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私奔二三事 ...
-
人年纪一旦大了,脸皮也随之变厚。
过了三十岁以后泽田纲吉终于不再勉强自己遵从家族里前辈们的意见,和各式各样的女人去相亲。
而是用“不喜欢女人”这样的理由拒绝了他们。
他的出柜使得家族上下一片哗然。
“你知不知道这样又多了一个话柄在他们手里?”对于泽田纲吉的做法,六道骸很不赞同。
“不然呢?难道要我娶他们的女儿。”泽田纲吉闷闷道。
虽然他们的女儿是很漂亮,且从小就作为大家闺秀培养,气质拔群。但泽田纲吉可不想让自己的婚姻沦为他们权力争斗的工具。
彭格列内部如今四分五裂,各大势力都想把自己的人送到首领的床上。以前呢,是从外面找嫩模和演员给他,现在连女儿都豁出去了。
那些嫩模泽田纲吉还可以约来吃吃饭看看电影开开房,他们的女儿他是万万不能碰的,只得在家族里放出自己是gay的传言。
“骸,彭格列快毁在我手里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任何一个家族都不可能上下团结一心。”六道骸不以为意。
“我是不是做错了?”泽田纲吉低声呢喃,眼神茫然无措。
如今的境况其实还拜他所赐,因为不忍心杀掉内部那些敌对顽固势力,他舍近求远,想方设法分化了他们,故意提携其中几人,贬低另外几人,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大概花了几年的时间,他们终于裂成了好几派。
这是泽田乐于看见的,他一方面处心积虑的削弱他们的势力,一方面不动声色的洗白彭格列的黑色产业。足足努力了十年才初见成效。
因为一直在打压内部的黑色产业,所以彭格列现在越来越弱了。
“要是先祖看到如今的局面,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
“也许会。”六道骸哂笑。
“嗯,他们时常在梦里掐我脖子。”
“不用在意这些,做你想做的,彭格列。”六道骸看似漫不经心的安慰了他一句。
尽管这句安慰听起来没什么诚意,对纲吉还是很受用。
“不过你一定要用那样的理由么,从家族外找个女人不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理由呢,也许事实如此。”纲吉朝他眨眨眼。
“别开玩笑了。”六道骸冷冷道。
“好吧。”纲吉适时收回嬉笑的态度,“骸,你忘记丽莎了?”
经纲吉的提醒,六道骸想起来了,几年前泽田纲吉是找过一个女朋友的。一个漂亮火辣的女演员。两人看起感情很好,可惜在一起不到半年,丽莎就出车祸身亡了。
“所以为了不连累别人,我还是一个人好啦。”他饮下杯中的酒,笑容苦涩。
其实当时找丽莎也只是做戏,免得总是被安排相亲,谁知害得对方被暗杀。鬼才相信是车祸。丽莎是个好姑娘,真心热爱演戏,泽田纲吉曾经在片场看到她演哭戏,哭的真情实感,根本不用借助眼药水。虽然她通常演一些无脑的恋爱喜剧,但是那些喜剧总是能恰好戳中泽田纲吉的笑点,是他枯燥生活里难得的调味剂。
为了感激她作品给他带来的快乐,泽田纲吉还买通了电影节的评委,给她安排了最佳女演员奖,可怜这个傻姑娘以为那个奖杯真的是自己的努力所得,在台上哭得稀里哗啦。
“你看,骸,我就说她会哭。”泽田纲吉看着电视上的一幕,露出欣慰的笑意。
“哦。”六道骸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房间我已经替你开好了,一会好好安慰一下你的女明星吧。”
“谢啦。”泽田纲吉朝他眨眨眼,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六道骸别过头去,懒得再理他。
可惜那晚泽田纲吉并没有等来他的最佳女演员。
丽莎在去酒店的路上出了车祸,撞她的是辆中型货车,从十字路口左边的街道闯红灯而来,时速很快,径直撞上了车的左侧,车门被撞得凹了小半米深,丽莎当场毙命。最佳女主演的奖杯还在副驾驶放着,她本来迫不及待要和她男主角分享的。
回忆起往事,泽田纲吉心情有些沉重,早知如此,他就不去找丽莎做戏了。
“我一个人挺好的。”他看向骸,“骸不也如此么。”
“我和你不一样。”
“说起来骸为什么不结婚?”这个人比他还大一岁呐。
“泽田纲吉。”骸的眉头升腾起不易察觉的怒气,“你也要学那些老头子一样替别人做媒?”
