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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chapter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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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怎么样,今天伤口还会痛吗?”
我反过来问相良。
相良只是摇了摇头。他看上去的确好了许多。
“麻烦你了。我想今天稍稍走动一下,在床上躺久了身体很难过——可以陪我走一会儿吗?一会儿就可以。”
他几乎是以商量着的——有些恳求的口吻问我。
我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被这样询问的话,不答应才奇怪。
但只是在受伤后躺卧一个星期就下床活动——怎么想都对身体不好。更何况因为医院集中发电的原因,病人全部都放在了二层。想要去医院的院子散步的话,还需要走下一层楼梯——这对于相良的身体也是种负担。
看出了我的犹豫,相良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那就用医院里的轮椅怎么样?三层是个露台花园,我们就去那里呆一会儿吧。”
他真诚地看着我。
看来在医院里疗养的生活真的让他感到很沉闷吧。
我只好点了点头。
医院的一至三楼有着长期不用的轮椅通行通道。
我在值班室借用了轮椅,推着相良顺着通道一直走到了三层的露台。
其间一直小心翼翼。
——从未想过有这样单独相处的一天。
我的心情很不平静,心里总是忍不住在意自己的着装与头发。
似乎是因为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的原因,空气有些湿润和凉爽。
虽然乌云遮蔽着天空,但清新的空气补全了这份不足。
三层的露台上有枯萎的花坛、花架,以及一张绿色的条椅。
包裹住露台的是生锈的栏杆以及白色的夸张广告牌。
我将相良的轮椅固定住以后,坐在了旁边的绿色条椅上。
心情渐渐平息下来。
——非常平和。
不仅是心情,还有对四周的感受。
似乎是感到自己还能活着,自己喜欢的人们还能活着,就已经感到十分幸福了。
“美惠……你还记得这里吗?”
忽然,不同于我的晃神状态,相良用一种有些沉入深思般的神情与语气问我。
我吃惊于他的问题。
然后向左右张望了一番。
“为什么这么问?我没有……来过这里啊。”
“是——吗?但我们在这里——曾经见过一面。”
他没有用疑问的声调,而是用几乎肯定的语气陈述着。
相良穿着白色的病服坐在轮椅中,脸上还有些术后的苍白。
他看上去甚至有种美感。
我第一次敢这样认真的端详他的脸——那是一张非常好看的、令人赏心悦目的脸。
没有过分的吸引力,也不会产生任何恶感。
是与他本人的气质与性格相符的漂亮的脸。
然而这张脸转过来看我了。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怎么了?”
我赶紧转过头去拼命摇头。
心里充满了尴尬与自我恼恨。
即便不去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也知道他肯定笑了。
“我们在这里相遇过。这毕竟有可能……因为,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这句话终了之后,我心里的尴尬、窘困的感情全部一扫而光。
只是疑惑而担心的看着他。
相良却表现的相当坦然。
“我小时候曾经得过一场重病。诚俊带着我四处寻访合适的医生。然而不管是他的朋友、同辈还是同僚,都认为我是不可能得救的。所以他就带我回到了这里——虽然大家都认为我是外来的人,但实际并不是这样。我出生在里镇,在那之后没多久就被带去了别处。”
这几乎是我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惊讶的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即便是对自己喜欢的相良——我居然也是分毫不了解的。
不过也不奇怪。
我们之间单独相处聊天的时候,实在太少了,即便加上那天雨夜时——
雨夜时?与相良?
有过那样的时刻吗?
我为脑海里不时掠过的一些陌生又难以解释的印象而感到疑惑和焦躁。
“在放弃了任何先进的治疗手段之后,诚俊带着我回到了里镇。他开始忙着研究所的工作,而我则住进了医院。在那时——我真的感到很绝望。自己活着的时间里,只能倒数着剩下的日子,那种失去一切未来的可能性的感情是可以毁灭一个人的——但那时,我遇到了你。”
他看着我的时候,还是用那样温和的目光。
但奇怪的是,那种眼神又像是要将我吸引进去一般。
我只能愣愣的滞留在原地与他对望着。
“我一直认为,是你拯救了我。从那时开始起,我绝望和孤单的心情就渐渐消失了。甚至好像伴随着这份心情,连我的病也慢慢好转。”
他说着,抬头看着天空,又转过来看看我。
似乎不是在述说一件伤感的事。
“在注意到我的康复倾向后,诚俊又带我去找到了一个旧时的好友,拜托他进行手术。于是在最新的医疗科技下,我终于又完全的康复——活了过来。”
我颤抖着下唇看着他。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样的话。
但他所说的事情——我竟一样也不记得。
如果我小的时候曾经遇见过相良,那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而相良说我拯救了他——我又做过些什么样的事呢?
