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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部——那个不再回来的夏日(1) ...


  •   这是林珊,这是沈。”——这是个最简单而又最让人回味的开头,没有累赘的头衔和拖沓的介绍,却又不动声色地预示着将有一段故事由此而发生。

      小学四年级,沈乔第一次读到这句话,心中顿觉异样,那是一个十岁的男孩子不应该有的感慨。他向往这样的开始,甚至是嫉妒,在他看来,第一次与人相识时,“沈”这个称呼比全名“沈乔”更适合用来做介绍。

      十岁的沈乔并不能体会,那句“这是林珊,这是沈”背后蕴含的当事人无法抑制的狂喜,与狂喜过后的苍凉。

      第一部——不再回来的夏日

      第一章

      我认识沈乔的时候,我六岁,他七岁。

      周治平唱过一首很惆怅的《青梅竹马》:“是谁和谁的心,刻在树上的痕迹,是谁和谁的名字,留在墙上未曾洗去。虽然分手的季节在变,虽然离别的理由在变,但那些青梅竹马的爱情,不曾忘记。”

      我和沈乔的青梅竹马,却不是这样的。

      我们从来不曾把心刻在树上,也不曾把名字留在墙上,因为在起初的起初,沈乔压根儿就不搭理我。

      我读小学的时候,我妈妈就是我的班主任。因此我得以在一年级的课程已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以六岁的幼龄前去插班。我背了个小小红书包,红裙子,白衬衣,扎了两个小辫子,站在讲台上大大声地说:大家好,我叫林珊。

      后来沈乔回忆起这一幕,说你那时候圆面孔圆眼睛,声音清脆很可爱。对于他居然能够对初见面的印象有记忆残留我十分诧异,不过我打赌当时他才没有觉得我可爱,当时他基本上当我是空气。每次我这样说的时候他就表示是我的记忆有误,声明他一向对我十分友好。

      时隔了十多年,不知我和沈乔到底是谁的记忆出了故障,亦或者说,记忆永远都无法还原成真实。在流年似水般潺潺地流过十二年后,我们彼此都只剩下记忆的碎片,若要来研究彼此的碎片与碎片之间为何差异,无异十分徒劳。

      在我最初的记忆里其实是没有沈乔的。最初的记忆里只有女生们,跳皮筋,踢毽子,一起上学放学呼朋唤友。若说有男生的记忆,也是课桌上泾渭分明的三八线,或者和几个皮大王的吵闹斗争,我作为班长执着班主任——也就是妈妈的令箭逼他们背课文,背错一个字都不行。

      不过沈乔从来不用到我这里来背课文,因为他是副班长,他负责另一半同学的课文,我跟沈乔就得到我妈妈那里去背诵由她亲自审核。

      我至今残留的对沈乔的最初印象就是他摇头晃脑背课文的样子。这时我通常站在一边紧张待命,因为我若是背的比他差,就会受到妈妈的教训。

      大概我对沈乔的注意就是这样来的。考试的时候我最紧张的就是沈乔的分数,他若是考的比我低那么一分两分我就欣喜万分,因为没有他的威胁我就可稳居第一名的宝座。

      可惜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概率最多也就是百分之五十。妈妈教育我的时候沈乔就是标准:你看看人家沈乔,上课多么专心,眼睛一眨都不眨。你呢,你在干什么?

      我在开小差。我一觉得自己听明白了就开始东张西望,拿出铅笔橡皮之类的小玩意东摸摸西弄弄。于是妈妈就在讲台上敲敲教鞭:上课不要做小动作!

      我偷眼看看沈乔,他果真瞪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专心听讲。他的眼睛特别大特别黑,后来我听见罗大佑唱乌溜溜的黑眼睛就不由得想起沈乔来。沈乔的眼睛可不就是那么乌溜溜的。沈乔的鼻子也很挺。沈乔长的真神气真好看。

      童年的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现在好像已经不能很肯定很清晰地描述了。沈乔曾经将信将疑的问我:真的有那么早么?真的是小学的时候,就喜欢我?

      沈乔永远都不会明白,我曾经多么希望,那个骄傲的小男生会转过头来向我微笑。

      可惜,整个童年时代,直至小学毕业,沈乔都没有向我流露过一丝温情。

      那时候我和沈乔不说话。虽然我们常常有相处的机会,班委开会,一起参加比赛,可是他不理我。除了必要的说话,他甚至不多看我一眼。

      这令我非常不忿。我小时候是个好看的小姑娘,活泼可爱,成绩好,是班干部,妈妈又是老师,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小姑娘总是很受宠,我也不例外。男生们都喜欢跟我一起玩,甚至最调皮的男生都愿意跟我一伙儿跳皮筋,捉迷藏。可是沈乔从来不跟我玩。也不理我,不跟我说话。

      沈乔从来不跟小姑娘玩。他只跟男生一起下棋,玩游戏。当女生是空气。

      于是我也只好不理他。路过他的时候把头仰的比他还高。暗地里较劲儿。考试的时候抢着比他先交卷。报分数的时候紧张地听他的分数,超过他的话就暗自得意心情大好。超不过就咬牙决心再接再厉。

      他居然成了我读书的动力。

      第二章

      学的时候沈乔开始跟我说话。

      是看在武侠小说的面子上。父亲藏书甚多,武侠小说亦是他所好,早早便有全套金庸全集以及梁羽生数套。我将小说带到学校课余的时候看,当然,不能避免自修课的时候也看。他走过我身边,犹疑地开口:可不可以借我看?