“诶诶,怎么可能。”泽田纲吉忙摆手,“这些年来我有送过女人给你吗。”
我还没那么大度,他在心里补充道。
“最好如此。”
说完这句话,骸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当然忘不了必须说的一句,“圣诞快乐,彭格列。”
“圣诞快乐啦。”泽田纲吉的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今年的礼物骸喜欢吗?”
泽田纲吉站起身朝餐厅中央工作了一晚上的乐队道谢,“今晚辛苦你们了。”
主唱朝他挥了挥手,笑容轻狂。
他今晚请来了英国的m*se乐队,这是骸最喜欢的一支乐队。泽田纲吉欣赏不了摇滚,听不出什么感觉,只是全程咋舌看着主唱和话筒缠绵的姿态,仿佛在做一场绵长的爱。这样的演唱方式他是从没见过的,那些惊人的高音仿佛是他□□中的呻吟,轻而易举的从喉咙中流溢出来,漫延了整个餐厅。他木然的看着台上的表演,余光里瞥见了骸眼里的惊喜。
“喜欢,谢谢。”骸真心实意道,“他们的现场很棒。你知道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可能听他们的现场。我根本没法忍受几千人挤在一起的演唱会。”
“呼。”泽田纲吉松了好大一口气。
怎么了?骸不理解他的反应。
“就像是以前上学时……”他有些羞赧。“终于交了一次合格的作业。”
“噗。”骸笑了。“其实——”
后面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犬在酒吧和人打架受伤了,我要去医院看看。”放下电话后他刚才的愉悦表情消失不见。
“我跟你一起去。”泽田纲吉也起身。
“不用了,伤势不严重。”六道骸看了一眼手表,“1点了,你回去睡觉吧。”
“我……”
泽田纲吉还想说什么,六道骸却已经离开了。
犬左手腕脱臼,需要休养几天。好在没受其他伤,六道骸松了口气,他们认识十几年了,犬一直冲动易怒,以前在并盛倒还好,可如今在西西里,这里各路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丧命,犬那样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待在这里。所以他一早便打发犬去了美国帮他经营俱乐部。这次犬和库洛姆他们特地从美国飞来陪他过圣诞,没想到短短几天又惹了事出来。
看到六道骸凝重的面色,犬有些委屈,忙解释:“这次真的不是我,那些上上来就动手,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哦……他们有什么特征么?”六道骸问。
“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但是他们有枪,应该是黑手党的。”
六道骸心里冒出些不好的念头,莫名的心慌。
“他们有枪?怎么不杀了你。”
“谁知道,他们只是朝天花板开了一枪,疏散了酒吧的人,然后就和我肉搏。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犬有些郁闷,本来他不愿做缩头乌龟,但实在不想在西西里给六道骸惹麻烦。
“遭了。”
六道骸终于想通,对方不过是设法将他支开罢了。
他夺门而出,刚走出医院大门便接到电话,泽田纲吉遇刺了,右胸腔中弹,无生命危险,目前正在手术室手术。
六道骸生平第一次摔了手机。他一向是个克制的人,这次却真的生气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
气自己?气刺杀的人?还是气泽田纲吉。
翻来覆去想了一遍,他发现自己恨的是彭格列。
他知道泽田纲吉同他一样恨彭格列,可是泽田纲吉也爱彭格列。
对于彭格列,六道骸无能为力。
手术很成功,泽田纲吉第二天就能和六道骸谈笑风生的说起当时的情况。
刚出餐厅泽田纲吉就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他吩咐司机加快速度甩开后面的车,谁知突然从巷子里又窜出一辆车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场计划周全的谋杀。
泽田纲吉很快冷静下来,他吩咐司机伏低,飞快打了电话给守护者后,他缓缓摇下了车窗,他的车是防弹的,所以为他抵挡了一阵。泽田纲吉仗着自己枪法好,以一敌八,当然最后还是中了一枪,但他确实在守护者来之前里解决了刺杀者。
最重要的是,他的司机没有受伤。
“这很重要。”泽田纲吉强调了一遍,“这次终于没人因为我受伤。”
因为这点,他虽然受伤,此时却没有丝毫的低落,反而情绪高涨。
你好好休息吧。六道骸对他的孩子气略感无奈,只好一再吩咐他躺好别动。
