诉他这是天帝的圣堂，这是真君的宫殿，这几个地方是他绝对不能随意进出之类的云云。

　　麒麟玄墨的工作是负责整理天界迩园的花卉，机械单调的重复时常让玄坐在迩园的屋顶上，独自生着闷气。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可以从凡人变成神仙，获得了永恒年轻但是又无聊透顶的生命。

　　天界的沙岭和镜湖是玄最喜欢去的地方。晴朗的天空下有永远苍翠的山脉和森林，总有一两束白得耀眼的光芒，在青蓝色的山峰上高低起伏地慢慢滑行。

　　这天玄又变身成黑色的麒麟向镜湖奔去。很少会有神仙来这里，就像他们可以使用仙力随时变化发型饰品和衣物一样，仙力也可以清洁身体，因此几乎没有神仙会专程跑到镜湖来沐浴，所以才来天界没多久的玄几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私人领地。只是今天，镜湖的中心站着一个异常美丽的身影，他的皮肤白皙宛若发出晶莹的光芒，银白柔亮的长发浸在碧波当中。当他游过水边的时候，总会有一道一道闪耀的小彩虹跟着他的飘摇而过。

　　“真是………好美！” 玄不禁发出赞叹。虽然神仙都很漂亮，但是这绝对是他来到天界后所见过最美最漂亮的神。玄看得两眼发直不禁又往前走了又走，只见湖面上波光一闪，转眼间他就被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精致美艳的五官不可方物，额头上只有一个格外简单的银色饰物，尖尖的下颌有几滴晶莹的水珠轻轻滑落在他细致的胸膛之上。

　　“你——真美！” 玄以欣赏的眼光扫视幽那美丽的身体，虽然被他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依然笑着说。

　　幽没说什么，同样的赞美对他来说已经听得太多太多，碧绿的眼眸只是微微眯了一下。最后他松开了手把这只黑色的小麒麟丢在了地上。绣着星月的白色锦袍自动穿在了他的身上，幽转身离开，他走路很轻，长长的衣襟波澜不兴，连腰带上垂着的一对白玉扣结都寂然无声。

　　一落地玄就回到了人形，他用一双手支着地上的青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悟过来星月的绣纹，乃是天界四君之一。“呵呵，” 缓过气来之后玄放肆地笑了起来， “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要变成神仙了，原来只是为了遇上你！”

　　一向吊儿郎当的玄居然主动要求学习天界司书，让灵幻仙姑吃惊之余不禁心中暗暗赞到，“终于要有点神仙的样子了。”

　　玄抬头看了一眼司书阁门前那道醒目的石碑。石碑不仅高耸如云，而且总有一道七彩的光自空中直接地照在石碑上，让那美丽的文字闪烁着梦幻的光华。没花多少功夫，玄就知道幽那简单到有点可怜，而又高贵万分的出生。天界四君之一，幽司白虎，诞于天界伊始之园（神仙和神仙繁衍后代的地方）“仙龄18天？” 玄笑，“居然比我还少6天！”

　　虽然只是属于灵丛一类，但是玄不但能变换身体，还能自由飞行，而且外貌也算得上是美丽无瑕。所以负责教导他的灵幻仙姑通常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借着练习飞行的机会一次又一次接近白虎真君的宫殿。

　　此刻，幽坐在自己的宫殿外的亭台下。一对碧绿的眼睛看着自己做出的朵朵云霭飘浮在天的庭院中…………然后他毫不意外地看见一双黑色的瞳仁，一头鲜艳的红发。幽皱了皱眉头，这个灵丛总是擅自来到他的庭院里，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他。要知道除了天帝之外很少有人敢对上他那双闪耀着清冷的碧绿眸光。 “你——在等我？”

　　他的声音也如此动听，玄看着这名充满了魅惑力的神，心想老天造物的奇迹真是无所不能。“这里没有时间，所以没有等待。”

　　“哈？” 幽知道自己不善言辞，沉默是他一贯的姿势。

　　“我只是来做我在天界唯一想做的事情——” 玄顶着他身上的神威吃力地向前迈了许多步，直到看清他微颤的眼睫，才又继续说到：“就是来看你！” 看见幽的脸几乎僵住，玄嘴角微微上扬，“现在看够了。不过，我还会来。为了谢谢你让我看，下次我给你带礼物。”

