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书剑]翠羽黄衫驯豹记》圆月一弯

20、第二十章

　　图穷匕见！

　　霍青桐两世领兵，最谙战时瞬息之变化。此时居高临下，遥遥望见李可秀被红花会众人围在当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疾奔之中的身形一顿，回手往卫春华肩头轻轻一推：“我引他过去，你带人来接应！”

　　天山双鹰以鹰为名，轻功卓绝，霍青桐一身武艺两世修为，深得其真。即使是和张召重比脚力，不到了内力不济的时候，也绝不会逊色。因此方才两人双双疾奔时，霍青桐心知卫春华的轻功不及，便一直不动声色地与他挽臂同行。此时放手一推，卫春华一时收不住脚步，竟被她轻轻松松推了出去。

　　只这一缓的片刻，张召重已如风一般掠到面前，凝碧剑如清泓绝影，迅捷凌厉地向他袭来。卫春华被霍青桐推开正自懊恼，此时见张召重剑来，精神顿时一振。他双钩被削断一截，却是丝毫不惧，立喝一声，不避不让，直迎上去。

　　多拖得张召重片刻，霍青桐那里便能轻松片刻！

　　张召重心里也是懊恼。他本见前面两人分道而行，下意识出招拦截，哪知一招方出，才想起来卫春华是个不要命的。双方交手，武功的高低固然决定了胜负，可若是有一方全不顾性命地硬拼，纵然是高手，也头痛得很。更何况，张召重眼见着霍青桐往囚文泰来的小楼奔去，又如何肯再被卫春华缠住！

　　好在他是内家高手，心念动间，内息流转，变招极快。剑招由实变虚，看似气势汹汹，锋锐无匹的剑势在和卫春华断钩相触之前戛然而止，长剑回转，抽身而走。

　　卫春华应敌经验极为丰富，一招扑空，当下力贯于腕，将断钩飞掷出去，足尖一点，身形倒掠而起，向愈发喧闹的总兵府大门掠去。

　　霍青桐一口气奔上高岗，山岗上的官兵上来拦截，被她一连砍翻了五六个。这些官兵都是李可秀自安西驻防大营调来，久不征战，比兆惠所带的行军兵马相差甚远。霍青桐自外杀入，内层张弓搭箭的官兵听到惨呼声便渐渐跟着乱起来。

　　霍青桐要的就是乱！

　　张召重紧随着她也冲上山岗，然而山岗上的官兵已经被霍青桐搅乱了，本来就是全神戒备，只待主帅一声令下就要万箭齐发的时候，一时被霍青桐冲得阵脚散乱，领头的军官大声呼喝，好不容易约束住众人，此时见又来一人，心下正一口闷气，当下便直接指挥官兵，掉头向张召重杀去！

　　张召重自然是知道总兵府今夜的布置，他本还以为霍青桐不熟地形，自投罗网，心里暗暗高兴，却哪知被一涌而上的“自己人”杀了个莫名其妙。

　　霍青桐一剑当先，东一剑西一剑，身法飘逸，如凌波御风，穿行于尚未来得及围拢而来的官兵之中，剑剑不落空。领头的军官看得眼花缭乱，既不敢轻易抽调走张弓的兵士，又来不及指挥，只能秉着捉一个是一个好交差的念头，干脆下令将跟在她后面的张召重团团围了起来。

　　几个照面下来，面对官兵，张召重武艺再高，也不敢下重手，束手束脚地苦不堪言。看透了霍青桐的用意，他放声大喊：“我是御林军骁骑营佐领，前方是哪位大人领军，快快住手，莫放跑了贼人！”

　　然而，他今晚为行动方便，并未穿官服，都打到了这份上，还有谁会信他？

　　霍青桐从山岗的这头掠到那头，尚有余力驻步回头。只见张召重身侧的官兵越来越多，不由扬眉一笑，转身向那小楼掠去。

　　不知是哪个兵卒被霍青桐吓破了胆，不等军官下令，手一抖，嗖的一箭射了出去。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全神戒备的弓箭手如同被点了引线，不管听到没听到军令，见身边的人射了箭，一派争先恐后。

　　一时之间，漫天箭雨。

　　霍青桐的身形快逾飞箭，只寥寥几支袭到她身后，被她轻轻巧巧挥剑拨开。

　　山下红花会众人也自驻守的官兵中杀开一条血路，和霍青桐一起冲入小楼之中。

　　火光之中，陈家洛见霍青桐身姿婀娜，眉眼如画，脸颊上红晕隐隐，双目晶亮如星，衣袍翩翩，说不出的潇洒好看，不由微微一愣。

　　“接应的人可进来了？”霍青桐关心的是跟着她一同来总兵府的族人。由于时间紧急，她来不及回去找族中的百战勇士，跟她一同来总兵府的回人是地地道道的安西回商。不似红花会众人，各个都身怀绝技，自保有余。若非如此，也不易在安西城内大摇大摆地一路走到总兵府门外。而若非和陈家洛说好了一旦动手，率先将他们接应出去，她也绝不能答应冒险将人带进来。

　　陈家洛似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但一想起当初和霍青桐的“君子协定”，便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

　　“姑娘放心，十四弟素来行事机敏，现已在城中四下放火，想来不出片刻，便能进来接应。”

　　霍青桐闻言不由微微蹙眉。当初他们约定余鱼同率红花会接应的人马在外以火为号，方才总兵府外火光冲天，她自然也知道是余鱼同到了门外。陈家洛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还不如她及时将卫春华支去调看接应的人手！