“骸。我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泽田纲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可能不累。这是他第几次遭遇刺杀?五次,还是六次。泽田纲吉不想去计算,他只知道尽管每次刺杀者都冲着他来,可是总会连累一些人。好几次他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为了保护他而死,起初心痛难忍,后来麻木了。见多了生死,心也变得迟钝。
累了。这是一个在黑手党挣扎十五年的人,唯一还能感知到的情绪。
说完了这句话,他突然紧皱眉头,麻醉的药效过了,他疼的不能自持。
“骸,找护士进来,给我注射杜冷丁。”
以前做完手术就算疼他也不会注射止疼针,但这次,大概如他所说,真的累了。累的不想再去忍受什么,无论是疼痛,还是其他。
六道骸什么也没说,起身去找护士了。
手术后的几天他夜间总会时不时疼醒,六道骸在床边守着,看到他醒来就叫护士进来给他注射杜冷丁。
“先生,不能再打杜冷丁了,这个药……”护士没有继续说下去。
六道骸当然懂,药会上瘾。但他不想让泽田纲吉忍受疼痛。
“算啦。”床上的泽田纲吉露出虚弱的笑容,“放纵了这么多天,已经足够了。”
“好。”六道骸点头,示意护士出去。
他斟酌了很久,最后终于开口,“泽田纲吉,等你出院,跟我去美国住些日子吧。”
这是骸第一次邀请泽田纲吉去他家,泽田纲吉有些受宠若惊,登时连伤口也不那么疼了,杜冷丁什么的都见鬼去吧,他不需要了。
出院在一个月后,出院前泽田纲吉和狱寺密谈了一个小时。狱寺这一生得以看到泽田纲吉难得自私了一回,泽田纲吉一再的和他道歉,说给他添麻烦了。狱寺有些想笑,因为开心。
他由衷为泽田纲吉感到开心,人都是利己的,这样才正常,倘若一直为别人着想,怕是总有一天会崩溃吧。
“放心去吧。”狱寺拍了拍他肩膀,“这里交给我。”
“对不起。”泽田眼里依然满是歉意。
“首领。”
“嗯?”泽田纲吉抬头,看到了狱寺越来越近的脸。
狱寺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看得出来狱寺也有些慌张,仿佛行动并没有受大脑控制。犹豫了一会,狱寺还是抱住了泽田纲吉,“就算你永远都不回来也没关系。”
泽田纲吉一愣,“怎么可能。”
“我知道,但是我们一直想告诉你,没关系的,我们忠于的从来都不是彭格列,而是你。”
狱寺身上有着淡淡的烟草味,这是一个让泽田纲吉心安的味道,陪伴了他十多年。
“谢谢你,狱寺。但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六道骸的家在美国蒙大拿州的米苏拉小镇。
房子是泽田纲吉送的,二十来岁的时候他曾来米苏拉办事,逗留过一两天。短短的时间里他喜欢上了这儿的天空,大山和河流,以及美味的鳟鱼。所以就在这儿买了套房子给骸。
他记得骸说过喜欢清净。
没想到骸居然真的住到了那儿,不仅住下了,还在那儿经营了自己的生意。
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待在米苏拉,并没有好好履行守护者的义务。泽田纲吉不勉强他,毕竟家族里真正有事的时候他从来不缺席,至于平日里那些该死的社交和会议,连泽田纲吉都讨厌,何况是骸。
骸是恨黑手党的,他心里清楚的很。
可他已经尽力在建造一个希望被骸认可的彭格列了。可到头来他发现,黑手党就是黑手党,洗不白的。纵使他努力改革,很多根深蒂固的东西永远无法去除。这个世界里只能以恶制恶,贪欲,谋杀,械斗,种种黑暗与它如影随形。而世间一切温暖美好的东西,都不存在于此。
泽田纲吉数不清手上有多少人命,直接的,间接的。
泽田纲吉不是一个能对杀人习以为常的人,他永远接受不了夺取别人性命的自己。可是很多时候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他只能动手摁下扳机。
他自知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反倒看开。杀人这勾当从不让别人代劳,把最肮脏龌龊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愿让别人插手。他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工作狂,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休息。
到了骸住处已经是晚上了,泽田纲吉睡了一路,到了目的地骸才把他推醒。
“到了?”泽田纲吉睁开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嗯。”六道骸付了出租车车费,揉了揉血丝满布的双眼,下车从后备箱取出行李。
泽田纲吉紧随其后下车,准备提自己的行李箱,却发现骸已经连他的份一起拿走了。
“快跟上。”骸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
“好……”
刚睡醒的他步履踉跄,梦游似的跟着骸进了他的房子。
看的出来骸对他的房子花费了很多心思,房间的布置简洁,却也处处可见细节。客厅里摆了不少后现代风格的工艺品,有好几件还是泽田纲吉的送的。