      我将射雕的第一册递给他。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射雕,神雕,倚天,一部一部地追下去。他隔天便来换书,不声不响将看完的给我,我亦沉默交与下册,似共产党人接头。有时他拿了其他小说过来,“看过么?”答曰:“没有。”他便将书放下。

      这就是我与沈乔最初的交往,在同窗整整6年之后。

      少年时的我爱说爱玩,逢人都有三篓子的话好讲,滔滔不绝发表宏论,唯独对沈乔不敢放肆,与他如默片上演,亦渐渐习惯。当年狂迷金世遗,待他看完《冰川天女传》后几次想问他喜欢金世遗还是唐经天,然他的沉默冷然如一堵高墙,我欲言又止,终望而却步。

      一样分心看小说,沈乔的成绩还是那么好,也不见他多么埋头用功,只是上课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我已经不再有超过他的机会。

      初二的时候班干部改选。不记名投票,由正班长张伟峰唱票,副班长,也就是我,在黑板上划正字。一个个名字报出来,一声声的张伟峰,李晓韵,我的名字,间或的,零落的。一个个正字划出来,全班三十五个同学,我的第四个正字,差了最后一横未能写完。

      我看着黑板。张伟峰,李晓韵,名字后一排六七个正字。我象一个笑话,这个笑话还那么昭然地高挂着,那么刺眼,无遮无挡。我对着黑板,无法转过身去,底下会有多少嘲笑的眼睛?我一直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的惹人反感。

      我的话太多。我的态度太张扬。我随心所欲发表意见,一言不和便要争个你死我活。我不像李晓韵八面玲珑,没有张伟峰的含蓄。我不是这方面的人才。

      只是,由这样的方式令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明白,恍然,不是不难堪的。我在黑板前静默,忍着眼泪。总算,咬牙转过身来,挤一个笑容,装的不在乎。没有敢看底下任何一个同学的脸,我把头抬的高高的,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然后,静等那一刻过去。

      很多事情回头看的时候不过都是小事,一笑而过的风轻云淡,多年以后我不再介意别人的看法,然而在成长过程中,少年柔嫩的敏感的心,一点点刺痛都分外的痛,一点点打击都分外的重。

      那一刻对当时的我来说,时间仿佛停顿,如此难熬。

      老师似乎也没有想到选票是这样的结果,只好匆匆结束选举宣布下课,让当选的8名同学放学后到办公室开会。我走下讲台,经过沈乔身边的时候,象一种本能想知道最在乎的人的反应,然沈乔的面容一贯的不露声色,只是抬眼看了我一眼,视线一触,我的难堪更甚。

      放学后老师召集开会,张伟峰照旧是班长,老师犹豫了一下,说副班长还是由李莫韵担任。正副班长一男一女,象一个惯例。至于我,老师很和善地对我说,林珊,你做学习委员吧。

      我早已料到这样的安排。很坚决地说不。我不想做班干部了。我说。我想把时间精力都用在学习上。

      我自以为这是个合适的理由。我以为我说的流利自然其实,老师哪里会看不出我强自支撑的拙劣的演技?

      老师把我留下来,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和安慰。我只固执地,翻来覆去的,不,不,没什么,真的,真的不当了。

      从办公室回到教室的时候,我发现还有人没有回家。

      沈乔静静坐在位子上。天色已暗,他没有开灯,暮色中他的眼睛那么亮,神色温柔,他对我说,我有一本书借你看,《绝代双娇》,一个叫古龙的写的,挺好看的。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古龙这个名字。至今我还记得那本书的封面,明黄底色,画了一个古装少年。

      我握了那本书,轻声说谢谢。

      我去推自行车,你在校门口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他说的时候,态度那么自然的,不经意的,仿佛我们是娴熟的老友,天天一起回家一样。

      我很意外。我们同学了那么多年,沈乔第一次,流露温情。

      在我这样无助的,孤单的,难过的时候。

      后来沈乔常常用自行车带我回家。他家住的离我家不远,送我回家的话,就在岔路口多拐一个弯。一路上也并不多说话。选举事件之后我开始沉寂下来,不再那么爱发表感想,和杰沈乔渐渐开始讲话。虽然他仍然比较沉默,可是他开始会对我微笑,听我一路说些杂七杂八的话,间或答上一两句。

      我很快乐。无来由的快乐。那么纯粹的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  开个新坑,试着写个青春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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