　　这个灵丛没把自己当灵丛，更没有把幽当真君，仿佛他们只是相互认识的朋友一般。不过一个转身的时间，玄又回到了庭院中， “幽，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是一本厚厚的书，有着天界少见的黑色封皮。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触就读完了上面的内容。 “这是什么？” 司书阁里的天界的藏书，他全都阅读过，但这一本是他第一次看。

　　“我写的故事书。”

　　“故事？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吗？” 幽问。

　　“这样的故事，在人间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发生。” 玄非常简略地说明。“你喜欢吗？”

　　“嗯。”

　　“送你！”

　　“谢谢！”

　　玄成了这里的常客，幽偶尔会泡特制的花草茶给他喝。将从花园中采集到的各类花草运用仙力加以干燥，然后用修长的手指夹着放入淡绿色的杯中，再冲入冒烟的热水。不一会儿，满室的清香就如同他身上那淡淡却清澈的味道一般。

　　而当玄捧着茶杯的时候，幽总是坐在一边，低头看着玄带来的新书。他不再使用仙力，而是用眼睛一行一行的逐字阅读。幽看书，玄就看他，无须太多的语言，两人一起一呆就是半天光景。幽合上书，静了一会儿，才问， “爱是什么啊？”

　　玄微微地低了低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爱是什么？也许用言语无法表达，但是如果去人间仔仔细细地看一遍，你一定会知道什么是爱。” 看着幽，玄兴高采烈地问： “你去过人界吗？”

　　“……没有。”

　　“想去吗？”

　　“嗯。”

　　“那，我们现在就去。”

　　他们选择了人类看不见的方式在人间玩耍。幽对一切都很好奇，虽然他不爱开口提问，但是玄只要看到被他绿眸扫过的地方就会给他进行讲解。

　　“这是人界的花草茶？”幽学着玄的模样握着手中的白玉酒杯。杯中酒色如蜜，隐约带着芬冽的香气。幽一饮而尽，入口极醇，一旦入喉，却火辣灼人，仿佛有把锋利的小刀从喉间直直地剖下去，最后却又回味甘甜。

　　“这是人间蜜酿——酒！” 玄浅啜一口说到。

　　夜色蒙蒙，绚烂的灯火带来了一种意外之美。这个人间之夜他们说了许多许多话，更多的时候是玄将自己还是凡人时候的各种趣事讲给幽听，他亦听得津津有味。他们说了太久的话，屋子突然暗下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蜡烛燃尽了。顿时满室清寒的月光，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那样清丽姣美，玄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的。他的眼眸如此透亮，一缕月光泻下，他眼中也也泛起难以描述的朦胧。

　　“幽，我叫麒麟玄墨。” 玄的声音如湖上初生的雾霭，带着水意的清润。

　　“麒麟玄墨。” 幽笑着念了一遍。只看见玄的脸靠近，低头吻了过来，温柔而又热情地轻轻含住他那两片满含酒香的薄唇。虽然一时间有点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但幽没有抗拒，甚至还轻轻地回应了玄。自己刚刚诞生的时候，天帝也这样吻过自己，这是友好和礼貌的表示。直到幽 “唔” 了一声，玄才结束这个亲吻，真的是销魂蚀骨的那种感觉！

　　和玄一起去了人间多次，在幽的心中，人类是个奇怪的又可爱的种族。神仙不能擅自干涉人间的事物，所以幽只是静静地呆在一旁看着然后用心灵慢慢去感受其间的喜怒哀乐，只是他穷尽所有的智慧也不能完全理解人那复杂的种种行为。

　　人类到底都在想什么？比如他们为什么人人都要去追求那些轻易就能挥霍出去的钱财？为了一两块领地就能拼个你死我活？或者完全看不见自己变老变丑，却总是去挑剔一直身边陪伴着的人？心中的问题越多，幽就越是向往人间。只是最近天帝总爱传唤幽参加众神集会。灵从没有资格参加众神的聚会，所以玄侍弄完迩园的花花草草后为自己去了一趟人间，流连了十二天，他给幽准备了两件礼物。

　　“玄，你手上拿的什么？” 幽看见玄走进庭院后问到。“我在人间给你做的衣服。” 玄将衣物摊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只是款式简洁大方，并没有其他过人之处，当然更不能和幽身上那件散发着银色月光一般华美衣袍相比，只是这暗红的颜色却是天界中少之又少的。幽轻笑， “我倒是更喜欢你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那坛子酒！”

　　玄长眉一横，满脸的不高兴， “知道做这件衣服花了我多少心血吗？穿上吧！幽！”