看到他有好好收藏自己送的礼物,泽田纲吉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笑了出来。
“突然笑什么。”六道骸瞥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厨房。
泽田纲吉看到他进了厨房,一时好奇,困意也消散大半,跟着他进去一探究竟。
骸竟然真的会做饭,而且做的不是泡面。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他做了两份意面。
“真是饿死啦。”饿了一路,此刻看到食物泽田纲吉眼里发出难得的神采。
“吃完就去洗澡睡觉。”六道骸把筷子扔给他。
“嗯。”
“客房没来得及收拾,今晚先和我凑合一晚上,明天再去镇子里添置床褥。”六道骸一边吃一边道。
“好……啊。”泽田纲吉愣了愣,又恢复了笑容。
“不愿意和我挤一张床的话就睡沙发。”听出他话里的犹疑,六道骸头也没抬道。
“怎么会。”泽田纲吉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以为骸有洁癖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呢。”
“是不喜欢。”六道骸停了下,“但是没办法不是么。”
“哦,也是,我腰受过伤,不能睡沙发。”泽田纲吉讪笑。
说话间六道骸已经吃完收拾了碗筷,回头却发现泽田纲吉才吃了一小半。
“我做的饭有那么难吃么。”六道骸脸上难得出现挫败的表情,平日里因为工作繁忙,泽田纲吉一向是风卷残云的模式,吃饭只用几分钟。
“不啊,很好吃。”泽田纲吉笑笑,“因为好吃所以要慢慢享受嘛。”
无视六道骸的催促,泽田纲吉依旧慢条斯理的品尝着盘子里的面,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他总算吃完了。
说真的,对于即将和六道骸同床这件事,泽田纲吉有些紧张,他害怕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做出什么事情来。
本来六道骸对于彭格列的态度就暧昧不明,要是再加上首领是变态这波冲击,怕是会就此江湖不见。
洗完澡后他就磨磨蹭蹭的在客厅看电视,尽管他英文一塌糊涂根本就看不懂。
六道骸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有些好笑,“能听懂么。”
泽田纲吉下意识的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说“勉强能听懂一点。”
“别磨蹭了,睡吧。”六道骸扔给他一件干净的睡衣。
六道骸的睡衣对于他而言过于大,他只勉强超过170cm,对方却是185的高个子,泽田纲吉扁着嘴把袖子和裤子挽起来,这才能行动。饶是如此,他和这件衣服看起来也完全不搭调,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六道骸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好笑,强忍着没笑。
泽田纲吉早就注意到他抽搐的嘴角了,路过他身边时小声嘟囔道,“想笑就笑吧。”
他话音刚落六道骸就笑出声,“kufufu,彭格列,你好像……高中毕业后就没再长个了?”
“是啊……”泽田纲吉有些泄气,“因为太忙了嘛。”
“也是。”六道骸敛了笑意。
忙起来的时候连饭都不顾不上吃,一天只能睡几个小时,怎么可能再长高。
思忖了很久,泽田纲吉决定吃两片安眠药,这样的话一觉睡到天明就不用担心自己会乱来了。反正即使没有今晚这事,他想睡一个好觉也是需要依靠药物的。
一夜无梦。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睁开眼睛,天气阴郁的很,要不是看到钟表的时间,泽田纲吉差点以为天还未亮。
身旁已经空了,他知道六道骸一向有早睡早起的好作息。
靠药物入眠总归会有点副作用,他揉揉太阳穴以缓解头部的疼痛,稍微缓过来才起身走出卧室。
六道骸倚着沙发看当天的报纸,听到泽田纲吉出来,头也没抬,“饭桌上有早餐,你微波炉热下。”
泽田纲吉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走向厨房,长久以来空落的心脏变得满当,吃到六道骸亲手做给他的饭,这在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早餐是两份煎蛋牛奶,还有麦片和苹果。对他而言很是丰盛了,他以前都靠三明治解决。
走到微波炉跟前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用,他从来没自己做过饭。
好久没听到动静的六道骸终于起身,刚进厨房就看到了对着微波炉犯难的泽田纲吉。
他轻笑一声,从泽田纲吉手中接过盘子放到微波炉中,设定好时间。
“我差点忘了你的身份,彭格列首领?”