　　说话间众人冲进了小楼，四散开来，寻找文泰来。霍青桐目光一扫，面色便沉了下来。从无尘道人到徐天宏，红花会中在安西的首脑没和张召重碰过面的都聚于此，也就是说，她回部族人那里，竟没有留下人照应！

　　霍青桐心里恼怒，可事到如今，她就算是立刻掉头去寻族人的下落也来不及了，除了相信陈家洛，却也没别的办法。

　　心念急转，霍青桐横剑当胸，眉峰一扬，向陈家洛道：“陈总舵主，我族人的性命便交托贵会了！”话音未落，已是仗剑当先。

　　她全力助红花会营救文泰来，虽也有祸水东引，为此番兆惠之死引开少许视线之意。可红花会若连事先的承诺都守不住，她也只能借文泰来的口，将乾隆的阴私抖得天下皆知，让这满清的朝廷和红花会一同换一个当家人！

　　陈家洛却不知道她话中隐含的意思，还唯恐她一人有失，赶紧加快脚步，和她一同冲了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却听到后面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叫：“都让开，我师父是武当绵里针！我有要紧事，你们拦着我，今日统统都要死在这里！”

　　霍青桐听出是李沅芷的声音，眉头一皱，脚步慢了下来。红花会众人俱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听她年纪轻轻，口气傲慢，出言不逊，心头有气，脾气冲的已经骂咧咧地准备转身掉头冲出去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了。

　　“李公子！”霍青桐越众而出，声音朗朗，直压过一派纷杂的叫骂，“红花会挟持钦差福康安，夜闯总兵府，李大人身先士卒，身受重伤，方侥幸命还。”

　　这一番话说得真假参半，不是身处当场的人，哪怕是那些官兵，就连张召重也未必能说这话有假。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她这番话，不但是为李可秀在乾隆面前脱罪，更是明确地告诉的对方，红花会今晚不会伤李可秀性命！

　　不说红花会，就连身陷敌手的李可秀也大感惊讶。

　　“霍姑娘……”赵半山正要说话，霍青桐却是淡然一句：“先救文四当家，其余的事，之后再容晚辈细说。”

　　却见李沅芷连连跺脚，一张俏丽的面容上一道一道黑乎乎的脏污也顾不得了，直接向李可秀叫道：“爹爹！那个姓吴的点了引线！”

　　此言一出，李可秀脸色巨变，不顾红花会众人的压制，奋力挣扎起来。

　　于万亭一死，文泰来便是这世上唯一知道乾隆身世的人。对于自己汉人的血统，乾隆面对于万亭时虽态度强硬，可私下里心里却是信了大半。如此一来，只要文泰来活在世上一日，乾隆便食不甘味，睡不安枕，心中难安。他以捉拿红花会钦犯的名义派大内高手出宫，瞒过宫中太后的耳目，可另一面，却向毫无根基的北京名捕吴国栋授意，若擒拿文泰来不成，宁可直接杀了，也不可令他逃出生天。

　　于是就在吴国栋带着陈家洛来的当天，寻了个机会，将乾隆的这句“口谕”转告给了李可秀。李可秀接了“上谕”，自然是不敢怠慢，他素来为人精干，由于陈家洛这个冒牌都统还在，他便安排了人取来开山的火药交给吴国栋，埋到囚禁文泰来的小楼地下，以备不时之需。

　　谁想吴国栋才埋好火药，就见红花会众人冲散了官兵直冲小楼，一惊之下感叹了一句“吾皇圣明”，竟也不管李可秀，直接奉行圣旨，点燃了引线！

　　恰李沅芷被卫春华打晕在假山山洞暗处，刚睁开眼，便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直吓得魂飞魄散。

　　三言两语，红花会众人自然也听出了端倪，顿时为之大惊。

　　文泰来尚未救出，若是火药就此引燃，只怕是红花会所有英豪今日俱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二哥七弟随总舵主和霍姑娘先走，其余人随我分头找四弟，无论找到找不到，十息为限，立刻撤离！”一面是文泰来，一面是红花会其余的当家，陈家洛左右为难，反是赵半山当机立断，号令清晰。

　　只是在这种时候，陈家洛又如何肯走！

　　霍青桐眼见他又要再说，此时当真是火烧眉毛了，哪有功夫再听他细说。当下也是再不管其他，直接喝到：“要走一起走，所有人散开找人，十息为限！”

　　说到“要走一起走”的时候，她的身形已经往小楼二层飞掠而去，等到最后那一句“十息为限”传来的时候，人影已然隐入了黑漆漆的楼层上方。

　　霍青桐将轻功身法运用到了极致，心中默数十息之数，体内一口内息流转，侧耳细听楼中的动静。

　　照例说，红花会众人闹起来的动静那么大，若文泰来真的在这楼里，只要他神智尚醒，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即使是被点了穴道行动受制，运功强冲，成与不成，也总能发出点不一样的声息。

　　然而，霍青桐终究还是低估了吴国栋放置的引线长度，只默数到六，轰然巨响，挟着一股绝非人力可抗衡的强烈气浪，轰然自她身后爆起！亮极炫目的火焰好似藏匿地底的凶兽，瞬间露出了爪牙，霍青桐只觉得耳膜剧痛，眼前热浪逼得她几乎呼吸停滞，头脑紧随着嗡的一声，整个人便随着四散砸落的雕栏巨梁一同被气浪抛了出去。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任她武功再高，应变再快，也抵不过这突如其来的火药之威！

　　最后失去知觉的一瞬，她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向她扑了过来。他身后轰然倒塌的房梁在熊熊火光之中犹如一座拦腰而折的山峰，巨大的阴影挟着如有实质的凛冽劲风，碎木横飞，向他们轰然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