　　“下次好不好？” 相对于穿漂亮的衣服来说幽更乐意痛痛快快地喝两杯，人间的美酒总让他欲罢不能。

　　“可是我现在就想看你穿！” 玄将酒坛放到了一边，两手举着衣服走了过来。

　　“好吧。” 幽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启动了仙力，可是那件暗红的长袍并没有如想象中一样乖乖地穿在他的身上。玄哈哈大笑， “傻瓜，这可是不是你仙力的具象物，而是我在人间一纱一线慢慢织出来的。” 玄笑眯眯地将手攀在幽肩上，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未经允许就去解开他胸前衣服的带结。听到是他花了这么多功夫做出来的衣服，幽也乖乖地任由他摆布起来。银色的长袍缓缓解开，玄将幽的衣服自胸前摊开，再从肩膀往后脱了下来..........

　　走到幽的宫殿，天帝迟疑片刻还是迈脚踏进了大门，刚刚走过石柱的回廊，就听见了一些细碎的低喃，然后天帝看见了足以令他疯狂的一幕——象征着幽殿真君身份的星月锦袍被弃置在离他不远的地面上，天帝看见玄的修长手指灵活地抚过幽银白的长发，滑过他的肩头，揽着他的腰肢。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灵丛所可能会做的一切举动了。当玄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那粒淡粉色的凸起时，天帝所能忍受的极限已经到了尽头。手指轻轻一弹，顷刻间凝聚起的神威已经全速地向玄的方向飞去。

　　——“小心！” 虽然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幽抬手握住了天帝那利刃一般的攻击，但那股强大的灼热还是在玄的身体上烧出许多伤口。他翻滚在地，来自胸腹之中巨大的痛苦使得他微微颦眉，玄不自觉的眯起双眼，抿起嘴唇，看着天帝暴怒的一张脸。“你在做什么？” 他质问。

　　“他在帮我换衣服。” 幽已经将暗红的长袍穿好，扣好，并且系上了腰带。玄刚才的行为虽然让幽有一点不适，但他并没有完全明白玄想要做什么。天帝看着幽，有一瞬间觉得怅然若失。是的，幽诞生的那一刻，自己也抬起了他的下颌用力地亲吻了他。而且鬼使神差一般的在初生的真君身上下了一道屏障，封住了他对情爱的一切感知。虽然神仙对情爱的感知非常非常的淡薄，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而自己为什么要在他一出世就封闭了他这一知觉，天帝心中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玄站了起来，并慢慢地凝聚起自己的神威。“你想对抗孤？” 天帝用力地皱了一下眉头， “你未免过于不自量力，小灵丛！”玄冷笑着哼出一声，毫无畏惧地就想天帝冲了过去。两道神威相交，玄瞪着那对腥红的眼眸淡淡地说到： “我爱他，想要拥有他！”

　　“你没有这个资格！” 天帝的声音在玄耳边响起冷硬而刻薄。

　　“这个你说了不算！” 玄吃力地喘了一口气， “天帝，恐怕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吧？你记住我叫——麒麟玄墨！”灵丛怎么可能是天帝的对手，玄苦苦支撑到此神威已经完全耗尽。一身的骨架几乎尽数被震碎，他鲜血淋漓地倒卧在地上。天帝愤恨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化成一道光华拂袖而去。

　　“玄。” 幽这才走过来想扶起他，玄抬手推开幽准备给他治疗而摆出的手势，反而撑起身体，看着他那双带着不解的幽绿双瞳，说：“想要获得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一切！”

　　“让我帮你疗伤吧。”

　　玄摇了摇头， “你放心，我死不了。幽，在我心里，你只是幽而已。你明白吗？” 慢慢地站了起来，抬手抹了抹满脸的鲜血，“我只是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我们依然去人间。幽，你要等我！”

　　“嗯。”

　　也许是因为天界没有，幽特别喜欢人间的夜晚。他和玄一起降临在一座庙宇的塔顶，看着那泛着橙黄色的月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里的月，是有生命的。” 夜风舞动他银白的发丝，幽慢慢闭上眼睛，倾听人类各式各样的呼喊声，祈求声，哀嚎声………人类用欲望制造了这些声响。 “人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欲望？” 幽问。