泽田纲吉有些窘迫,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我平时哪有时间自己做饭。”
六道骸没再说话,从微波炉里拿出牛奶,放到泽田纲吉面前,顺手揉揉他的头发,“吃吧。”
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泽田纲吉有些吃不消,他深呼吸了好久。
“吃完去买东西。”
“好的。”
六道骸的家离市里大概十五分钟的车程,一路上满是绵延起伏的山谷与缓缓流淌的河流,山中的松柏依旧绿意不减,泽田纲吉目不转睛的盯着路边的景色时间倒也过得很快。六道骸买东西的时候意外的很墨迹,挑选了很久才定下来。于泽田纲吉而言,不过是床上的四件套罢了,他的话随便买一套就好了。
“毫无情调。”六道骸说他。
“反正我只住几天而已啦。”
“也是。”六道骸怔了怔,随后又道,“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容忍我的家里出现这种花色。”他满眼鄙夷的看着泽田纲吉手里的床单。
泽田纲吉吐了吐舌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他早就习惯六道骸对他的诸多吐槽了。什么时候六道骸开口夸他,他反而觉得不习惯。
买完所有的东西后已经临近傍晚了,六道骸提议到他开的酒吧去喝一杯。泽田纲吉默然跟在他身后。
他很少来酒吧,根本没这个时间。这次难得能好好享受一番。
酒吧的布置一如六道骸给人的感觉,有点清冷孤高,不近人情。里面的人也不是很多,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各个角落。
看着泽田纲吉不解的表情,六道骸道,“开了三年了,一直处于亏本状态。”
“这样的装修,倒不如开个咖啡馆。”泽田纲吉小心翼翼地提意见。
“咖啡馆在对面,生意还可以。”
“哦。”
这时有人发现了骸,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你终于回来了,mukuro。每年圣诞你都去意大利,大家都很想念你。”
泽田纲吉好奇的看着眼前这几个年轻人,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们是我朋友。”六道骸解释道。
原来骸还有朋友啊。泽田纲吉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六道骸,或者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六道骸有着很多他从未见过的另一面。
“好久没听你唱歌了,要来一首么?”有人问他。
“好。”骸笑着回道。
“骸还会唱歌?”泽田纲吉看向他。
“嗯。”六道骸不以为意的点头。
泽田纲吉不知还有多少是他不了解的,六道骸本身像一个巨大的拼图,他为自己拼出了图案欣喜若狂,却发现那只是小小的一角。
You could be my unintended
Choice to live my life extended
You could be the one I'll always love
You could be the one who listens to my deepest inquisitions
You could be the one I'll always love
I'll be there as soon as I can
But I'm busy mending broken pieces of the life I had before
First there was the one who challenged
All my dreams and all my balance
She could never be as good as you
…………
六道骸唱的是《unintend》,这首歌泽田纲吉在圣诞节听过,与乐队主唱缠绵的声线不同,六道骸的声音有些清冷,所以全然没有原唱的忧伤与温存,而是冷清与克制,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克制也足够溺死人,难以想象若是更温柔一些会让人怎样的沉沦。
他弹着吉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看不出里面有什么情绪在流转。泽田纲吉看的有些痴。
六道骸是一张巨大的拼图,或许终其一生,他也找不到最后一块碎片。这一刻,他无比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可是无所谓,就算他永远也拼不完,只要他能拼到的图案越来越多就够了。