“那……是因为最新的科技,你才会得救不是吗?”
相良却摇了摇头。
“不。是美惠救了我。”
——该怎么回答?
然而不需要我的回答,相良就微笑着伸出一只手。
我则握住他的手,心里充满了不安与羞怯。
“你会想起来的。美惠。你已经拯救过我许多次了,未来也会一样。”
他温暖的手握着我的手。
脸上和我一样泛起了红晕。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早上的时候好像从外面来了一辆救护车,有两个人——”
说到这里,忽然楼下的某个房间传来了玻璃打破的声音。
然后仿佛是重物坠落了下去。
我和相良因为这突然的动静而警惕起来。
我刚要走去露台边观望楼下,相良却从身后拉住了我。
他皱眉看着栏杆,显然认为生锈的栏杆过于危险。
然而他也不同意我一个人跑下去查看情况的建议,而是坚持让我推着他一同前往发出噪音的二楼。
我在向下走的路途中心里不断升起奇怪的念头。
——现在的相良是不可能与人争斗的。
只有自己保护两个人的安全才行。
但是该怎么做——
如果是夏川该怎么办?
然而这段路程毕竟很短,还没等我做出一个结论,二楼已经到了。
在那一声突兀的响动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二楼长长的走廊上几乎窗子都是完好的。
只有一扇病房的门敞开着。那是相良的病房。
还没等相良试图阻拦我,我已经先一步冲了上去。
——果然。
房门敞开着,而窗户则被打破了。
奇怪的是碎裂的玻璃片却并没有多少掉落在房间之内。
我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
忽然发现病床床脚处伸出了一只带血的手——
我吸了一口冷气。
倒退着靠在了病房门上。
而这时有一个人也冲进了房间,我惊恐的望向那个人,发现那是韩西。
他看上去似乎非常匆忙,额头上都是湿淋淋的汗水。
此时正凝重的看着这一幕。
他一只手将我推出门外,自己靠近了那只血手的主人。
脸上忽然显现出惊讶不解的神情。然后望向了我。
我鼓起勇气走到了他身边。
——地上侧躺着一位少年。
少年的身下正在流出鲜血。
而腰侧插着一柄短刃。
他一动不动仿佛昏迷了过去。
“……贵时?”
我不能理解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而这时相良也走进了房间。
他的面色变得越加苍白,看着躺在他床边神志不清的贵时。显然也陷入了混乱。
他的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我的手。仿佛是要给彼此勇气一般。
我们将贵时抬上病床,努力为他止血。然而医生几乎是迟到了半个小时才从外面回来。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贵时做了紧急处理。
在这期间我们三个人就守在门外。
只能坐在原地心里怀有各自不同的猜疑与恐惧。
“我在下面看到了一个人——果然不应该走得快的……差点就——”
韩西几乎是喃喃自语的说着。
他举起一只手。
那只手自从在夏川家受了伤——被叉子重伤——之后就一直被裹得相当严实。而此刻纱布松开,又暴露出了那伤口。
他用苍白的面孔对着我,仿佛要告诉我什么悲惨的消息一般。
“是夏川。我亲眼看到了——”
我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而相良则在旁边扶住了我。
我面上带着惊恐的表情望向他,而他则神色凝重的回看着我。
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在窗户忽然被打破之后,一个人从上面跳了下来,然后很快的跳进了那边的灌木丛里。我还没有走进医院的门就赶紧追过去,结果差一点……就被一刀了结了——”
他似乎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而我的心里还只能想到他脱口而出的夏川这个名字。
“你能确信吗?是夏川——你看到她的脸了吗?”