　　“人因为欲望而得以存在。”玄答。

　　“那么神又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 幽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玄也不在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一个女人的哀求声，一遍又一遍地从风中传来。“老天爷，天上的各路神仙，我愿意用我的命来交换，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人的执念累积到一个临界点之后，就连神仙也无法忽视了。幽朝那所幽暗而又破旧的房子飞去，停留在了木质的窗户前面。他往里面望去，一个年轻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子，那个孩子面色青白奄奄一息。女人的容貌普通，但却目光纯净，双目中不断涌出温热的泪水，只是不断地哀求着谁能救救她的孩子。

　　这是幽第一次看见真正的眼泪。过度的悲伤，过度的开心，过度的愤怒都不会存在于神仙的身上，没有过度的东西，才能让神仙永远那么优雅。女人伤心的眼泪不停顺着那消瘦的脸掉下，滴落在她怀中孩子的身上。这种无助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地侵袭着幽的情绪。没有太多的思考，他走了过去，女人看不见他，只能看见空中有一滴鲜红的血珠落下，正好掉入孩子口中，吞咽进去的孩子咳了几下，居然面色红润着进入了梦乡。

　　“神仙不能擅自干预人间之事。” 玄淡淡地说到。

　　“那你刚才为何不阻止？”

　　玄轻笑一声，用手指了指那对母子， “人间的母爱打动了你！”

　　擅自干预了人界的事情，将本已坠入阴曹地府的灵魂又拉了回去。阎王将这件事情如实地向天帝汇报，玄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天界的冰狱之中。没有经过召见，幽就闯进了天帝的圣堂。 “擅自干预人界事物的人是我，与他无关。”

　　“该处罚谁，由孤说了算！” 天帝说。

　　“他什么也没做！”

　　“这个由孤来判断！”

　　幽沉默了，但满脸堆满了怒容。一离开天帝的圣堂，幽就朝冰狱而去，他不能让玄代他受过。冰狱是天界最边缘最寒冷的地方，幽终于在一根又一根耸立着的冰柱群中找到了被吊起来的玄。

　　“不是吧？你，真的来了？其实，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玄苦笑了一下，抬头望着幽。看到玄那么痛苦的笑容，让幽胸口闷了起来，他走近了他，伸手扶住玄的肩膀，说：“我看看。”并没有等玄同意，幽轻易地就扯开他的衣服。在玄的衣襟下，他看到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伤痕。幽脸色一变，他知道这些伤在此刻被封闭仙力的玄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疼痛。

　　“你皱眉头的样子好难看啊！”玄挑了挑秀气的眉毛，眼睛也眯了起来， “死不了的！你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去，什么也别管............按照天律他不能处死我..............”

　　没有片刻的犹豫幽一掌打断了冰柱，扶起了玄摇摇欲坠的身体。

　　“幽——！” 玄大声地叫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

　　“带你走。”

　　“你不可以这样公然违抗天帝………”

　　“他没有理由惩罚你，做错事的是我。”

　　“………幽………” 玄脸色凝重， “拜托，你别耍小孩子脾气………”

　　“什么叫小孩子脾气？” 幽的声音起伏不大， “我决定了要带你离开……”

　　“真君，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放他下来？” 青龙和一群灵丛站在了冰狱门口。“天帝，让你们对他动刑了吗？” 幽的声音冷漠，语气间透着愤怒。

　　“………天帝，也没说不能对他动刑啊？” 青龙轻哼一声，但并不是针对幽。 “真君，你没有带走他的权利。”

　　“闪开！”

　　“抱歉，我掌管天界司狱。”

　　“要打吗？别忘了我的能力远在你之上。” 幽抽出了他的佩剑，一剑挥下，流动的光流旋动着这个空间里的星屑，挟着剑势朝青龙扑去……………巨大的震动让天界里许多宫殿和花园都摇晃起来， “哇！怎么回事？”

　　“这个震动是什么？”

　　“难道是魔界来攻打天界了？” 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众神惊愕，天帝震怒。

　　两道光波的剧烈冲撞后，天帝在冰狱的周围下了一道屏障让负伤的青龙退到了一边去。他看见了站在对面一身红衣的幽，重伤的玄整个瘫软在他的肩膀上，这个画面让天帝感觉异常的不舒服。

　　幽低头看了玄一眼，低声说到：“封印我给你解除了，我送你去人间。” 幽以人界的镜子为信道，用自己的仙力打开了一个出口，天帝冷冷地看着他轻易地将玄带入那个出口， “幽，孤就问你一次——为什么要这么做？”

　　幽对天帝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关心地问到： “玄，你能走的吧？” 被天帝的神威压得玄连说话的力气都挤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他的内心有些悲伤，和天帝比起来自己真是太渺小了，渺小到保护不了自己最爱的人。