回去的路上泽田纲吉不自觉的哼起了那首歌。
“你是我未曾预料的选择。你是我永远的挚爱。”
人生就是这样,谁也预料不到自己未来会做怎样的选择,会爱怎样的人,唯一能做的便是想尽办法将珍视的人留在身边罢了。
晚上到家依然是吃六道骸做的饭,只是这次更丰盛了些,回来之前他们特意去超市买了食材。六道骸做了火锅,味道竟然和泽田奈奈做的很像。
“以前在你家吃过,觉得很好吃。”六道骸解释说。
从前在日本时每年过节泽田纲吉都要拉着六道骸来他家过,六道骸想泽田纲吉大约怕他孤单吧,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一个亲人都没有。每年新年,他都亲自骑车来黑曜来找六道骸,他家离黑曜有段距离,每年最冷的时候,他骑那么久的车来邀请他一起过节。六道骸即使想傲娇一下,看到他冻得通红的脸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对哦……那个时候经常一起吃火锅。”泽田纲吉眼里满是怀念。
“……”
“要是能回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热气缭绕,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
“嗯。”过了很久,六道骸回道。
“……”
“现在也不错。”
“诶?”泽田纲吉不太明白。
“没什么。”
吃完饭他们没有马上睡,而是玩了会游戏。这么多年了,即使游戏机更新换代那么多种,新的游戏出了一个又一个,泽田纲吉唯一热衷的也只有俄罗斯方块而已。
“玩了这么多年,玩不腻吗。”六道骸在一旁看着他,嘴角带了抹玩味的笑。
“很好玩啊,骸也来试试?”泽田纲吉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眼里神采飞扬。
“不用了,我看着就好。”六道骸看了眼他的侧脸,笑着低下了头。
玩到十点的时候,六道骸夺走他的手柄,让他去睡觉。他很少这个点睡,但客随主便,只好吞了颗药去卧室睡觉。
六道骸看了眼水杯边的药瓶,眼睛眯了眯,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在药的作用下又是一觉到天明,早床后六道骸约他一起去钓鱼。天气依旧阴郁,厚重的灰云积压在不远处,堆了一层又一层。
六道骸家离律特河很近,步行几分钟就到了。两人一前一后朝河边走去,远远的就感到从河面吹来的风,凉飕飕的,泽田纲吉把脸缩进围巾里。
六道骸看了他一眼,偷偷的笑了。从小到大泽田纲吉一直很怕冷,每次到了冬天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一只棕熊。
即使是冬天律特河依旧水流湍急,流水飞溅时挟着冷风朝他们袭来,泽田纲吉冷的直打哆嗦。六道骸有些无奈,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扔个他。
“干嘛啦。”温暖的大衣扑到泽田纲吉脸上,他一时踉跄,差点摔倒。
“给你穿。”六道骸淡淡道。
“诶不用……”泽田纲吉受宠若惊。
“不要误会。你生病的话,会很麻烦的。”
“哦。”泽田纲吉点点头,将大衣披在自己身上。身上被六道骸的余温包围,仿佛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天气太冷,他们只钓了一个小时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突然下雪了,大块大块的雪落了下来,泽田纲吉回头望了一眼律特河,他还是那样湍急的奔涌,奔向没有尽头的下游,雪花落进去很快就不见了。
他想,也许六道骸经常来这儿钓鱼,律特河陪伴过度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
六道骸嘲笑泽田纲吉会感冒,岂料感冒的是他。大概是在河边吹了冷风受凉了,第二天早上他就咳嗽个不停。泽田纲吉帮他量了体温,有些低烧。泽田纲吉承包下了所有家务,当天中午他手忙脚乱的煮面,果不其然煮糊了,六道骸蜷缩在沙发,有些无奈的看着盘子里的面,心想吃下去会不会中毒。
当然还是填饱肚子要紧,强忍着烧糊的味道吃了下去。
六道骸这一病就是好几天,泽田纲吉日夜在他身边照顾,六道骸觉得有些好笑。他一直觉得泽田纲吉是个很笨拙的人,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这次却为了照顾他学会了很多事情,他学会了用微波炉,学会了用洗衣机,还学会做几道简单的菜,这让六道骸觉得不可思议。
