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十恶不赦的妖》久则征

1、第一章

　　【1】
　　人间有句话说，人之初，性本善，我觉得那就是给了坏人一个逃脱罪责的借口，说并非他们的过错，而是环境使然。这和我大言不惭地说着妖之初，性本善是一样个道理，我丧尽天良，坏事做尽，一往无前地朝十恶不赦这个目标奋斗，不是我的过错，全是因为岩泽。
　　至于岩泽是谁，可以用一句话来介绍：我爱得死去活来却从不正眼看我的人。
　　应凌问我为什么要做一只十恶不赦的妖时，我就是这么对他说的。然后应凌恨铁不成钢地瞅着我，层层分析了我这种病态心理——我做尽坏事是为了引起岩泽的注意，接着又苦口婆心地劝我说：“既然他不喜欢你，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厌恶你，如果你做好事，也许他就会正眼看你了。”
　　我不赞同应凌的说法，因为我觉得我做坏事并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他是一个圣神一样的存在，我怎么可能傻到去拂他逆鳞？至于真正的原因，我想我只是被他刺激到了而已。
　　我在人间闲荡已有百八十年，这期间我做的最多最顺手的一件事，就是吸人精魄。而且我只吸良善之人的，因为坏人的精魄我瞧着就恶心，大概这就是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我没有杀应凌，绝不是因为我见了他之后受他感化改邪归正这种狗血桥段，而是我认为应凌也不是什么好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看到他披着铠甲举着长矛杀人，杀人的都不是好人。
　　那个时候我正吸食完一施粥给难民的富甲的精魄，吃得撑撑的躺在枝桠上打饱嗝，听到一阵喊杀声，接着就看见应凌伤痕累累地跑了过来，后头追着十来个士兵。
　　我一向喜欢看戏，特别是打打杀杀的好戏，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将观看即将被杀死的人垂死挣扎作为嗜好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妖应该具备的必要特征，为了维持十恶不赦的形象，我自然要很认真地看这场打戏。
　　但眼前这场戏的戏路发展着实让我大跌眼镜，原本势单力薄应该被一刀刀凌迟的应凌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挥舞着手中的长矛用最美妙的弧度扫、刺、挑，硬生生将十来个士兵打倒，而当最后一个士卒惨叫着倒下时，应凌终于也倒下了。
　　看着他满身的伤口与血迹，我想，他大概是死了，在死之前能拉下这么多人陪葬，也算是他的造化。只是他死前的那一干英勇行为，让我陡升敬意，我见过不少回光返照的人嘱咐完身后事的，但回光返照时一举拉下这多人陪葬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2】
　　作为一只在人间游荡了百八十年的妖，我的日子无聊到难以言谕，而作为一只无聊的妖，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新鲜事物的，就像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勇敢的回光返照的人，当时我就下决心，我要救活他。
　　救活一个死人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怎么说当年我在九重天上也是一个修为不错的仙，想当年……罢了，不提这些，这些陈年往事说出来徒增伤感。总而言之，我只要渡他一口妖气，他立马能活蹦乱跳，只要避开黑白无常就行。
　　然而正当我撅着嘴低下头时，他却豁然正大了眼睛，在片刻的茫然后冷厉地盯着我，“你要作甚！”声音虚弱，但不影响他的气势。
　　好罢，我承认我疏忽了，在渡气前要确认一下他到底死没死。
　　我虽然十恶不赦，但我真的是一只诚实的妖，不会否认我到处杀好人，也不会隐瞒我要救人的心，所以，我很无辜地眨眨眼睛，道：“我来救你啊！”
　　“你这算什么救人方法？”他冷冽的眼神丝毫不减，看模样好像我就是一个登徒子，要占他便宜似的。
　　我不高兴了，难得我发了善心要救人，居然受到的是这样一个待遇，我没好气道：“这是我们妖的救人方法，渡你一口妖气，你就能好起来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低头堵住了他的嘴，把一口妖气送进他口中，然后抬头挑着眉毛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全好了？”
　　他有半晌的时间是处于怔愣状态，我能理解，身上的疼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每个人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的。除了这个，他应该还要消化我是一只妖这个事实。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应该会在回神之际大叫着跳起来，然后边跑边喊，“妖怪啊——来人啊——抓妖怪啊——”
　　可是很显然，他应凌的行为不是我的经验能推测出来的，他从怔愣中回神后，讶异之色一闪而过，且丝毫没有恐惧，居然还勾起唇角笑了笑，道：“妖？什么妖？”
　　我很骄傲地回答，“狐妖！”
　　“哦，”他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难怪长得不错。”还煞有其事地坐起身来勾起我的下巴细细大量了一番。
　　这、这……我堂堂狐妖，竟被一个凡人调戏了？这太丢我们狐族的脸了！我也不甘示弱，挑衅地看向他，学着他的样子勾起他下巴道：“你也不错，咱们彼此彼此。”
　　这话我是发自内心的，我在凡间游荡了这么久，见过很多人，但像应凌这样好看的男人，我好像只见到过一个叫潘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妖气送得不够多，应凌好像还是很难受的样子，在我说完后就开始咳嗽，过了好半晌才顺过气来，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看他难受很是不忍心，忍不住拂了拂他的背，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再输你一口妖气？”
　　说这话的结果就是他咳得更厉害了，我得出一个结论，应凌不怕我是装出来的，不然为什么我一提到妖气他就这个样子？我想，我还是尽量对他温柔点好，省得吓着了他。
　　就这样，我和应凌相识了，我还秉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善心大发地将应凌送回了军营，于是我还知道了，原来应凌是大周的将军，当时中了蛮夷的埋伏才逃得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