　　心底升腾起一股意念，天帝第一次有想要毁灭一个事物的念头，他一弹手指一道银白色的光就向那即将关闭的出口飞去。凝聚天帝神威的愤怒一击，若是撞上了那条通往人间的信道，被彻底毁灭的也许不单单是一个麒麟玄墨了。千钧一发的空隙间，幽操纵星屑成盾向那道光芒直直地撞了上去。白色巨虎咆哮的瞬间造成了天帝极大的震撼，他收住了手指，但那最先发射出去的光华依然和星屑之盾产生了猛烈地撞击！

　　一条一条的光束四散而去，所有的生灵在一瞬间都感觉到似乎跨进了破灭的边缘………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银白的长发飘摇而下…………

　　“幽——” 天帝在无数星屑的碎片中抓住了幽的手，进而将他扯进了自己怀里。他的头无力地朝一旁晃去，一头银白的长发有一半都披散在了天帝幽黑的华服之上。天帝捧起幽那一张美丽的脸，碧绿的眼睛半张着，紧紧抿着的嘴唇里不断漾出鲜红的血液。他的身体也在流血，温热的血液沾了天帝一手，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不是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他消失！ “为什么？”

　　“……擅自干预人间事物的……是我………”

　　“孤不是问你这个！就算消失也要救那个麒麟玄墨？” 天帝怒吼道。幽吃力地张着眼睛，他不是不知道天帝有多强悍，就算他也同天帝一样修炼上千年，也永远不可能是天帝的对手。 “为什么要如此的奋不顾身呢？” 这个问题好像在目睹一场人类战争的时候他也问过玄。生死攸关的战场上，毫无血缘关系的战士间为何要舍身相护？玄却没有回答他。“我违抗了你……所以……毁掉我吧………” 幽手中的长剑掉落，发出“咣当”的声音，震动了这个空间。

　　静默没有回音。

　　天帝将幽带回了圣堂，然后拿出一个水晶做成的小瓶子，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天帝轻轻地拧开盖子，此刻，周遭所有的景象包括天帝自己都是黯然无光的，只有这个水晶瓶里透出异常耀眼的红色光芒。

　　幽已经无法喝下这生命的晶水，最后是天帝亲吻般地喂他喝下。温柔的吻，将无数生命之力喂进他溢满鲜血的口中。伴着血液的腥甜味，仿若经历一股清泉的洗涤，洗去了疼痛和伤口，可是天帝没有让幽苏醒，而是让他陷入了无休止的沉睡中。

　　“你，真变态！” 玄泛红了双眼，凝视着高高在上的天帝。

　　“你居然有胆量回来？”

　　“我虽然不算强，但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差劲。” 玄的目光再次落到陷入永眠的幽的脸上。“看见他的第一眼，你就爱上他了，对不对？所以你抽走了他四分之一的知觉，只是为了让他永远无法爱上别人，安安静静的呆在你的身边。”

　　天帝转过脸去用一种晦如深海的目光望着幽，然后张开了手指，指尖滑过他精致的脸庞， “他就这样乖乖地呆着也可以。”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银白的长发。按照天界的规定，天帝有繁衍后代的义务。但是天帝只能有一位爱人，所以注定了天帝与幽不可能一同进入伊始之园（拥有高贵血统的男女神仙繁衍后代的地方）。幽的血统也很高贵，也有繁衍后代的资格，所以他也不可能让他和某位仙女一起进入伊始之园。

　　“放心，孤会马上收拾你！”

　　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用不着收拾我，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一具傀儡。你以为我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为我受伤吗？进入信道后，在他仙力的保护下我就来到了这里，早就把我的灵魄打碎注入在生命晶水之中。我愿意和他一起沉睡。 ”

　　——“麒麟玄墨！”之前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幽的身上，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小小的灵丛会自毁生命！

　　玄笑着闭上了眼睛， “幽，虽然你不明白什么是爱，但是请让我和你一起沉睡吧！”失去灵魄支持的傀儡犹如一截一段的枯木一般瘫倒在地上。

　　最后，天帝俯下身子，将脸靠向幽，以几近耳语的声音说到：“既然你如此执着，那孤就让你好好体会一下做人之苦！”于是天帝转动时间的钥匙，将陷入永恒睡眠而无法区分两个灵魄一起投入了人界，开始轮回。十世轮回，若你们能有一世相认相惜，孤就给你们百年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