几天下来泽田纲吉累瘦了一些,本来就瘦的过分,这下有点脱相了。六道骸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眉。
“这些年你怎么吃不胖。”六道骸问他。
“我也不知道。”泽田纲吉一遍洗碗一边回答,“可能是因为吃不习惯意大利的饭吧。”
“怎么从来不回日本。”
听到这个问题泽田纲吉的动作一滞,良久他苦笑一声:“大家都在意大利,我回去做什么。”
“……”
“大家在哪,我就在哪。”他补充到。
六道骸知道泽田纲吉一向如此,便不再说什么。
病刚好六道骸便又开车载泽田纲吉四处转悠,米苏拉附近能玩的地方太多了。这儿的每处景色定格下来都是一幅优美的画作,灰败的树木将大山染成了沉重的颜色,与远处律特河交相辉映,有着苍然肃穆的感觉。六道骸会随身携带画板,兴致好的时候随时随地停下车来作画。有一次他画了夕阳下的大山和泽田纲吉,彼时泽田纲吉蹲在车旁,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画面上泽田纲吉的身影被苍茫的大山衬托的仿佛渺小一粟,在天地间寂寥而孤独。
泽田纲吉第一次收到六道骸的画作,除了感叹六道骸全能外,便是难以形容的开心。那天他兴致突然变得很好,和六道骸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六道骸认真听着,偶尔应和一声。
有时他们会去六道骸开的酒吧里坐坐。泽田纲吉很快和酒吧里的常客混熟,经常一起喝喝酒,打打牌。在米苏拉的日子是他这些年来过得最轻松的时候,他不想离去,回去的日子便一拖再拖。原本说只待一周,结果因为六道骸生病耽搁了几日,很快便待足了半个月。泽田纲吉还不想走,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放纵够久,是时候回去了。
和六道骸的朋友们混熟了,他们逐渐无话不谈。有一天不知怎么的就谈到了六道骸的感情问题。
一个微胖的大叔直接问泽田纲吉是不是六道骸的伴侣。
泽田纲吉有些诧异,但还是回,“我们只是朋友。”
事实上他连他们是否为朋友都不敢确认,六道骸能在彭格列待这么多年他已经很满足,其他的不敢奢求。
“是吗?”大叔有些不可思议,“mukuro说他是gay,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
“骸是……gay?”大叔给的信息是爆炸性的,泽田纲吉一时不敢相信。
“对啊。他很早以前就和我们出柜了。只是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男朋友,还以为他是为了拒绝追求者编出来的谎言。”
“骸很受欢迎吧?”
“是啊,酒吧刚开的时候来这儿的大部分女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后来大叔又说了很多,泽田纲吉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心里点燃了一束小小的火苗,在冷风里飘摇。
“我心里有团火。”呼啸的寒风吹来,泽田纲吉的酒意醒了大半。他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六道骸完全不明白泽田纲吉在说什么,他一手架着他胳膊,一手扶着他的腰,将他带出了酒吧。
泽田纲吉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喝了很多酒,现在连走路都费劲。
外面灯火阑珊,雪簌簌落下,不一会就把屋顶染白了。路上还好,刚落下就融化了。
“好冷。”泽田纲吉往他怀里缩了缩。
六道骸解下自己的围巾套到泽田纲吉头上,一路将他扶进车里。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远远超过了平时的睡觉时间,泽田纲吉走路太费劲了,六道骸失去了耐心,直接将他抱上了楼。
很明显泽田纲吉喝醉了,他酒量一向很差,以往参加重要的宴会全靠六道骸在他旁边挡酒,才能勉强维持正常。
到了卧室门口六道骸把他放下,让他自己进去。他有些踉跄的推开卧室的门,对六道骸道谢:“谢谢你把我背回来,我去洗澡了。”
说完便进了里面的浴室。
六道骸没有离开,靠在门旁望着浴室的方向,浴室是磨砂玻璃制成,可以模糊看见里面的人影,泽田纲吉这次喝的有点醉,六道骸担心他摔倒。
泽田纲吉出来后神志恢复了大半,看到门口的六道骸他有些惊讶:“骸,你还在啊?”
“我回房了。”六道骸转身欲离去。
“别急着回去嘛,再……再陪我会。”喝醉了以后他说话都不甚利索。
六道骸饶有兴致的看着泽田纲吉笨拙又着急的倒果汁给他,也许是喝醉的缘故,他变得像猫咪般粘人。他拉着六道骸的手说了很多,乱七八糟,颠三倒四,话不成章。六道骸倒是好脾气的陪着他,偶尔应一声。
夜里温度比白天要冷很多,六道骸找出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室内霎时变得暖流洋溢,甚至有些热。
“骸,你是gay么。”泽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六道骸闻言回头好笑的看着他。
“他们都说你是。”泽田又补充了一句。
“嗯,我是。”六道骸并不隐瞒,“正如彭格列各位所传言的那样,我是。”
“其实……”泽田犹豫了一会,继续道,“其实我也是。”
“哦?”六道骸眉毛扬了扬,依然不动声色。
“既然我们都喜欢男人,何不试试?”泽田问。
“试什么。”六道骸拉着他在床上坐下,看着他的眼睛。
泽田眼睛有些红,琥珀色的眸子被泛了些许水光,看起很是诱人。六道骸移开目光。
“呃……”泽田纲吉不知如何继续下去,好半天才道,“就试着……在一起。”
“泽田纲吉,gay也并非是个人就可以。”六道骸看了他许久,然后道。
“我知道。”泽田纲吉低下头去。
“你喝醉了,泽田纲吉,早点睡吧。”六道骸冷冷道。
泽田终究还是不甘心的睡了,他虽然喝醉了,行动有些受阻。但脑子是很清楚的,他只是借着酒劲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不过现在他很后悔,六道骸也许生气了,该死,他本不该说的。
也许六道骸会认为他是个随便的人,也许以后会躲着他,或许会就此离开彭格列!在种种的不甘情绪的侵袭下,他终究还是睡着了。
他做了个x梦,如同以前经常经历的梦境一般。
………………
………………
………………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初尝□□美好的二人再也没有兴趣去公园酒吧森林等一切没有床的地方玩。
他们终日在六道骸的家,有兴致的时候就做,没有兴致时打游戏看书看电影,当然他们有兴致的时候比较多。
就这样泽田纲吉回西西里的时间一再往后拖,一直到待足了一个月都没有要回去的迹象。泽田纲吉不提回去的事,六道骸更不会提,他巴不得泽田纲吉永远留在这里。
某天结束以后,泽田纲吉枕在六道骸的胳膊上,撒娇似的叹了口气,“真不想回去。”
“那就别回去了。”六道骸淡淡道。
“……”泽田纲吉沉默。
六道骸起身,端起床头柜上的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口。
“我们私奔吧,泽田纲吉。”
“诶?”
“哪儿也好,去彭格列的枝蔓延伸不到的地方,我的积蓄不少,足够我们两个人生活。”
“……”
“把库洛姆和犬他们也带上。你知道的,我一直厌倦黑手党的生活。”
“骸……我……”
泽田纲吉还没说完,六道骸就俯下身压倒他,冲着他魅惑一笑,“我开玩笑的。”
而后压着他又狠狠做了一场。
“骸,我永远属于彭格列。”
骸停下来,用力看着他。
“永远属于。”泽田纲吉重复了一遍。
他永远属于彭格列,现在是,日后死去亦不能幸免。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都在这十五年间深深的烙上了彭格列的印记。彭格列的荣誉,彭格列的耻辱,彭格列的光明,彭格列的黑暗,都属于他。
他即是彭格列。
“噗,我知道了。”六道骸温柔的笑了,“你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
他轻轻含住泽田纲吉的嘴唇,温柔的舔舐。“我会永远留在彭格列。”
三天后,泽田纲吉收拾行李离开。六道骸送他到机场。
“下次圣诞见?”泽田纲吉试探着问。
“不用等到圣诞,我会经常去看你的。”六道骸怜爱地揉乱他的头发。
“真的?”泽田纲吉一再确认,“我怎么感觉好像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六道骸将吻印在他额头,“想你的时候,我会去看你。”
泽田纲吉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嗯,我等你。”
“好了。快登机了。”六道骸催促他。
“再见。”泽田纲吉恋恋不舍的转身。
走了好几步又转身,六道骸还在原地。
“骸,我等你。”他又说了一遍。
六道骸没说话,点了点头。
坐在座位上后,泽田纲吉从包里掏出六道骸送他的画,心里有些恍惚。这些天经历的这一切仿佛是梦,太美好太不真实了。可是他额头还留着骸的温度,清楚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突然有些想念六道骸。在分别的第二十七分钟。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您好,可以和我换个座位么,我想和我的恋人坐在一起。”
他抬起头,正对上六道骸温柔的眼眸。
“我想你了。”六道骸说。
“我也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